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比中原中也的试探来得更早的，是魔灵。

        这些被杀戮欲望支配的家伙们成群结队地造访了港口。水是它们天然的好伙伴，一只散了、立刻就能补上另一只，令本应来试探他们的中原中也不得不沉迷打水母。

        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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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港口是潮湿的。

        空气中水是非常充足、到了溢出的状态，于是这里就起了小规模的雾。

        水母们就穿行于雾中。那朦胧的姿态太翩跹了，仿佛优雅小姐跳着舞那样。在它们出现以前，美丽这词是从未如此形象的。

        ——而淑女裙摆羞涩地摇曳、就立刻摄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死人留下的尸体也不残酷了。他们是茫然的、透露出水晶般的半透明光泽，皮肤表面盛开了一朵朵晶莹皎洁的花。

        得到吟游诗人颇不耐烦地“死透了，没救了”的回复，手贱猫附身的太宰就重出江湖了，触碰着身边名为死亡的艺术品。

        那花儿立刻就如蒲公英被风吹般消散去了。剩下了灰水晶似的骨头就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又沉重的砰砰声，不情不愿地控诉着什么似的。

        异世界的[坂口安吾]对这种状态下的太宰是极有威慑力的。只需一个表情不变的轻飘飘眼神，被看的人就会立刻举起双手、露出来无辜的笑脸儿，像他什么都没做似的。

        可爱是非常可爱的，就是作起妖来一般人不一定遭得住。

        今天早上，用过饭后非常活泼地跑到花园里玩耍的爱娜薇失踪了。

        原地只留下一滩浸满魔灵气息的水迹——这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理由。

        “气息踪迹只能追溯到这里了。”

        青年蓝色的眸子随着光线变化莫测了起来，魔力在瞳孔堆积、那颜色看上去是一种荧光生物与大海般的纯粹。他凝视前方似隐若现的港口，连虹膜都泛起一圈光，像极了他魔法化作的蓝蝴蝶，充满了魔幻意味。

        “前面气场太混杂了，没办法追踪到具体的那只。”

        “看来是到魔灵的聚集地了。”[织田作之助]单手叉腰，声音泛着冷感。他身上那种被‘家’的气息柔化了的锋锐又重新恢复了，展示出平时不会在太宰和孩子面前表露的一面——一个真正的赏金猎人应有的冷酷气质。

        魔灵是一种没有自我的怪物，魔法王国的人们至今没法探究它们从何而来。不论驱逐到何种境地，人们总能在某时某地重新发现它们的踪影——像野草那样深深扎根于大陆每一个角落。

        这种怪物是绝不会有‘绑架’这概念的，世界上出现了能够驱策魔灵的人——这可真是个极不讨人喜欢的消息。但是不论幕后主使抓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目的，[织田作之助]是真的生气了。

        无论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冲着他来，他接着。动织田家的崽，找死。

        [人设完善度60]

        赏金猎人的气质大约是一种很凶的气质。

        两位丹生羽明先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旁边的太宰乖巧了下来——是真的乖巧，而不是迫于吟游诗人眼神威胁的那种、随时会恶作剧使坏的、猫一样蠢蠢欲动的故作乖巧。

        [坂口安吾]低首喟叹：“苍空在上，谁还记得我只是个吟游诗人？”

        [织田作之助]笑起来：“嫌麻烦的话，就当作是一场新冒险吧。你不是还抱怨诗歌没有东西可写了么？”

        “诗歌里可不应该有被绑架的小孩这种角色。”

        越临近海雾就越浓。这里水汽尤其浓厚，已经到了令人呼吸不过来的程度。诗人重新拿出他的琴，青色柔风自琴弦而起、为他们清出一块净土。

        他说：“织田作先生，借我一点你的火吧。”

        赏金猎人就点头：“好。”

        于是蓬松雪白的雾轻轻振荡，风将吟游诗人的声音扩散至港口每个角落：“还在雾区的人一分钟内离开，违者后果自负。”

        前一晚熬夜、昨晚又受伤，连续两天没能休息好的吟游诗人就仿佛一块起了静电的毛毯，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发出‘噼咔噼咔’的小爆音。

        魔力也没能恢复全盛，因此是能省则省的。

        [坂口安吾]捏着一块风晶石充做扩音器，只讲一遍的耐心就被潮湿空气浸泡地涣散开去了。

        发现太宰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青水晶，就自然地丢给了[织田作之助]拿着让他玩——声音并不能作为「人间失格」传导的媒介，只要给别人拿着、太宰也能正常地使用这些带着魔力的小石头。

        然后在充满不耐的清朗青年音过后，太宰低沉华丽的声音聒噪地响起来了。

        他是这样说的。

        “莫西莫西——”

        “温馨提示雾区的各位mafia，请尽快在一分钟之内撤离哦！否则就会被拿着琴的大魔王吃掉喽！呜哇哇！超可怕的大魔王呢！”

        夸张、做作。

        被形容的人早就预料地提前戴上耳塞，安详地站在赏金猎人旁边了。揣着手眯眼睛的样子是有点像村口晒太阳的大爷，快要融化成一滩了。

        再然后一个暗红色的东西就凌厉地冲破海雾，劲风直指叭叭的太宰。

        火焰和蓝色风影浮动碰撞，发生了一次小爆炸。气流扩散、不明物掉在地上哒哒蹦跳了几下，是一块海边的常见礁石。

        “呜哇！这是来自蛞蝓的谋杀吗？真是太可怕了！唯独不想被这样杀死呢！”

        太宰怪叫着，灵活地蹿到赏金猎人身后，男人高大的身形足以将他完全遮住。可是呵，这个气人的家伙偏偏就要露出半个头脸来，做些怪里怪气的表情故意去撩拨。

        [坂口安吾]长长地、长长地叹着气。

        太吵了。

        他戴了耳塞，是确实听不到声音的。可这副画面看起来那么喧嚣、甚至内心里就自觉地为其配上了声音，以至于吵到他的眼睛和心灵了。

        太可悲了。只是短短两天而已，为什么他就会对这个人这样熟悉……这已经是恐怖故事的情节发展了吧。

        啊，真是绝赞的异世界旅行(棒读)。

        [织田作之助]凝视前方。金色眼瞳里逐渐倒映出一个褚色影子。

        那人裹着一袭硝烟而来。

        朦胧隐约中，是一张俊美到艳丽的脸庞。

        他所过之处，雾是退避的，风声也黯淡了。气流周转、光影变化，此刻只为他而动。那湛蓝瞳眸泛着冷厉辉光，眉宇间点缀些烦躁，压迫感就极强了，是个攻击性十足的人。

        危险。带着引人致死的魅力。

        中原中也。

        对所有人而言，这张脸都不是陌生的。

        “该死的青花鱼，这些果然都是你搞的鬼吧！”

        头戴礼帽的男人这样说着，不耐烦地勾了下颈间choker。他打量了另二人，扯动嘴角，面部轮廓就勾勒出一个狂气十足的笑：“还有可疑的两个家伙，一起送上门了啊！”

        两个可疑的异界来客陷入了沉默。

        雾里一切都飘忽，像幻觉，直至中原中也真正到前，他们终于发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这身高，是否哪里不对？

        片刻后，[坂口安吾]若无其事地移开眼，说：“不用再想了织田作先生。中原骑士长的身高是真实的，至于这位，听说能力是重力操纵，可能和这个有些关系吧。”

        “……所以不要试图询问太宰这位先生的年龄了。”

        中原中也不置一词，脸色更冷，活动着手腕。他周围气息蠢蠢欲动，如同一场蓄势待发的雷暴。

        太宰治捂着肚子笑倒在[织田作之助]身上。

        笑够了，拂掉眼角泪花，说：“嘛嘛，中也不要总是这样暴躁嘛。我们可是来帮忙的哦，那些水母形状的家伙很难杀死，对吧？”

        中原中也表情立刻沉下了，问：“你知道什么？”

        “我们可是对付它们的专业人士。”

        太宰就哼哼着，把胳膊搭在吟游诗人肩膀上，图穷匕见：“所以，港口黑手党打算付什么代价来作为雇佣报酬呢？”

        ——就算大家都不需要，也绝不能让森先生白占便宜。

        “如果你们能解决的话。”中原中也冷淡地扫他们一眼，暂且收起攻击意图。

        “既然如此。”[坂口安吾]抖开太宰，手中琴发出动人的弦鸣，巨大的蓝色魔法阵自他脚下展开。

        自知妨碍，太宰识趣地躲远了，没让自己处于魔法阵范围。

        [织田作之助]是一个红色魔法阵，范围只在他脚下，作为组成大阵的一部分运行起来。

        乐曲在此刻明晰了无数倍，随着诗人口中吟唱的晦涩咒言而流淌起来，在空中泛起一圈圈可见的涟漪。

        白雾就马上沸腾了，像一锅煮开的沸水咕嘟咕嘟着。它们流动嬉戏、好似在协商一些有趣事情，恋人那般亲密地耳语着，然后争吵、爆炸了。

        蒸汽温热潮湿地扑面而来，和煦温暖的样子像春天重新垂怜了这里。

        诗人便歌唱起来，那是一曲慷慨激昂的战歌。他以唱着歌的间隙说：“上吧，织田作先生，我为你掠阵！”

        赏金猎人的金色眸瞳就燃烧起来，他没有用枪。一振被火焰诅咒的刀剑自地面上升、在他面前显露，他便将其握在手中，与第一只魔灵交锋。

        雄狮已经发怒了。

        这一对搭档真是默契十足。中原中也果真完全不再出手了，抱着胳膊立在一边淡淡观望着。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吧！诗人的歌为这雄狮利爪附上更利的刃、提供无穷的气力。男人踏出的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一次次转身、挥刃、抽刀都游刃有余，像跳着舞那么优雅而老练。

        跳死神的舞。

        薄刃轻盈地吻上每一只浮游怪物，火焰就款款收走生机。宛如诗人路过河流、自然地掬起了一捧水那样。

        “真美啊——”

        太宰治喟叹着，向往着被那样美丽的一刀了结性命。

        “织田作。”

        他呼唤着，话语居然是那样真实地乞求。

        “织田作。”

        “杀死我吧。”

        他说：

        “用你的刀杀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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