第17章 见面吧

蓝色窗帘轻轻晃动，阳台门虚掩，风一吹，发出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女孩儿，身穿棉质睡裙，手拿毛巾攥紧自己还在滴水的长发。

        拖鞋踩在地板上咯吱作响。

        黎念躺在床上时，宿舍还没熄灯，她盯着装西服外套的袋子出了神。

        最近几天，她都在法学院那边打听，意料之中的没有苏俞舟半点消息，反而还被别人当做小迷妹。

        欲哭无泪的感觉。

        算了明天再说。

        今天还没有打榜，自己男号的积分马上就快超过师父了，也不知道他那边视频弄好没有，剪辑东西她真的一窍不通。

        看着通讯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没有得到回复，黎念决定先登录游戏，打榜边等消息。

        周末宿舍的夜晚，一般大家熬得都特别晚，尤其现在柯小雨还没有回来，贝湉湉正在甜蜜视频，根据以往经验没有两三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黎念摸索出一只蓝牙耳机戴在了左边，右边的耳机还在充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柯小雨从外回来进入卫生间开始卸妆，耳边隐隐传来花洒放水的声音。

        不得不说，水声有一定的催眠效果。

        黎念下巴抵在枕头前，双手已经不听控制的下垂，眼皮也开始不由自主打起架来。

        好困。

        意识模糊之际，黎念手机发出震动，她动了动指尖费力睁开眼睛，是特别关心的上线提醒。

        她该切号了……

        设置里退出再登录，黎念凭借肌肉记忆选择，然后默默低下了头。

        最近熬太多夜，实在有点撑不住，但今天情侣任务还没有完成。

        黎念揉了揉双眼，进入双人任务队伍习惯性打开麦克风，声音带着些许睡意：“我有点困，做完任务就下了。”

        怎么不回消息啊。

        她又问道：“你挂机了吗，还在不在？”

        黎念重新戴了一下耳机，没问题啊，是自己卡了吗？

        正当她疑惑之际，耳机里传来一道男声。声线贴耳灌入，句尾朦胧中藏了几分笑意，仔细一听还有点漫不经心。

        “抱歉，我刚在找耳机。”

        第一次听到师父声音，有点好听，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黎念没多想，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快点完成任务然后睡觉，无论出了什么大事，也要明天再说。

        “你表哥还在忙吗？”

        “在忙，他刚跟我说打完榜就睡，而且好像要超过你了。”黎念顿了顿，“你……不会担心自己被超越吗？”

        “不会，被超越也不错。”

        黎念半眯着眼睛，往枕头里蹭了蹭：“师父脾气真好。”

        她听到对面似乎在笑，又好像是一瞬间的错觉。

        “早点睡。”

        过完任务的下一秒，黎念没有任何迟疑，关掉手机直接倒头就睡，简直太困了。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手臂。

        似乎是一团数据线？

        黎念猛地睁开眼，直愣愣盯着自己手臂上缠着的东西——

        是连着手机还没关掉的变声器。

        黎念头顶像被浇了桶冷水，意识瞬间清醒不少。她下意识吞咽着口水，颤颤巍巍打开手机检查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完蛋，频道乱窜。

        表妹号用猛男音……她懊恼的锤了锤头，嘴巴迟迟没有合上，这下真的会死人的。

        应该怎么狡辩。

        哦不对，是解释。

        长久的沉默被卫生间开门声打破，柯小雨敷了片面膜，看向她有些古怪的神色：“怎么了这是。”

        “没……没什么。”

        “我今天在学校附近发现了一家健身馆，几个人一起办还有优惠，实地考察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上铺的贝湉湉刚打完视频，探出半个头：“为了夏天准备，加我一个。”

        柯小雨拍拍脸看向黎念：“你呢？”

        “也加我一个吧。”

        关于夏天的较量她倒是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变声器。

        深吸一口气，登录游戏。

        好像师父还在线。

        黎念打开聊天框，咬着下嘴唇，指尖在九键拼音上来回敲动：【师父，我在表妹家……暂住，你信吗？】

        她这次用的是男号。

        手机背面传来震动：【嗯，你表妹说你很忙。】

        黎念疑惑：【刚刚我表妹声音没事吧？】

        天：【怎么了？】

        黎念：【没什么……我先下了。】

        退出游戏后，黎念一整个蒙圈状态，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刚刚她是做了个梦吗？

        不可能。

        绝对有问题！

        难道是变声器出bug了？

        几天后的上午，黎念还处在睡眠状态就被强制开机，左膀右臂架来了健身馆。

        “我跟我男朋友约好假期要出去旅游，最近可能要没日没夜健身减肥了。”

        “肚子上有点肉，我怕夏天穿不了小吊带。”

        柯小雨跟贝湉湉你一言我一语，在前面办着健身卡，黎念站在旁边止不住的打哈欠，眼底湿润都有点红了。

        果然晚上不能想太多。

        办完卡后，两人很快去跑步机上热身，黎念坐在一旁百般无聊的打开手机。

        看着聊天记录陷入沉思，难道真的是自己记忆错乱了？

        “同学你好，可以帮忙在朋友圈宣传一下吗？”头顶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声。

        黎念抬起头，那人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发达，感觉像健身教练。

        “可以。”

        他看着黎念发过朋友圈后，挠头憨厚的笑了笑：“谢谢，我是这边的健身教练李睿广，有不懂可以找我，”

        黎念目送健身教练走后，手机在腿边震了震，打开是公开课群聊消息——

        公开课作业写完后，可在四月十五日提前交给苏俞舟，最晚截止五月底（提交地点过几日通知。）

        是葛教授发出来的，黎念灵机一动翻了翻群聊人员列表，很可惜并没有她想要的神秘数字。

        四月十五日。

        她归还外套的事有救了。

        还没等黎念开心完，她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公开课的作业,自己根本不会！！！

        平缓了会儿五味杂陈的内心世界，黎念打开朋友圈，弱弱的输下一行字：【万能的朋友圈，我真的很需要法律援助。】

        发表。

        过了五分钟后，黎念按下删除键。

        因为她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只是简单的想发泄一下，真心太难了。

        手机熄屏后，黎念站起身走向跑步机有条不紊的锻炼起来，逐渐细汗薄薄一层附着在她的脸颊，发根慢慢发热，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她按下暂停键，身体微微起伏，手臂来回抻拉离开跑步机。

        柯小雨不知从哪里找来几瓶矿泉水，递给二人，眼神飘向角落指了指：“我刚发现那边有洗澡的地方，男女分开的。”

        贝湉湉询问：“以后宿舍楼停水可以来这边洗吗？”

        “带健身卡就可以。”

        黎念拧好瓶盖，水还没没完全咽下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她把屏幕调亮了些有条未读消息，本以为是自带的广告营销，没成想收到了师父的消息。

        【需要什么法律援助？】

        黎念看到内容，差点硬生生呛到喉咙，自己不是删掉了吗。

        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复道：【没有，是我的作业问题，差不多快要解决掉了。】

        【差不多快要解决？】

        一句疑问，又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推倒在地上，拉不起来。

        简称：烂泥扶不上墙。

        做了会儿复杂的内心斗争后，她决定全盘托出：【因为作业不会做，有点难。】

        不是有点难，是完全看不懂好吧。

        天：【什么作业？】

        黎念：【关于法律方面的……跟我专业不搭边，所以做的时候可能大概比较困难。】

        天：【发来看看。】

        黎念看见这几个字，才突然意识到师父专业对口，应该可以帮到自己。

        她点开手机相册，拖动下滑，在几张日常照里，找到了夹缝中求生的那道题。

        发送成功。

        坐在车里的苏俞舟，并没有点开那张照片，他抬眼瞥向楼顶，漫不经心敲击屏幕：【有点难。】

        对面很快发来一连串消息：【真的这么难吗？我是不是没救了。】

        他手背轻轻滑过下颚线，顿了顿：【也不是太难。】

        【啊？那到底难不难啊。】

        苏俞舟眼皮低垂，淹没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发送几条消息后，安静的熄灭屏幕，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

        扭动钥匙，消失在马路尽头。

        到底难不难啊，师父这话云里雾里的，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有点难又不太难，是中等程度吗？

        天：【当面讲得清楚。】

        当面讲？？！她没听错吧。

        黎念下意识吞咽着口水，回复道：【这要怎么当面讲呢】

        天：【没开玩笑。】

        不会吧，师父不会是认真的吧？

        天：【见面。】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黎念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瞳孔地震，心跳加快的感觉。

        她一个激灵，走路撞到了桌角，来不及反应，疼痛已经遍布神经。

        嘶，好疼，看来这不是梦。

        黎念龇牙咧嘴捂着腿，痛到眼泪在框里打转，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黎念其实并没有想过见面，单纯玩玩游戏也蛮好的，她劝解道：【你工作忙，还是不要见面了吧，以免浪费时间。】

        天：【工作忙完了。】

        当黎念还要再阻拦几句的时候，又收到了几条消息。

        天：【这段时间，我在桐安大学附近。什么时候都可以，地点你定。】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自己再拒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黎念盯着最后一条回复，她还是决定再考虑考虑，好像没有什么非要见面的理由，而且自己再努力想想，指不定就把题做出来了。

        她推开健身馆的门，回复完消息后往台阶下走去，路边驶过一辆车，速度太快只看见牌号后几位，总感觉哪里见过。

        回到宿舍后，黎念埋在桌子前查着资料，顺便收到了一份剪辑好的视频。

        她看着视频里的人物相知相恋相离又相爱，莫名想起自己已经成为了大区里的榜一，然后师父的排名好像一直在掉，最近都没见他打榜。

        好像把打榜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自己的女号身上，虽然目标得逞，但心里有一点点过意不去。

        再这样下去，可能要掉出前十了。

        他明明很厉害的。

        黎念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道：【视频蛮好的，但你排名好像要掉出来了。】

        天：【排名不重要。】

        黎念：【可你明明很厉害的。】

        这次她等了两三分钟，却感觉过了好久，回复也只有简单的一个‘好’字。

        提交完活动视频，黎念继续整理公开课资料跟笔记，笔筒里的兔子笔书本被推得晃了晃，她无意识抬眼拿手指摆正。

        黎念盯着笔出神，还是回想起游戏里的事情，心不在焉有点烦躁。

        完全进不了状态。

        是庆幸，又或许是愧疚……

        要摊牌道歉吗？可她没有勇气。

        黎念把作业放在一边，登录游戏打开排行榜，看着世界频道里的各种拉踩，其中也不免有嘲讽师父的话。

        【原来的榜一也不是那么无敌嘛。】

        【我就早就说过，他迟早有一天会被踹下来。】

        【就这点水平？快退游吧。】

        又是这群键盘侠，她早就看不惯了，什么都不懂就随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也该得到点教训了。

        黎念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发起挑战，无一例外都是碾压局，她一字一句警告道：【嘴巴干净点，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连续十几局后，世界里已经没有关于排行榜的谩骂声，她结束战斗心里却空落落的。

        嗡嗡嗡——

        正人君子发来消息:【画老弟儿，好久不见都成榜一了，记得罩我。】

        黎念顿了顿：【我师父挺厉害的，他也可以罩你。】

        正人君子：【打住，你师父是挺厉害但他最近忙着跟游戏cp，也就是你表妹腻歪，根本不顾我的死活，果然爱情让人盲目。】

        见黎念没搭话，他继续说道：【对了，你啥时候也给我介绍一个？我有车有房有存款。】

        黎念抿抿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做梦吧你。】

        正人君子哀嚎：【你师徒俩果然都是一个样，歪门邪道都没你俩能偏。】

        经过正人君子这么一遭，她愧疚感简直要爆表，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师父无辜受骂吗？

        虽然自己也教训过那些人了，但也只是减轻了一点点负担。

        难过。

        黎念失落的退出游戏，打开通讯列表下滑，发送消息：【我考虑好了，见面吧。】

        可能现在也只有当面解释清楚，道歉才能让她好受点吧。

        天:【记得带作业。】

        黎念看了一眼铺满桌面的草稿，轻轻敲打着手机屏幕：【我会的，除了作业其实还有点别的事想说。】

        不止是作业，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作业，这次一定要好好认错，改过自新。

        一开始抱着把师父拉回正轨的心思，谁知道比想象中的简单那么多，以至于现在玩脱了。

        天：【什么事？】

        黎念:【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还是没有勇气。

        在学校附近见面的话，时间地点自己决定，应该不会有危险。

        之前自己在网上冲浪看了许多小故事，见网友结果不太好，后续都是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消化了几分钟信息后，黎念小心翼翼提醒道：【嗯……反正要有心理准备。】

        发完这条消息后，她似乎等了好久才收到回复。

        天：【好。】

        黎念揉揉额角，顺势打开师父朋友圈，想要翻找一些他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毕竟道歉，总不能空手过去。

        诚意还是要有的。

        她一口气翻到底，最后还是没有收获。还真是干干净净，连个小的机会都不给。

        无奈之下，黎念开始咨询场外援助:正人君子。

        【你师父喜欢啥……你不应该去问你表妹吗？】

        黎念保持理智：【我表妹她也不知道。】

        正人君子：【怎么了，你跟你师父闹掰了，赶着送东西啊？】

        黎念强装笑意:【嗯，所以你知道我师父他喜欢什么吗？】

        正人君子直接躺平:【不知道。】

        黎念：【哦，本来还想介绍小姑娘给你认识，既然这样那算了吧。】

        正人君子一听有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哎，别走，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你师父他问我有什么养生推荐。】

        黎念略显迟疑：【养生？】

        【你别不信，我给你发截图。】

        点开一看，还真是跟养生有关的，她快速回复：【谢了，其实我给你介绍的小姑娘就是我表妹。】

        正人君子:【算你……狠。】

        在看到头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后，他往下翻了翻聊天记录，自顾自低喃道：“哦，原来是给他妈准备的养生……”

        没想到正人君子还是有点用的，黎念沾沾自喜之际，脑海里瞬间决定了见面地点。

        她走向阳台，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摸摸因为惊喜而发烫的脸颊，手机屏幕发着微弱的光。

        【校外咖啡馆，周三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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