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章

原来，剑灵沉寂归剑的感觉是如此啊。

        在昏暗中不断地下沉，意识模糊最后失去知觉。

        黑暗深处，覆盖在昆月脸上的银线逐渐变成一双雪白细长的手，“多次碍我好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黑暗，疼痛，无力，绝望，将她淹没。

        原来，这就是死亡。

        但她不甘心！她还不想死！

        她下山是来当仙女的，怎能止步于此！

        魔兽出，天下乱，这修真大陆还等着她去救，怎能倒在这小小徐府的岩洞里！

        她不甘心！

        本已干涸的蓄灵池灵力激增，奔涌而至四肢躯干，粉红色渐浓。

        “阿月，醒醒。阿月，要来不及了，快醒醒！”

        “不，不！”昆月苦苦挣扎，骤然睁开双眸，却恍然发现自己竟回来了昆仑山，她站于山顶之上，东方日出，晨光洒落在她肩上，漫天飘落的桂花随着清风在她面前摇曳。

        她的心静了。

        她伸手接住漫天桂花中的一朵，桂花落于掌中幻化成粉色灵火，颤颤地摇着火焰有些焦急地催促着：“阿月，你快醒醒，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呢！”

        “小灵火，你叫什么名字呀？”小灵火着实可爱，昆月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它。

        小灵火急得跳脚，可软糯糯的语调着实可爱：“什么小灵火，我乃天下第一名剑剑气所化，天下魔兽见我无不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哦？你这么厉害呢？”昆月轻轻挠了挠小灵火的小小火苗，打趣道，“可这天下第一名剑似乎是鸿月剑，我好像就是鸿月剑的剑灵，如此说来，你是我的剑气？”

        小灵火摆着脑袋推开昆月还像挠它手，飞到昆月眼前，随风晃动那点微弱的火光，坚定地说道：“不，当年娉婷仙子一剑定山河的时候，也没有你。鸿月剑一剑封印天下魔兽的时候也没有你。”

        “若是你执剑，我怕是都无法化形。所以，我如今还不是你的剑气。”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无奈，昆月看着这朵都已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小灵火，问道：“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你才会变成这样？”

        “我与你有什么关系！”小灵火围着昆月转了一圈，高高地挂到一支桂花枝上，“我与鸿月剑的主人只会是娉婷仙子，即使你是鸿月剑剑灵，那也不会是我们的主人！”

        “可我不就是鸿月剑吗？我为剑灵亦是剑啊！”或许昆仑派前掌门昆娉婷实在太过优秀，殒身千年，小灵火依然不忘其主她能理解，可若说什么主仆关系，她实在无法理解。

        她就是鸿月剑，鸿月剑就是她。有什么主仆关系啊！

        “不，你为剑灵，但却不完全是鸿月剑。”小灵火凑到昆月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晃着脑袋话都说不清，“要不然，剑灵都有了，鸿月剑又怎会虚弱这么多年。”

        害得它也跟着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封不住无涯之地不说，还被魔族擒获，几经转手，最后被囚禁于岩洞之中。

        “虚弱？”这是这么多年来她无法剑灵合一的原因吗？还是说是因为她没有剑心和剑道才会如此？

        昆月有些心虚，不再顶着小灵火说话，安抚道：“想来她主人以身殉道，她心有戚戚，伤感了多年，应当快要走出来了。”

        “哼！她可没多少时间了！你也没有！”小灵火抖动着身子带着风飞向东方，迎着太阳，以为桂花为墨为昆月做了一幅幅魔族屠戮修士的画景，“五百余年前，无涯之地封印被破，魔族席卷重来，魔王带着一众魔族伪装成人族屠戮天下修士，却又伪装成救世者的模样迷惑众生。”

        桂花散去，小灵火又飞回昆月手中。

        “你既为昆仑派这一任掌门，自当肩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你不是我的主人，但我定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小灵火实在别扭，昆月看它如此虚弱还这般嘴硬，只顺着说：“好，那便多谢你了。那能告诉我要到哪里找到这魔王吗？”

        “自由城。魔王就是自由城城主嵇弘深，他的部下结尾皆为魔族。”

        “你落水后，那银线的本体是个蜘蛛精，她想杀你！”

        昆月心下了然，字字记下，自由城城主嵇弘深，就是她此次下山的目的啊。

        “阿月，阿月！”昆月忽然有些恍惚，身形一晃，耳边似有人在喊她，十分焦急，“十五日了，怎么还没醒！”

        昆月一个踉跄，“我该醒了。”

        “我送你回去。”小灵火一头扎进昆月掌心之中，昆月只觉心头乍暖，全身如泡进温泉池中，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吾乃千年青龙，愿奉汝为主，侍奉左右，护汝万全。”耳边低沉是嗓音再次让昆月陷入沉睡中，额间一枚冰花渐开，体内冰火相撞，互不相容。

        “二十八天！整整二十八天！你说阿月姑娘没事，可她为何现在还不醒！”粗犷暴躁的男声闯入昆月耳中，而后是推搡，杂乱的脚步声，都吵得昆月心烦。

        “我就说施布城中人信不过！都是庸医！福心，今日踏平施布城我们就带阿月姑娘和言公子回青羽城，我们城主定能救他们！”

        “好好好，今日我们就走。你也别在这吵着阿月休息了。”

        太烦了，真的太烦了，胡大和福心话怎么这么多，还有什么踏平施布城，她是来救这城的，怎么就要赶尽杀绝了？！

        “动了，动了！阿月姑娘醒了！”侍女芍药本就是施布城中人，青羽军攻下施布城二十八日，她就被拉来伺候阿月，阿月昏迷二十八日，青羽军主帅与那小僧尼便吵了二十八日，从一开始质问医者是否用心，到要杀了整座城的医者，最后今日竟然扬言要这位姑娘再不醒要踏平施布城。

        芍药每日用心伺候，入口的药物都尝过确认无事才敢喂给昆月，换洗的衣物亦是检查过一遍又一遍才敢轻轻给她换上。

        可每位医者都说这位姑娘体内并无魔毒，身体十分康健，可她却一直未醒。

        芍药只能愈发用心，日日祈求神明保佑，让阿月姑娘早日醒来。

        所以当所有人都去劝说胡大时，只她一人依旧跪在阿月床前，不敢稍离，轻轻用毛巾擦着昆月刚刚被诊脉的手腕，竟发现阿月手指动了动，芍药惊讶不已，直到看到昆月眼眸缓缓睁开，才反应过来喊人过来。

        外面的争吵声也停了，嘈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昆月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就瞧见胡大和福心两颗大脑袋凑到她面前，两人见她醒了，大呼小叫，一把鼻涕一把泪。

        昆月没忍住，歪着头又闭上了眼，太辣眼睛了，她实在不想看。

        “阿月啊，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啊，你不在的这二十八天，我与这小光头多么难熬啊！”胡大嚎着嗓子，仿佛要在昆月窗前将这二十八天的苦水全部倒尽，

        “我两相依为命啊，守着这破城啊，那老城主还非要见到你才肯说话，为了你啊，才忍了无数次才没动手啊！”

        “阿月啊，你不知道，这二十八日啊，仿若过了二百八十年啊，就我和这小光头，在这熬啊！那姓言的也不醒，我们难啊！”

        胡大嚎到嗓子哑了，人类了，又换着福心趴在床头哭诉，“阿月啊，我和这大傻子真的难啊，那徐姑娘救了你们，我们只能把她当菩萨伺候着，她是一会儿一个主意，一天不是要见你就是要见那姓言的，没事儿还吵着要见城主，不给她来，她就是又哭又闹又跪的啊。”

        “就是因为她，如今满城都说徐家救了我们，我们却忘恩负义要杀人家小姐夺人家家产！”

        “有些不要脸的啊，还说我们私吞了徐府的灵丹妙药，就要灭徐家杀城主，将施布城整个私吞下来！”

        福心几句话的功夫，胡大也休息好了，两人抹着泪，齐齐趴在昆月床头，哭天抢地：“我们苦啊！”

        昆月只觉耳朵都要被他们吵烂了，枕头都是他们的眼泪，无奈只能睁眼，问道：“徐红鸾救了我和言衍？”

        “是啊，我和这大傻子赶到时，正好看见她把你救上水。”福心擦擦鼻子，抹了两把眼泪，仔细回想，“当时情况混乱，遍地都是魔兽尸体，整个岩洞都快塌了，她一手拖着你，一手还拿着你那宝剑和龙骨鞭，累得都趴下来也未松手，可谓十分尽心。”

        “若不是她从头至尾都追着那姓言的，我们都要以为她喜欢你了呢。”胡大自以为小声嘟囔，实则昆月和福心，连同芍药都听见了。

        “你们没有看到一些银线或者蜘蛛精吗？”昆月记得小灵火在梦中曾说，那些银线就是蜘蛛精本体，它想杀她！

        凭徐红鸾的灵力和术法怎么可能是那蜘蛛精的对手。

        “没有啊。”胡大和福心努力回想，反复确认脑海中的细节，银线他们是一根也没见到，“我们一路跑过去倒是见到不少死相凄惨的蜘蛛精。”

        那些肯定都不是。这蜘蛛精千万条银线为器，她与言衍二人合力都无法将其绞杀，最后定然不会死在岩道内。

        三人皆陷入沉思，昆月陷入昏迷到他们二人前去相救，中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阿月姑娘醒了！”红鸾绕过屏风，见昆月半靠在床头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真是太好了！你昏迷这数日，我们三人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只盼你能早日转醒。”

        “如今好了，上苍听到了我们的祈求，让你醒了！”

        弱小的身躯，一把便拨开满身腱子肉的福心、胡大二人，坐上了芍药刚搬来的凳子，拉着昆月的手说个没完，哽咽中带着欢喜，媚眼中满眶的泪水悄然落下，还不时侧过头去轻轻擦拭。

        俱是一副体贴入微，关心不已的姐妹情深模样。

        “主人，她就是那银线本体，蜘蛛精。”脑海中小青龙低沉的声音响起，字字清晰，“我慢一步入潭，她欲杀你，我加以阻拦却又怕误伤到你，最后她拖着你上了岸，我裹着鸿月剑给了她重重一击，打了她个满地找牙。”

        昆月：……满地找牙也不松开我，真是十分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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