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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拜佛


楚扬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家中头胎便是双生子那可是天大的喜事,隔天下了朝就巴巴地去找永初帝报喜。

        上位者本就对“天命”有着超乎常人的信仰,永初帝坐上那个位子后也较以往多了许多感天念命的情怀。正好他最近也有些心事,便许了楚扬几日的休沐,特赐了京郊的皇家别庄让他带瑾瑶去散心、安胎。

        安胎需要静养,京郊别庄虽是半日往返的距离,毕竟要费一番车马功夫。

        楚扬的“宠信”也不是白得的,他利落地谢恩应下,又喜滋滋地把自已梦中好的一面道给永初帝听,讲完后煞有介事地总结道:“想来也是菩萨托了梦,臣弟正好可顺道去趟灵泉寺,好好求上一求,兴许能得着两个女儿呢!”

        灵泉寺距皇家别庄不过二十余里,寺中有一清泉,据传地藏王菩萨当年曾在此处沐浴,泉水可映前世、安亡魂、驱世间一切污浊。

        灵帝给朝臣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永初帝怎敢同僧道之流走得太近?皇帝陛下不方便明说的,自是应当由贴己的旁人来说。

        “灵泉寺”三个字显然甚得圣心,永初帝意有所指地笑道:“那可真要好好求上一求,若萧氏真能诞下并蒂莲花,朕倒真要厚厚地赏赐她了。”

        楚扬心头暗喜,却也不谢恩,反而指着自家英挺的鼻梁,大言不惭道:“更要厚厚地赏赐臣弟!才不枉臣弟韬光养晦这么多年!”

        永初帝忍俊不禁,大手一挥,爽快道:“赏你两个美人如何?”

        楚扬不客气地问道:“可有萧氏八分颜色?”

        永初帝白了他一眼:“肤浅!”

        楚扬抚上了颌颈的刺青,目露惆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弟多年前便立下誓言,若非得遇人间绝色,宁可孤独终老。”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咧开嘴,得意笑道:“幸好,臣弟遇到了。”

        人皆有心结,心结生出执着,执着生出妄念。永初帝这个做哥哥的如何看不出自家弟弟的别扭心结?又如何听不懂他言语中不加掩示的暗示?

        他看着自家尚且周正的“好白菜”,虽知这棵皇家“白菜”被拱得很愉悦,却多少仍有些意难平。

        但他要操心的事太多,此时也并非择立沛王妃的好时机,遂故作大度道:“子嗣为重,萧氏生产之前,择妃之事先缓一缓。”

        马车行得极缓,耗了大半日方抵达别庄。

        瑾瑶身子渐重,在半路上已有些精力不济,被楚扬哄着用了些吃食,便歇下了。

        楚扬斜坐在榻上,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她。

        春日的空气里有草木的清香,薄光笼着她,竟让他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错觉。

        一些影像在他脑中飞快掠过,他试图去抓住它们,却被心头莫名涌上的情绪打断。这股情绪怪异又陌生,让他觉得充实又让他感到不安。

        这时,瑾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他赶忙放下书、丢下情绪,俯下身,一手贴着她的肚子,一手贴着她的脸,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瑾瑶抚着胸口,恹恹地说:“胸闷。”又蹭了蹭他的手心,娇滴滴地说:“我饿了。”

        饭是早就备好的,一直在锅里温着,楚扬即刻传了人去摆。

        瑾瑶一路上没吃到半点零食,中午只简单地垫了几口,此时的胃口便格外好。

        楚扬前几日曾劝过她少吃些,她也听了,但到了晚上居然生生饿醒了,可怜兮兮地咬着他的衣襟哭。

        这肚子里毕竟是揣着两个孩儿,他也不敢再拘着她吃喝,生怕饿坏了她和孩子。

        福祸本一体,双胎虽是喜事,却也艰险,她又被养得如此娇气……楚扬不敢深想,只得在饭后连哄带骗地拉着她多走了小半个时辰。

        灵泉寺虽然修在山上,但山路却十分平缓开阔,可过车马,寺院也建得方方正正,寺门到主殿俱是平路。因着地利,香火素来旺盛,香火愈旺,灵验之说也愈盛。

        楚扬此行不欲大张旗鼓,只做寻常富家子装扮,身着翻领窄袖袍,未戴玉冠,仅以缣巾束首。亲卫也俱配合着自家主子,扮作了随从和路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方丈慧正虽是方外之人,却也是世俗之身。他在乱世之中看多了爱恨嗔痴、人间百态,听这王爷煞有介事地说起了自幼征战、杀戮太重,对这位王爷的诉求便心知肚明了。

        通晓佛理的人,如何能不通达世事?

        慧正任由沛王的随从取了几水袋的泉水,只道此水可提神聚气,洗涤世间污浊,往池塘里兑上一些,就可破障除业。又道他见沛王甚有佛缘,但凡王府有需,可随时遣人来取。

        楚扬自是却之不恭,爽快谢过。

        怕瑾瑶被香熏到,楚扬早早嘱了寺里停了香,只带她在正殿门口打个照面。

        他对玄妙之说原本只是将信将疑,但自从做了那个玄奇的梦,多少也生出了几分“求安心”的想法。

        楚扬以檀木代香,对着慈眉的菩萨阖目拜下,默默祈愿与瑾瑶子孙满堂、喜乐终老。

        待他直身抬眼,看到的竟是怒目的金刚。

        鸣钟击磬之声瞬间化为天崩地裂的灭世之音。

        佛相化为无数奇怪的模样,有执炬抱书的威严神女、有张臂俯瞰的长袍男子、有长尾金冠的怪猴、还有人面狮身的卧狮。他们齐齐怒视着他,向他掷下洪水、天火、毒虫和铺天盖地的黄沙。

        “七郎?”

        瑾瑶戳了戳楚扬,他眼前的幻象即刻消散,耳边重新萦绕起美妙的梵音。

        他狐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菩萨和金刚,低头揽住她,轻声询问:“可有什么不妥?”

        瑾瑶困惑地看向佛相,认真地说:“我见过他们。虽然他们现在的样子跟我见过的不同,但我知道,他们……嗯……他们都是同一个。”

        楚扬即刻想到了长生宫。

        他微感不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瑾瑶拽了他的袖子,加重语气强调道:“真的,七郎,我见过的。他们虽然长得不同,却是同一个……嗯,同一个……神仙。你要相信我。”

        楚扬见她情急,只得敛去敷衍的态度,故作好奇状,顺势问道:“哦?那玉儿说说,那个神仙长什么样?”

        她言出必诺,料也不会说出灵帝的样子吧?

        瑾瑶又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个神仙没有样子,你身上有,我身上也有。”

        慧正大师闻得此言,不禁停了敲击,认真端详起瑾瑶。

        灵帝笃信道教,修仙问道成痴,他的长子萧泰却对佛家多有包容,甚至还时不时地召集佛门弟子们进宫辩经给他听。慧正大师未进过长生宫,对“玉华公主”这个传说中的存在却也并不陌生。

        楚扬已经习惯了瑾瑶不时冒出来的童言稚语,正要接话,就见慧正大师一脸肃穆地看着瑾瑶,口中诵唱起一段经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不通佛法,不信鬼神,却因着瑾瑶,有了顾念,唯恐她犯了什么忌讳,忙对慧正施礼道:“我和内子皆是俗人,不通佛理玄妙,如有冒犯,先行赔罪了。”

        慧正大师道一声“阿弥陀佛”,对瑾瑶郑重行了个礼。

        “老衲痴愚,修习多年,不得见如来。施主参透‘诸相非相’,已悟大道,得遇施主,老衲获益匪浅!”

        楚扬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品了一遍慧正的话,方才讶异地看向瑾瑶。

        瑾瑶也是一脸懵懂,呆呆地看着慧正,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已悟、悟大道,是、是我要回天上去了么?”

        鬼使神差的,楚扬就想到了那个梦。

        他不由得揽紧了她,蹙眉轻斥:“莫要胡说!”

        出家人说话云里雾里、似是而非,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慧正但笑不语,回身击磬,起了段新经。

        “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下山时,楚扬见时间还早、瑾瑶兴致又好,就应了她的央求,带她去看野梨花。

        此时花开正盛,放眼望去,漫山莹白,欺霜赛雪。

        林中阳光疏散,瑾瑶踩着洁白花瓣铺就的小径,周身笼在明暗交错的光晕中,竟将野径衬出几分仙境的意味。

        风起时,落英纷扬,她欢呼一声,张开手臂去迎接,又喜不自胜地仰起头,看向楚扬。

        楚扬脑中突然跳出了一句诗——“满目春光绽玉华”。

        他爱极了此情此景,如珍似宝地抱起他的“玉华”,寻了处树木稀疏、绿草茵茵的地方,原地转了几圈,惹得她开怀大笑。

        笑声虽悦耳,却也惊起了一片鸟雀,惊动了林子另一侧的游人。

        就听得对面喝声乍起,须臾间走出了几个家仆打扮的人,远远朝他们喝斥道:“侯爷在此,闲人勿扰!”

        世人皆带眼识人,被豪奴冲撞不至令楚扬生恼,但他们打扰了瑾瑶的兴致却令他十分地不悦,遂令丁奇持了沛王府的令牌,去会一会那位豪横的“侯爷”。

        不多时,就见广平侯范修疾步行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仆人,簇拥着两个女眷。

        范修同当今圣上追赐的忠毅侯赵禁既是连襟,又是八拜之交的同袍兄弟。他们均出身士族大家的旁枝,相交于幼时,为了搏个前程,走上了武将之路。

        赵禁善于审时度势,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又凭着单骑救驾之功同太//祖结了亲家。却不想,世事无常,一夕陡变,赵禁战死杀场、妻子命丧异乡、女儿沦为人妾,而憨直鲁莽的范修却凭借半路出家的从龙之功跻身公侯。

        楚扬一看是他,心下暗叹“命运无常”,气倒也消了一半。

        范修尚未走到楚扬身前,就被丁奇拦住。

        憨直侯爷不明就里地环顾了一圈满目肃容的王府亲卫,一拍脑壳,迅速一揖到底:“臣恐内眷有失安全,故命家仆严加防卫,不想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此时正好两名女眷也疾行而至,闻言忙齐齐施礼,一干仆众也跟着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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