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道贵疑

来到千年前的人族大陆，溪泽充满着赞叹之意，正是上元节，灯市人头攒动，火树银花，炎旭的情绪似乎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一声：“猜灯谜啦！”的声音传来，人群疯了一样地往前方挤，溪泽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快速移动的人群带到了好远的地方，

        等炎旭回头的时候，发现溪泽已在很远处快被挤倒了。

        溪泽下意识地闭了眼睛，准备摔在地上了，可疼痛却并未如期而至，而是一双温热的手托住了自己——

        是炎旭。

        炎旭抱着她轻盈地落在地上。奇怪的是，周围的人自动给他们让出了道路。

        “你如果用神力，没有人能挤到你。”溪泽从炎旭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责怪，他明明在做让人心动的事情却仍然是这么欠揍的语气，溪泽彻底没办法感动了。“多谢。”炎旭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见情绪：“你谢我？”

        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我不感谢你难道应该对你大打出手吗？

        “是啊，你救了我，不是应当的吗？”

        看着炎旭的眼神，溪泽确信他们以前貌似真是这么相处的这就是神仙眷侣吗？！天道赐婚，不是应该天作之合吗？！说好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呢”？

        “昨日我便觉得你大为反常，先是对我言听计从、和颜悦色，今日又主动服软，莫非都是为了让我心软放过人界？溪泽，他们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如此吗？”炎旭琥珀色的眸子有了一丝受伤，溪泽莫名有些心虚。

        二人是神，即使便装出门，容貌气度在人群中依然很是吸睛，何况很多人亲眼见到炎旭飞身过来抱住溪泽，显然不是凡人。终于有个小姑娘试探性地问：“哥哥姐姐，请问你们是神仙大人吗？”

        溪泽赶紧从炎旭怀中挣脱，跳了下来：“是，我们是来”杀你们的。这句话她不忍心说出口，不过炎旭居然也没有拆穿她。

        “神仙可以实现愿望吗？”

        炎旭传音入密：“人族最是贪婪，果然不值得。”

        “你说说看。”溪泽却是和颜悦色地很，眼前这个小姑娘粉雕玉琢，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很难让人不心软下来，然而她看了眼炎旭，对方依然面无表情。

        “邻居家的小弟弟一出生身体就不太好，神仙大人能不能救救他？”

        很温柔的愿望。

        溪泽心都要化了，继续笑道：“还有吗？”

        “希望爹爹娘亲平平安安。”

        “还有吗？”

        “没有了，娘亲说人不可以太贪心。”小姑娘笑道，炎旭慢慢道：“没有给自己求的？”

        “想要个冰糖葫芦。”“那是什么？”炎旭的语气不自觉地柔软了些。神仙似乎是辟谷的，难怪他不知道。“是人族民间的一种小吃，一颗颗红色的山楂球裹上冰糖串在一起，酸甜可口，是孩子们的最爱。”溪泽耐心道。“你喜欢吃吗？”炎旭顿了一下，问道。

        “喜欢。虽然我不是孩子了，但吃着冰糖葫芦总能想起小时候和爹娘在一起有求必应、无忧无虑的时光。”溪泽的眼睛亮晶晶的，炎旭心头一动。

        “神不可以实现愿望，只有自己才可以。”炎旭弯下腰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周围人见二人并没有搭理的意思也都散开了，炎旭却突然问小姑娘说：“那个什么冰糖葫芦，在哪里？”

        小姑娘的眼睛忽然便亮了，拉着炎旭和溪泽便往前跑，炎旭有些不知所措，溪泽传音入密道：“这种亲密，你很久没体验到了吧。其实，他们比我们幸福，虽然弱小，却互相信任，活色生香。”

        小贩手中的白色大棒上插着很多串冰糖葫芦，炎旭传音入密：“人族的钱币长什么样，我没见过，变不出来。”

        “我来。”溪泽变出了一锭银子，炎旭不服气地也变出了一锭，抢先递给老板说：“四串。”“嗯？”炎旭哼了一声：“笨呀，一串给她，一串给那个小弟弟，一串给你，一串给我喽。”小妹妹高高兴兴地接过两串糖葫芦，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你邻居家在什么方向？”

        “就在那里。”小姑娘肉乎乎的手指指向北方。炎旭微微颔首：“回家去看看吧，也许那个小弟弟就好了呢。”

        溪泽微微有些失神，炎旭拉着溪泽便走，小姑娘大声道：“谢谢哥哥姐姐！”

        “这么小的人类就懂得予取予求了。”炎旭冷冷道。“可你帮了她。”溪泽拆穿地很是彻底。

        “你很想帮她，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

        “你的性格，真的会看在谁的面子上做好事吗？”溪泽调侃道。

        “你今天话很多，溪泽。”炎旭似乎很不耐烦，但溪泽却笑得很开心，她好像看到了史书记载中的那个伟大的炎神大人。炎旭别别扭扭地把糖葫芦递给溪泽：“吃给我看看。”

        溪泽莞尔一笑，不顾形象地嗷呜一口，炎旭扑哧一笑，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的冰糖：“有那么好吃么？”

        “民以食为天哎！”

        “其实，你是个好人。”溪泽真心赞叹道，炎旭默默纠正道：“好神。”

        “好，好神，你其实刀子嘴豆腐心的哎。”溪泽调侃道。炎旭的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夸我我也会灭了他们的。”

        “我不信。如果你真的那么杀戮成性，作为你最大的敌人，你应当先杀了我吧！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没想杀过我？总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吧，那显然是你本性是善良的！”溪泽直视着炎旭的眼睛，炎旭似乎第一次看见溪泽如此厚颜无耻：“因为我的降神杖在你身上。你的也在我身上，我们相生相克，所以天道才会赐婚。还有为什么我不可能喜欢你？”

        “那如果你先动手，我根本没法反抗啊。”

        “你今天好吵。”

        “你说天道为什么要剿灭他们来着。”

        “他们弱。”

        “我听说神死了灵力会转移到死去的地方。如果我死了，这里就会有灵脉，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被剿灭。”溪泽想起了史书上的结局，故作轻松道。其实她不明白天机子的试炼究竟是什么，她短暂地变成了书中的溪泽，如果她在这里死了，是不是会魂飞魄散可这样美好的地方，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毁掉。

        “你若胆敢违背天道为他们而死，我就敢灭了他们！你的降神杖在我这里，只要我不同意，没有人能杀你。地神想要牺牲自己我尚且不同意，你，更不值得。”炎旭的语气突然变重，他在生气？

        “你不会灭了他们的。如果我死了，你会替我守护这片大陆，因为没有我的威胁，天道也无法奈何你，你不死不灭除了你，我信不过任何人。”溪泽的眼眸中似乎有星河万千。

        “天道贵疑，为神者，无爱无恨，孤家寡人。你不可以信任我，甚至不可以信任自己。”炎旭一字一顿。

        “可我信你。”溪泽微微一笑，炎旭被这四个字所动容，却仍然倔强道：“疑虑是神的天性，我不可能违背我的本性去完成你的诺言。”

        “旭，你的本性不是杀伐，是善良。”溪泽仍在笑，可眼泪却不知不觉地便流了下来，她不是真正的溪泽，她也许会和溪泽一样魂飞魄散，炎旭在她生命的尽头给了她温暖和希望，她踮起脚抱住了他，轻轻念起符咒，炎旭失声尖叫：“溪泽！”他无法控制住溪泽的身体从他的怀里这样滑下去，一点点消失，变得透明。

        “我信你，炎旭。”

        “天道贵疑，溪泽，你不该信我。”

        不死不灭，独自守候，你怎么忍心我喜欢你的，溪泽，不是因为天道。

        “小师妹好梦啊。”突然，苏昔从梦中惊醒，却发现周晶晶才笑吟吟出现，如此真切，居然是梦

        “恭喜你，小师妹。”

        “什么？”

        “你通过了大师伯的幻术试炼，如今你是天机子的关门弟子了。”周晶晶真心恭贺道。

        “那是幻术？”是假的？

        “是啊。幻术乃神之术法，如今世上，也只有大师伯能使用这个术法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若这是个考验，那这是自己的心魔吗？此刻，日暮西斜，晚霞满天，江山如此多娇。苏昔从未有任何一刻觉得这山河如此秀丽，不由喃喃道：“旭，你做到了。”

        这千年，他是承受着何等孤寂守护着溪泽爱的这片大陆的呢，她不知道。

        她只是突然很想吃冰糖葫芦了，酸酸甜甜，就像溪泽之于炎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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