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四方皆动，暗潮汹涌。

        身处暗潮中心的昆月正甩着鞭子缠上正挥舞着砍刀的壮硕手臂，“住手！”

        昆月全力一拉，黑衣人动也未动。

        “如今这世道，竟还有人如此不知死活。”黑衣人轻蔑地笑道，胳膊一转，便将昆月扯向他的方向，“金丹修为？活腻了？”

        昆月心下大骇，这人修为比她高不少？！

        下山第一单，就出师不利？！

        “哼，你姑奶奶金丹修为也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昆月被黑衣人拉着向前，脚下再使劲也只是使得拖地的痕迹更深了，速度是半点没减。昆月手心冒汗，脚下打滑，眼里却盯着黑衣人的动作只等他举手抓她时暴露破绽才好丢了鞭子，出其不意地反击。

        她本就不会使鞭。

        “不知天高地厚！大爷今天便教教你什么是规矩！”黑衣人轻蔑地嘲讽道，很是瞧不起这一身破衣烂衫的女娃娃，这种模样的，死在他手上的数都数不过来。

        红衣女子在两人身后半尺的距离处，低声细语道：“女侠还是丢了鞭子速速逃命去吧。”

        “老二，快些！别叫她跑了！”举锤的黑衣人本在旁看戏，此时也有些焦躁，催促道。

        黑老二受了提醒，心中虽有不服，却也不敢怠慢，大喝一声，使尽全力将龙骨鞭拉了过去，昆月自知再不放手她的脖子就要到那大汉手里了。

        她可不想下山的第一单就殒命当场，死得这么憋屈可不行。

        “小青龙！！”昆月当即松了鞭子，借着黑衣人使力的方向朝他们身后闪去，弃鞭之果断，身法之迅速，让三人始料未及。

        而且弃鞭之后还朝他们的方向扑来，这不是找死吗？

        更让三人没想到的是，缠在黑老二上手的鞭子在松手后仿佛活了起来，鞭柄不落反而朝着黑老二脸上就是一下，“你龙爷爷在此，安敢放肆！”

        小青龙刚一开口昆月便拉着红衣女子跑了起来，红衣女子看着身娇体弱的，被这雷劈到个边怕就会没了，昆月可不想人没救成，反害对方被劈死。

        虽然当时若不是她提醒，她就能自己将黑老二打倒在地，不用小青龙开口引来天雷，但她总是好心，也不怪她。

        小青龙山扇完巴掌就卷起了尾巴，骂完头也不回就朝昆月飞去，在雨中像条滑溜溜的无骨蛇。

        黑云压顶，天雷轰然落下，两人一蛇闪得飞快才幸免于难。

        昆月也不敢回头看，只拉着红衣女子朝前跑，黑大黑二两人灵力深厚，不可能被一道雷就给劈死了，顶多就被劈懵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怕是要追着她打，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前面有城门！”昆月费力地拉着红衣女子就往城中跑，她只觉得这辈子第一次捏诀捏得如此之快，只盼着能快些再快些，想来贼人也不敢在城中放肆，进了城便一切都好了！

        红衣女子柔弱无骨，逃起命来也是慢慢悠悠，还不时地回头看看，似是在不放心什么，眼见要进了城也不安心，“那是施布城。”

        “管它什么城。”城门无守卫，两人一龙毫无阻拦地入了城，又跑了一段路后，渐觉街道变得繁华起来，昆月才停下，不过是与黑二打了一个来回便让她灵力告竭，只得握着龙骨鞭恢复灵力，“他们二人还敢在街上当众杀人不成。”

        “可这是施布城啊。”红衣女子理了理本就整洁的衣裙，又将滑落到臂弯的貂裘披肩正了正，还不忘把逃跑时晃起的珍珠步摇抚停，微微歪头笑着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敢呢？”

        昆月一时看着她晃了神，只觉自己这一身粗布烂衫实在有辱未来仙女这一名号，想着哪日她也要搞一套这样的衣服穿一穿才行。

        思忖间竟也没听清红衣女子的后一句话，直到在雨中看到两块焦黑的碳球从街道那头走来，一脚一个脚印，伴随着地裂的声音怒吼道：“小女子在何处！还不速速出来受死！大爷杀得高兴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必定叫你皮开肉绽，求死不能！”

        “天神啊。”原来被这天雷劈了就是这般模样啊，幸好她躲过了！

        红衣女子以为她瞧着这架势害怕了，语气中竟难得有了丝怜悯：“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莫怕，他们这速度，怕是等我成仙了他们才能找得到呢。”昆月本想拉着红衣女子的手稍加安慰，可被她躲开了，为避免尴尬，她拐了个方向就拉着红衣女子冲进了街边的一家铺面。

        红衣女子被扯得身形一晃，珍珠步摇晃地荡起了秋千，无暇的脸上终是流露出了一丝厌烦。

        “天神啊，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布！料子还这么好！”昆月看着满墙满架子的布料，惊讶不已，她实在没忍住快步走到最近的布料架上，摸了又摸。

        显然，她们闯进的是家布料店，看着这屋内格局，应该是城中最大的几家之一呢，刚刚看挂在店门上的牌子好像是“李氏布行”。

        四下无人，红衣女子看着正痴痴地摸着秀布一口一个天神的昆月，直觉告诉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无声无息地结果了这没见识的村姑，后面的计划才更好进行。

        昆月毫不知情地背对着红衣女子，没忍住将布架上布挨个摸了个遍，有的光滑如肌，有的轻薄如蝉翼，各有各的不同，心想着她要是能将这些布都带走就好了，到时回山给师父师弟师妹们一人做一身才好呢。

        可惜，她没有储物戒，竟是一匹都带不走。而且，这是别人的布，她也没东西和别人换。

        昆月越想越出神，还盘算起来以后做了仙女要来这儿做多少身衣裳才好。昆仑剑冢一人两身还是三身才好。

        她不知道在她出神之际，红衣女子眼神狠戾，哪儿还有半点温柔娇弱的模样，袖下手中银丝缠绕，根根细如头发，却利如剑刃，最是杀人不留形。

        门外黑大黑二的喊声越来越远，这屋中空无一人，现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杀了她，再将这出戏演完。

        “吱呀。”银丝出袖，红衣女子抬手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屋中靠里侧的墙上竟开了一道门，一妇人从中走出，“这位小姐也是来这儿避难的？”

        红衣女子只得暗道晦气，收了银丝，朝妇人微微点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正欲开口说话就被昆月打断。

        “对！”昆月艰难从布匹中抬头，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妇人是在对她问话，“我二人被两黑衣壮汉追杀才逃脱至此。”

        “定是那青羽城那伙贼人又来了！”妇人恨恨道，“我等也是机缘巧合知道了这个密室，两位不如一起进来避避吧。”

        “好啊，谢谢大姐！”昆月一听果断答应，门外那两黑炭虽强但也不足为惧，只是她这一路行侠仗义，救苦救难的必定十分麻烦，带着红衣女子实在不便，不如让她加入逃亡大队，她一起救，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昆月就抱着块布走了，走了两步见红衣女子还在原地，回过头十分不解地催促道：“走啊，看到有密室开心傻了？”

        红衣女子无奈，只能跟着她一齐进了密室。

        那妇人被叫了声大姐，脸上抑制不住地开心，对昆月立马热情起来，还上前接过她的布匹：“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还小，这布重着呢，我帮你拿着吧！瞧你，我如今都一百二了，瞧你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怎还叫我姐姐，真是！”

        昆月本不想松手，这布不重，她就是想自己抱着呢，可这妇人太热情了，非要帮忙，她也不好意思，不松手，听到她说她才一百二，想到自己化灵都五百多年了，按年龄算她都能当她奶奶了，可看她着实开心，她喊两声姐姐也无妨。

        仙女嘛，可以适当满足一下民众一些小小的虚荣心。

        “这位小姐，一看你就是大家闺秀，长得这叫一个俊！”妇人是个嘴闲不住的，拉着红衣女子就开始唠叨，“老姐姐我家男人姓陈，你就喊我一声陈大姐吧！小姑娘，你叫什么？相看人家没有啊？”

        “大姐若是不嫌弃，可唤我一声红鸾。说来惭愧，如今仍孤身一人，身若浮萍，无依无靠。”红鸾被拉得貂裘披肩都歪了，步摇也微微荡了起来，即使如此，她依旧姿态端庄，温柔可人，一开嗓便如夜来春雨，沁人心田。

        “哎，现下世道艰难，你如此身娇体软，日后生活必定十分艰难。施布城如今能逃的都逃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些没地儿去的。红鸾小姐怎没去自由城？”陈大姐拉着红鸾心疼不已，要不是怀里还抱着昆月的布匹，怕是恨不得将红鸾搂在怀里好好心疼心疼。

        “陈大姐说的是，只是，这自由城，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得的。”红鸾说到伤心处不禁哭了起来，眼眶中蓄满泪水，颗颗泪珠晶莹剔透地从脸颊上滑落，再被她轻轻拭去，“这日子也多是身不由己罢了。”

        了了两句话，明明什么也没说，却道尽落难美人的辛酸苦楚，让陈大姐心疼不已，心肝宝贝地喊了起来。

        暗道昏暗，两侧烛火忽明忽暗，红鸾如泣如诉的声音和陈大姐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心疼话语在暗道中回荡。

        昆月跟在两人身后听得真切，她本来觉得红鸾一身华服定然是位身份贵重的大家小姐，行路上偶然碰到贼人，如今才知，她是被家族抛弃，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落难美人，顿时心里只剩下心疼和不甘。

        这般仙女似的人怎就能落到个无依无靠的地步！

        不过没关系，既然遇到她昆月了，她定然好好护着她，给她个盛世太平才是！

        红鸾还在与陈大姐诉说自己的不易与不屈，只觉身后的视线着实灼人，她微微侧头去看身后，只见那傻村姑正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中还有着浓烈的心疼与不服。

        好家伙，还真是个纯纯的傻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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