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想到今晚大家都来吃自己做的饭，徐秋叶下厨也变得更积极认真。

        她花掉一中午的时间把月饼做好，不过家里没有冰皮粉，只能照葫芦画瓢，把面粉打熟，再包上红豆馅儿，整出月饼样儿来应时应景。

        做完熟食，便开始擀饺子皮。

        徐秋叶擀的皮薄，黏口也好，每个饺子都包的小巧结实。把肉剁成肉末再跟玉米粒搅拌，也便是饺子的内里材料了。

        时间在一道道工序中悄然地流失，徐秋叶把饭菜做好后，天际也变得灰蓝，严明军和赵迅也到场了。

        小芳刚来侨场，徐秋叶也把她叫了来。

        八个人围成一桌，这是少见的热闹景象。

        徐梅芳回来得早，见厨房里插不进缝儿，便拉着小芳在外面聊家常。

        赵迅打过招呼，和两个娃在角落里逗蝈蝈，严明军则帮忙喂兔子。

        三方犹如阵地，哪怕手头干着自己的事，但还能你一搭我一茬地接话聊天。

        徐秋叶拱好最后一灶火，跟陈白录把饭菜端出去。

        她招呼道：“严大哥赵大哥二弟三妹，洗手吃饭！”

        大家乖觉上桌，看见菜色后都不勉眼前一亮。

        桌上摆有蔬菜蛋花汤，肉末茄子，还有葱花水蛋。再者，就是主食——饺子了。

        赵迅朝徐秋叶比个赞：“嫂子厨艺不错啊，看得我胃口大开！”

        小芳和严明军也是一脸赞成的模样。

        小芳私下打趣她：“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学了？咋一段时间不见，感觉你勤俭持家的活儿样样精通呀。”

        “我在这里干活多，体能练上来啦！”徐秋叶思考了会：“或者你像我这样结个婚，也能做到。”

        小芳先是一愣，随即羞恼地轻锤她细肩，立刻否定：“少来，我才不要。”

        结了婚，体能就会上去吗……

        徐秋叶觉得自己的话没错呀，结婚后要干的活可比她以前独居时做的事情多太多，不熬夜不伤肝，现在早睡早起，上山下田锻炼身体，别提身体多好儿了。

        她不明白小芳的意思，只觉她在害羞就是。

        徐母作为大家长，这时候张罗道：“哥姐几个快吃吧，等等还有得玩呢。”

        大家动起筷头来，赵迅嘴最杂，边吃边把徐秋叶的手艺夸成彩虹色，听得徐秋叶哭笑不得。

        就连徐梅芳眼中也对大闺女多了一抹赞赏。

        她连日来都在暗地观察，知道这鸡蛋是女儿屯粮时找村里的老人买的，茄子是闺女拿鸡蛋和隔壁家换来的。

        比起过往的大咧，徐秋叶这会已经能开始精打细算。

        徐秋叶在掌握火候方面不够纯熟，但花样多，蒸小碗菜是强项，所以做出来的饭菜香也勾人。

        有村居的人散步经过这里，闻到味儿了不免感叹：“谁做的晚饭啊，好香！”

        “俺也闻到了，这是我第一次闻到那么香的饭菜呢。”

        “到底是哪家的侨民，手艺整好。”

        “还有哪家，你记不得啦，侨民很多出了农场，只剩陈家啦。”

        ……

        路过的老妇拿着扇子，便剔牙便闲聊，嗓门大开，这话被屋里的一桌人听了个去。

        大家都噗嗤笑出声。

        陈白录脸上展露出笑意，凑近道：“听见了吗？”

        徐秋叶把头埋低了点儿，说道：“没有。”

        “有人夸你。”

        徐秋叶：“……”

        她给他盛了勺汤，“好好吃饭。”

        “……”

        这一幕被严明军看在眼里，像遇见什么天大的事情。

        他整个人像踩中棉花似的，心里激动又柔软。

        看看，小少爷和小夫人多恩爱，等他下个季度回去作报告，一定要把这事儿仔细描绘给陈老听！

        一定要替小夫人——

        多多美言！

        然而，饭还没过三旬，严明军还没看够，邻旁院儿的狗叫声响起，家里便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阻断了大家平和吃饭的好氛围。

        徐秋叶坐在门掩住的边上，听见脚步声往陈家传来，她抬起皙白的脖颈往门口张望，发现来人正是高建平和张晓晴。

        二人鬼鬼祟祟，脸上还扬着未消的恐惧，不知是被狗吓得还是怎地。

        他们没看见徐秋叶，却也没招呼地直接就走了进来。

        张晓晴直截了当地问道：“严明军同志在这吗？”话语间，还有几股气急败坏的意味。

        严明军不明所以，但还是站起来，礼貌地说：“我是。”

        “我们要采购，烦请你去社里开下门。”

        张晓晴说完这话，目光下意识打量一桌子的人，这才瞥见原来这坐着的是徐家一家。

        徐母看见他们，原本扬起的笑颜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小芳讪讪地给徐母夹菜，也不说话。俩娃静兮兮地扒菜，也对张晓晴没好脸。

        整个桌，就属赵迅最懵逼，一边嚼饭菜，小眼神儿灵活溜溜地转来转去。

        张晓晴看见不动声色的陈白录和没好气的徐秋叶，面色一凝，很快又恢复平静神色。

        她看了眼身后的高建平，又直直把专注力放在严明军身上，再次道：“我们要买货，你可以出来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加上这无视又无理的目光，硬生生把话说成了挑衅和命令。

        这让人听了不爽。

        严明军拧眉，为难地说：“我先吃饭，吃完给你开门吧。”

        张晓晴很想赶紧离开这，这里的蚊子多，要出去外面等，狗叫声便不绝于耳。何况撞见徐家，怎一个尴尬了得。

        何况，她看清楚了桌上的细食，吃了素高粱这么多天，桌面上的饭菜说是珍馐也不为过。可凭什么，自己要站在这里看他们吃饭。

        “现在去不可以吗？”

        张晓晴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以给你钱。”

        听了这话，徐秋叶无语地扶额，第一次质疑张晓晴身为女主的身份。

        怪不得张德顺拉下老脸来写信，他初恋女儿说的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随随便便就能用钱拿捏人的吗？

        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也不知道张德顺花了多少钱养出来的。

        ……

        脾气再好的严明军听见张晓晴这话，脸也都黑掉，但他会辨眼色，高建平二人的出现已经让原本屋子的氛围僵了大半。

        他只好冲大家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高晓晴心中一喜。

        徐秋叶这时拦住严明军：“等等。”

        “来回折腾不容易，等下饭菜都凉掉了，严大哥应该先吃完再去，是不是？”她这话是对着陈白录说的，但明眼人都看出来她是何意思。

        陈白录看了眼严明军：“你先坐下来吃。”

        严明军最听他的话，依言便坐下，并且在气愤的余韵中闻到硝烟味。

        难道来买货的两人，跟小少爷和小夫人有很大过节？

        ……要是真这样，那他确实不能去。

        徐秋叶得到满意答案，复而看向张晓晴，“你们等一等，不过分吧？”

        张晓晴急恼道：“可是我们很急。”

        徐秋叶：“可是我们在吃饭，吃饱饭是人生大事，照样马虎不得。”

        高建平这时候插话：“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这位小兄弟先去社里？”

        高建平后悔来这了，他真的觉得在别人家门口等很丢脸，而且不知为何，每回对上陈白录，他心里便有种相形见绌的别扭感。

        “不能。”徐秋叶利落爽快地说，“你可以去投诉，不过社里规定今晚放假，你投诉了也没用。”

        张晓晴音量拔高几分：“那你想怎么样！”

        “去外面等着就行呗，嚷嚷什么呀？”

        她佯装掏掏耳朵，“外面的狗叫声都没这大。”

        高建平：“怎么出去，你明明知道外面都是狗。”

        高建平小时候被狗咬过，此后便一直怕狗，现在听见狗叫声，他就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徐秋叶耸耸肩：“那你在我家门口等咯。”

        反正她绝对不会招待，让他们坐下来吃饭。

        张晓晴是又气又恼，可偏偏还不能乱走。

        天黑慢慢黑下来，他们识不得路，又怕邻舍的狗，左右不得意，只好在陈家外的屋檐下站着。

        两人只得闻着屋内飘出来的饭香，任由肚子饥肠辘辘。

        听闻了过往轶事的赵迅，联想到徐秋叶扔黄泥巴那天，木鱼脑袋终于转过来，朗朗大笑。

        徐母咬下一口饺子，食欲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不一会儿，屋内又恢复成有说有笑的样子。

        高建平和张晓晴吃了瘪，灰头土脸不说，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吃完饭，没想到徐秋叶还端月饼和茶出来当饭后甜点。这下是气得脾气都没了。

        两人连对嘴吵架都心思都没有，双方都一时想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来农场遭罪。

        吃完饭，严明军戴上帽子，跟徐母一众打过招呼，打算先行离开。

        徐秋叶给他包上两个月饼，让他带回去吃。

        刚好农村的邮差晚上来送信，陈白录收到信，又拉着严明军在角落谈话。

        门外的张晓晴眼尖，觉得两人不像是兄弟关系，倒像上下属级别的，她刚想竖起耳朵听，严明军已经正色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道：“你们要买什么，跟我去吧。”

        二人早就等得不耐烦，去到社里，忙不迭得搜刮一通，几乎有的熟食都给买了。

        他们没有多余粮票，单用钱买就贵上很多。

        这单，自然是张晓晴掏的腰包。

        严明军瞥了眼高建平，觉得可笑。

        怪不得这男人一路来都好声好气不敢反驳张晓晴只言片语，原来用处在这呢。

        高建平指着货架上的工业制饼，道：“我们要一份。”

        盒装饼这种东西不多，主要是贵，农场少有人买，一般过两三天没人买，严明军就把这批货放到最上面。

        “等着。”严明军意味不明地笑笑，接把椅子站上去，给他拿货。

        一跃而上的瞬间，吧嗒一声，张晓晴看见有个东西掉落。

        她捡起来看了眼，顿觉胆战心惊。

        这个勋章，怎么那么眼熟呢？

        可还没细瞧，便被严明军抽走，“抱歉，这是我的。”

        张晓晴咬唇，没敢问。

        想起陈家，严明军对待陈白录的态度，她脑海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挥之不去。

        天难得下过一场雨。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了这天，侨场的气温也逐渐转凉了。

        徐秋叶干完十月份的工，茶行的副业便彻底结束。这次茶行老板没要她亲自去，而是把工钱让人捎了过来。

        徐秋叶乐得其所，她把挣来的工钱全部存好。

        趁着收获季节，她便带着弟妹两个去小菜园摘菜。

        小菜园被她装点地绿油油一片，徐秋叶摘了菜心和小番茄，一把豆角，又把豆子的土翻了一遍。

        等过段日子收了豆，她便可以种些其他菜。

        做完这些，她便打算拉扯着两个娃往家里走。

        一回头，便看见了严明军。

        他身旁站着一位老爷爷。

        老爷爷善目慈祥，正给两个娃掏糖果吃。

        徐秋叶走过去，看见孩子们手上的，是古巴糖。

        古巴糖算是进口货，需要糖票才能买。

        徐秋叶朝两位小孩道：“人家给你们糖吃，要说什么呀？”

        徐秋同和徐秋英对视两眼，二弟率先说道：“老爷爷，还有吗？我姐姐也想吃。”

        徐秋叶：“……”

        这孩子语出惊人，她猛烈咳嗽几声，朝老人尴尬笑笑：“不好意思，老伯伯，我家弟妹尚欠管教，让您看笑话了。”

        老人笑着说：“没事。”

        徐秋叶从篮子里挑出一抓刚摘的小番茄，用报纸裹好，“这个您拿着，就当是礼尚往来。”

        老头子笑得合不拢嘴，拐杖都差点不要了遍去接：“哎哟，谢谢儿……小姑娘。”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徐秋叶觉得老爷子的五官和神韵，都莫名眼熟。

        徐秋叶走后，陈老将军随着严明军去到农研所。

        陈白录刚做完实验回来，看见来人，几乎是下意识扶额。

        “爷爷。”他对着来人，只无奈道：“您怎么还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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