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送信

这种感觉如此清晰，清晰到蔻蔻险些崩溃。

        不用猜，蔻蔻都晓得定是太子的手笔，可她明明没喝太子的酒，怎地还有中招，蔻蔻想不明白。

        但情况让她没更多的心思去追究根源，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自己。

        蔻蔻吐出两口浊气，抹了两把泪，认清现实。

        不过也不必太担心，这药效发作要个时段，没那么快，而且蔻蔻感觉没上次严重。

        还有个要直视的问题，是蔻蔻不认路，根本回不去泡冷水澡。

        孤立无援。

        不行，不行，不要乱想，蔻蔻压下颓然而危险的思想，宽慰自己，要坚强，不能哭。

        蔻蔻咬紧牙关，看着眼前的两条路，闭眼选择了一条，随后朝羊肠小道走去，希望能碰上宫人，或是见到水池。

        头顶，黄昏徐徐隐入暗幕中，天色渐晚。

        蔻蔻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有点气馁，怎么还没见到人？皇宫难道没人了？

        也不见池水踪影。

        她不知情的是景桓早早便将倚月亭四周的宫人都遣散了，就等蔻蔻过来，甚而上钩。

        景桓坚信，她一个中药的女子会回头的。

        他承认下药是龌龊了些，但他早前已经给过蔻蔻机会，谁让蔻蔻不珍惜呢。

        若换做从前，景桓还是热衷温水炖青蛙的游戏，只是现在蔻蔻唾手可得，加之他條而心急，便用上他曾经不屑的做法。

        倒不是不屑，只说是不符合他的身份。

        正当蔻蔻焦灼时，蓦然侧方传来一个陌生又有些耳熟的声音。

        “世、娘子，你还好吗？”

        蔻蔻意识还清醒着，闻言扭头，就见一位宫女过来，蔻蔻顿时眼前一亮，忽然又警惕地环视四周，复而道：“你、你”

        似是看出蔻蔻的戒备，宫女道：“娘子不必安心，奴婢不是坏人，娘子你可需要奴婢帮忙？你面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蔻蔻轻轻晃了下袖子，然后斟酌道：“我迷路了，麻烦你带我回未玉殿。”

        “可以，娘子，你可需要我扶着？”

        “不必。”蔻蔻垂眸，捏住自己的手腕。

        有宫女带路，过了一会儿蔻蔻遂从园林出来，等到未玉殿时，蔻蔻才确信宫女是好人，想到这，蔻蔻松了心弦。

        上次张府的那个侍女给她的印象有点深，让蔻蔻不得不长点心眼，好在无事发生。

        蔻蔻让宫女跟着她进了屋子，默了默，请宫女帮她打冷水过来。

        宫女手脚灵活，不一会儿便把浴桶灌满，蔻蔻旋即一头栽进去。

        直到身体的异样彻底消弭，蔻蔻方才从冷水中出来，哆嗦两下，穿衣。

        幸而天热，蔻蔻出浴后并不是很冷。

        她拢紧衣裳，抬头，遂见宫女还站着，蔻蔻想了想，连忙去拿了一片金叶子给宫女。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蔻蔻扇动湿漉漉的睫毛，眼神亮晶晶的，闪着劫后余生的喜韵。

        宫女却没接过金叶子，而是看着蔻蔻，半晌，她小声道：“世子夫人，我是月娘，你还记得我吗？”

        “月娘？怎么可能？”蔻蔻瞳孔骤缩，显然不相信。

        月娘怎会出现在皇宫？

        然而，下一刻，月娘拿出手绢在脸上擦擦抹抹，紧接着，一张娇媚的脸就映入蔻蔻眼帘中。

        蔻蔻怔仲，反应过来后张口，压低声音：“月娘子，你怎么会在宫里？”

        月娘：“说来话长其实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过多的我不赘述。”

        月娘看蔻蔻一眼，回忆蔻蔻曾施以援手的记忆，她心道世子夫人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承过情，也该是报恩的时候。

        “夫人，你可需要帮助？我知道太、殿下他看中了你，而且殿下此番计划没成，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肯定还有有事发生。夫人，你抄录佛经，只怕还有等上五日才可回家，这几日很可能会出现意外。”

        前几日月娘就进宫，旨在□□东宫里的美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太子藏在东宫里的人，不由大吃一惊。

        基本上所有精心挑选的姑娘的相貌与蔻蔻都很相似。

        随后月娘又偷听到席柏与其他太监的话，月娘记得蔻蔻，便一直留心席柏与太子踪迹，也悄咪咪追到这。

        她在外偷偷摸摸了一会，刚好看见蔻蔻，瞧她面色绯红，月娘作为过来人自然是明白蔻蔻肯定是被下药了。

        诸多因素下，月娘决意帮蔻蔻，坦白身份。

        闻言，蔻蔻忍着刨根问底的好奇心，试探道：“月娘子，你真的愿意吗？”

        “你说便是，对了，关于我的身份，还请夫人保密。”

        “我定会守口如瓶。”

        回想太子，蔻蔻也担心接下来未知的情况，她很怕太子又给她下药，简直防不胜防，今日她都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蔻蔻自问还是谨言慎行的，但这点对统御宫廷的太子而言，根本不受用。

        蔻蔻思忖，半晌道：“你可以帮我送信出去吗？”

        “可以。”月娘正色道，此时的她目光澄澈，少了在烟花之地的脂粉气以及风情，给人感觉很舒服。

        花了一会工夫，蔻蔻将信写完，一共两份，让月娘分别转交给镇国公府与忠勇侯府，她还给了信物，一个是梅花簪子，一个是绣有小猪的手帕。

        “拜托你了，月娘子，谢谢你。”

        月娘柔柔一笑，“世子夫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接下来还请夫人珍重，我也不知殿下会做什么。”

        “好。”

        月娘走后，蔻蔻收拾自己乱糟糟的心。

        月娘竟然是太子的人？

        这

        虽不知她为何出手帮她，但蔻蔻愿意相信她，也感谢她，此番要是没月娘子突然出现，只怕蔻蔻凶多吉少。

        蔻蔻心里想着事，思绪繁杂，忐忑不安。

        房间條然逼仄起来，导致蔻蔻呼吸困难，她抿着唇，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蔻蔻迫使自己不要再想太子的事，早些睡觉。

        次日，蔻蔻惴惴不安，例行去抄录佛经，没遇见太子，这让蔻蔻如释重负。

        昨日应该没什么目睹的人吧，月娘子有没有送到信？

        蔻蔻走神间，笔锋差点歪了，她忙及时收敛心神，把它又圆了回来。

        她忍不住想，要是陛下没病就好了，她就不用到皇宫来了。

        唉。

        那厢月娘正好期限满，她出宫以后，先去忠勇侯府送信，再前去镇国公府送信，旋即周氏看到信后，将月娘留在府上。

        没过多久，扶康与林氏急匆匆赶到镇国公府。

        这事事关重大，周氏没让老国公知道。

        任谁也没料到蔻蔻竟然会被太子看中，而且太子还说出那种话，周氏重重吐气，哑口无言，只觉三观受到挑战。

        但转念一想三皇子，乱如麻的心再次平缓。

        儿媳妇长得太好也不全见得是好事！

        两家人到齐后，面面相觑，紧接着皆面色凝重地商议要事。

        他们心如明镜，既然是太子，那这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尽早将蔻蔻从宫里带出去。

        可要怎么才能在这特殊时候将人带回来呢？

        “病。”林氏笃定道。

        “对，如果蔻蔻病重，那肯定有理由将她遣出宫了。”周氏赞同道。

        “这个法子好。”扶康附和。

        林氏：“我这有能让人瞬间生病昏眩的药，只要蔻蔻服下，一切好说。”

        “可这药要怎么送？”

        扶康基本上只能入前殿，根本进不了后宫，且他人脉稀薄，是以只能看周氏有没有法子了。

        周氏：“容我想想。”

        半刻钟的静默之后。

        林氏率先吱声：“要不我今夜潜进宫？”

        扶康阻止：“万万不可！自从陛下病倒，宫里宫外的戒备更加森严，夫人，要谨慎啊。”

        林氏犹豫：“可蔻蔻”

        周氏：“？？？”他们在说什么？

        周氏还不清楚林氏身份，仍以为亲家母是个普通的妇人。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周氏欣喜道：“不是还有那位姑娘吗？”

        此事敏感，稍有不慎蔻蔻很可能会出什么事，且当尽早安排，是以越少人知情越好，为今之计，让月娘再送一趟是最好的，也只有她最了解蔻蔻的境况。

        周氏急忙招人把月娘请过来。

        “亲家母，哪位姑娘？”林氏询问。

        “就是那位偷偷来送信的姑娘。”

        起先月娘前往忠勇侯府送信，因赶时间，在还没见人时便把信给了仆从，所以林氏没见过月娘。

        月娘进时，林氏就打量她一番，月娘顶着林氏的目光上前，虽说视线平淡，但月娘总觉得自己好似被看透了。

        月娘倒也不是可疑之人，她来时便备好说辞，说是被宫里贵人请去宫里住了几日，她是秦烟阁花魁，措辞拎不出大毛病。

        周氏单刀直入，讲出目的。

        月娘点头，没要谢礼，只说是报恩。

        如此，周氏也不强求。

        林氏与扶康无异议，毕竟是蔻蔻信任的人，他们作为父母，也该相信女儿的判断。

        没过多久，林氏取来药，并修书一封，将其交给月娘。

        月娘揣着东西悄然出府。

        她虽是太子安插在花楼的女探，但并非能随意进宫的，还需要冬玉的帮助，借季楠的手进宫。

        这厢还完情，她便不欠蔻蔻什么，估摸冬玉也会睡得安稳些。

        申时末，蔻蔻抄完佛经回房，中途再次碰上席柏。

        席柏瞅见蔻蔻，就止不住想到昨夜景桓在亭子里从气定神闲等到勃然大怒。

        他算算，约莫空坐了有一个多时辰。

        席柏还记得画面，他还是头回见景桓如此阴沉着脸，令人不寒而栗。

        景桓叫席柏去查蔻蔻在哪，得到的结果是蔻蔻早就回房。

        席柏感慨，这位世子夫人看上去柔弱，但实际上烈性坚强，忍耐力极佳。

        殿下真是太自负了。

        席柏嬉皮笑脸：“世子夫人，殿下有——”

        不等他说完，蔻蔻见他如见瘟疫，想也不想转头走，她走路如风，裙摆扬起，待席柏反应过来时，蔻蔻早就跑远了。

        确认周围没其他人后，蔻蔻才停下脚步，然后就听追过来的宫女说：“夫人，其实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您不用担心”

        宫女还在絮絮叨叨，蔻蔻却意识到她身边的宫女竟然是太子的人，蔻蔻忽然恶寒，有种被窥伺的感觉。

        莫非她进宫后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监视中？

        蔻蔻不敢深想。

        “我们快回去吧，我累了。”蔻蔻打断宫女的话，一言不发地往未玉殿去。

        但快到殿时，迎面过来一位宫女，她低着头，呼吸急促，脚步不稳，不出意外撞到蔻蔻。

        宫女察觉自己的莽撞，哑着嗓子乞求：“贵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蔻蔻收好东西，扶起她，说：“没事，你没伤到吧？”

        “奴婢没事。”

        “嗯，看你行色匆匆，是有事吧，快走吧。”

        “谢谢贵人体谅，奴婢告退。”

        蔻蔻瞄眼她的背影，拢拢衣袂，端着身姿提步。

        用完晚膳，蔻蔻在屋子里挑了出隐秘的地方，把适才那位宫女塞进她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封信加一个小玉瓶。

        蔻蔻拆开信，信上内容言简意赅，只说让蔻蔻装病，兼交代瓶中的药效与注意事宜

        只有蔻蔻身体抱恙，镇国公府才有合理的理由将蔻蔻接回府。

        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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