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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60章


未等徐衍昕和徐昭开口,便听到旁边传来男人的咆哮声。

        徐衍昕偏头看去,竟是林遥的父亲拽着她的手腕,说:“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你和那个律师一起埋汰我?你要不要脸?”徐衍昕正要去帮忙,却听徐昭冷冷地说:“你帮得她一时,能帮得了她一世吗?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讲。”正当两人僵持着,江屿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侧,压低声音说:“我会帮忙的。你先跟你妈走吧。”

        “可是……”

        “我们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他知道徐昭的性格,如果他不顺从她的意思,便是无休止的争吵。

        二十六岁,他仍然屈服于她的威严之下。只是这一回,他并没有这么顺从。徐昭是开车来的,当徐衍昕一坐进那熟悉的副驾驶,便犹如回到了十年前。他侧头朝徐昭看去,她保养得当,没怎么大变,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姿态,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细纹。

        “藤美的事,你不该掺和的,你把人家的独子送进监狱,你知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教训你?”

        一如往常不容置喙的口吻。

        徐衍昕扯了下嘴角,“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他多教训他儿子几次,就不至于做出这种畜生事。”

        “他想教训你,你有九条命都没用。更何况你不能受一点伤。”

        徐衍昕看向窗外,“我从来都不受伤。”

        徐昭不再讲话,两人一路寡言,各有所思。到了家门口,徐衍昕没有下车,而是对她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烛光晚餐还是甜言蜜语?”

        徐衍昕楞了一下,只听徐昭接着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高中起你就这样,现在要搬出去住了,还是跟他一起住。你要叛逆到什么程度,转专业,呆在B市不回家,然后呢?现在甚至是去做一个同性恋?”

        “我不是叛逆。”

        “我真的喜欢他。”

        徐昭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一遍遍打量他的眉眼,“你疯了。”

        “我没有,本来我想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你的,”徐衍昕说,“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跟你分享过我的秘密。因为我没有什么秘密,我都听你的。长大后,我不告诉你是害怕你反对。但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的。我喜欢他,而且有可能喜欢了很久。”

        “我当时就该阻止你们一起玩,他带坏你了,是吗?”

        “不是。是我缠着他。”

        徐昭难以置信地皱着眉道:“徐衍昕,你真的疯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只有看似民主的霸权。他们之间没有争执,只有对峙。徐昭对他说:“你搬回家里住。”

        徐衍昕拒绝,徐昭便说:“你这样对得起你爷爷吗?”徐衍昕真想问,这和爷爷有什么关系呢,爷爷难道会干涉他住在哪里吗?但是愧疚之所以是愧疚,就因为它来得好像毫无道理,又好像似有准备。就像一颗种子,埋在他的心底,迟早要发芽。

        什么都能扯到爷爷。

        但他偏偏什么都不敢违背“爷爷”,若是徐濡卿在世,怕是会笑话他很久。他走时,几乎搬空了自己的房间,然而徐昭却把他的房间复原,连书桌上的台灯都是相同的款式。唯一不同的,或许只有他带走的,挂在床边的风铃。当徐昭注意到他看向床边的眼神时,说:“不要在窗边挂那种廉价的小商品。”

        徐衍昕却答非所问地说:“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一部很失败的作品。”

        徐昭什么也没说。

        认识江屿以前,徐衍昕从未意识到过自己身处家庭的怪诞。他仿佛只能看到好的那一面,他惦念的始终是他和沈峰在徐昭威严夹缝下的嬉笑怒骂。他一直安慰自己,徐昭只是严格,严格到有点较真的程度。他一心以为待他长大,就能飞出牢笼。恐怕所有的金丝雀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认识江屿。

        高中毕业时,夏松是这么跟他提起江屿的:“江屿这人吧,在你到我们班以前,从不拿正眼看人。但班上喜欢他的小姑娘一片一片的,不光是看脸,他有点招人变坏的意思。挺神奇的,跟他相处久了的人都有点叛逆,没以前这么乖顺了。其实以前洛诗诗也病得没这么厉害,碰见他,跟火柴碰东风似的,越烧越厉害。”

        那时的徐衍昕还纠正道:“这都是歪理。出了事,怎么还从他身上找原因?”

        夏松说,也是。这个话题便终结了。

        然而他现在却琢磨出点别的意思来,不是江屿让他们变坏,所以要承担他们变坏的责任和后果,而是江屿总比他们走得快。当他们还在为成绩忧心时,江屿却宛如一个长者一样计量人的价值,当他们为现实奔波时,江屿却已经在社会站稳脚跟。江屿好像永远不能理解他们的烦恼,当然,他们也无法理解江屿的烦恼。

        很多年前,徐衍昕羡慕崇拜江屿的潇洒。

        他不会犹豫,果断聪慧,拥有所有成功的品质。

        然而现在,他更能体恤江屿的心境。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差。他只是把孤独包装成随性。

        黑暗中,他眯起眼睛看屏幕跳出的弹框,是黑犬的照片还有简短的文字“我处理好林遥的事情了”。而照片里,大白天,黑犬龇牙咧嘴地张着血盆大口,而罪魁祸首则是那根香肠。徐衍昕几乎能想象他逗狗时的吊儿郎当。江屿不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只是给他发狗的照片,照片还是白天照的,却等到晚上才发来,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当然,有可能江屿并没有这么期待见到他,纯属他的幻想。

        但他了解的江屿,的确是这么一个迂回到极致的人。

        徐衍昕回他,别喂它吃火腿肠,都是添加剂。

        江屿几乎秒回,你不管你的狗,还管他吃不吃火腿肠?

        徐衍昕笑,你吃饭了吗?

        江屿过了一会才回,你把我当你的狗问呢?

        ——没,我把你当恋人。

        徐衍昕一个个拼音地按下,传了出去,很是慎重,好像发了很庄严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江屿的反应。然而江屿没回。

        他那颗热腾腾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白月光。朱砂痣。

        面对白月光和朱砂痣,江屿也会这样无视吗?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安,越想越难受,走去阳台,对着天上的白月轰轰烈烈地骂了一场。让徐昭听听他发的疯,他徐衍昕的确离疯不远。什么白月光,什么朱砂痣——他握着栏杆,吼了声:“我才不要做替身。”他一个说话温温和和的人,一嗓子居然点亮了前方楼宇所有的声控灯。

        声音洪亮,气势恢宏。

        隔壁徐昭的房间灯瞬间亮了起来,像在说:你接着闹,我都听着。

        徐衍昕故意气人,喊道:“江屿——!”

        没气到徐昭,倒是把他手机喊亮了。他一脸懵地嘀咕着“也没喊siri”打开手机,上面是江屿发来的短信——你大晚上发什么疯?

        他睁眼说瞎话——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往下看。

        徐衍昕心里慢了一拍,往下看去,他冥冥之中便猜到江屿可能会来,就像十年前一样。江屿就这么站在万家灯火之下,他的俊朗锋利的眉眼隐在烟火气里,连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缱绻。徐衍昕半笑半认真地给他回——你来找我私奔?

        那个站在哪里都显眼的人在灯光下笑得很轻,给他回——你当自己真是朱丽叶?

        ——我不是朱丽叶,你也不是罗密欧。那你为什么要来?

        ——散步。

        ——跨了半座城散步?

        江屿回道——你明明知道。

        咬牙切齿、充满怨气。

        徐衍昕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朱丽叶,也不是那个困在高楼上的长发公主,他一直是在大火里选择回头的徐衍昕。他今年二十六岁,成年又八年,距离三十还有四年,是个大人了。可他的心里却涌起一股执着和冲劲。他扫了眼底下的葡萄架,在江屿惊慌的表情里翻过了阳台。

        十年前,他跳下阁楼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已经记不清。

        然而他比任何时候都牢记他现在的想法。

        江屿显然是吓到了,不顾被徐衍昕父母发现,宛如高中生那时一样利落地翻进了他们家的铁栅栏,手疾眼快地接住了踩着藤架,步步惊心的人。江屿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他生气,“你知道刚刚的动作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

        江屿没忍住,骂道:“你知道什么,从小到大都爱做危险动作。”

        徐衍昕紧紧地抓住他的腰,“不说这些。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你会邀请张安吗?”

        江屿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他有事,要回英国。”

        “太好了,”徐衍昕下意识道,随即自己都愣了下,“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势在必得的东西。漫画也好,自由也好,稍稍施加点外力我就不敢再嚷嚷了。但现在不一样。”正因为他没有执念,所以所有的人和事在他面前平等得毫无倾斜。

        刚下过雨,泥土的腥气和葡萄的清香混杂在一起。

        “江屿,我也有了私心。”

        江屿搂着他,那细窄的腰贴着他的手掌,然而他却不敢触碰,宛如一场随时醒来的梦,江屿才不是那个戳破泡沫的可怜虫,他冷静自持,总能把他看到眼睛疲软才沉沉昏睡过去。然而徐衍昕却不知他的胆怯和犹疑,紧紧地搂住他,像一只收拢翅膀的小鸟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滚烫的。他淋过的毛毛细雨干了,热了,蒸发了,只剩下一团火,烧哑了他的喉咙,“你二十六了,说这些话害不害臊?”

        “也是,我二十六岁才做了十六岁该做的事。”徐衍昕轻声说,“迟了好多。”

        江屿终于忍不住,顺着他的手腕,牵到了他的手。

        整整十年。

        江屿才捉到他衣袖上那点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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