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表象

既然是岳琪请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傅亦乐立刻打圆场，他指着葛余手里的红酒袋子，笑道：“阿岑，你看葛余是越来越聪明了，我倒是第一次收到葛余送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他这边话音刚落，吴峥就跟着站起身来，他搂着葛余的肩，又拿过红酒袋子顺手就放到了餐桌上，“是呀，葛余不光在人情世故方面长进了，演技也长进了许多，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培养葛余，绝不让他拖这部剧的后退！”

        吴峥有些谄媚地笑着看向李岑，他心底有愧，又因为李岑现在是明日影视的大股东，谁出钱谁就是大爷。

        李岑把手里平板放下，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他演技一直很好，还需要培养？”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向餐桌。

        “时间不早了，人来齐了，吃饭吧。”李岑径直走到餐桌边，葛余带来的那瓶红酒正好就在他的左手边，可他却选择无视那瓶酒，反而吩咐服务员再拿一瓶。

        葛余以为李岑是怕一瓶酒不够喝，立刻说道：“我不喝，就你们四人喝，够的。”

        李岑还没说话呢，傅亦珏倒抢着回答了，“够不够是一回事，喝不喝又是另一回事。”

        葛余涨红了脸，不再多说。

        餐桌上，吴峥，李岑，傅亦珏三人讨论起电影投资的事，说到亏损时，吴峥放下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道：“去年我投资的两部电影全亏了！说到这儿我就气，两部片子全是因为劣迹艺人被提前下架！”

        傅亦珏笑眯眯地说道：“郑导的能力和眼光你还不信吗？我有信心，这部一定能赚，是吧？阿岑。”

        李岑回道：“再看吧，反正是岳琪试水的作品。”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葛余搭在膝盖上的手捏成了拳头。

        当事人岳琪甜甜地笑了笑，忽然扭头看向葛余，道：“葛余，剧本你有提前研究吗？还有一周就开拍了。”

        葛余把头从饭碗里伸了出来，放下手里的筷子，点头如捣蒜，道：“有研究的，这部《上官婉儿》是前传，主要是将武后还在位时上官婉儿的生平，我饰演的是唐朝名相宋璟的青年，我看过史料也看了之前很多前辈的作品，觉得……”葛余还待细说，傅亦珏却打断了他，道：“你和琪琪都非科班，刚好一起磨练磨练。”

        他这么一句话立刻激起了吴峥的好胜心。一块红烧肉放进了葛余的碗里，吴峥笑眯眯地说道：“表演课可不能白学了呀！你俩切磋切磋？”

        岳琪信心满满，自不会拒绝，傅亦珏等着看葛余笑话，李岑大概是无所谓吧，只有葛余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戏已经接了，迟早是要演的。

        见葛余迟迟没有回复，傅亦珏笑道：“可别临阵退缩啊！”说完他还特意看了李岑一眼，只见李岑正浅尝红酒，嘴角被红酒杯勾出的浅笑。

        葛余放在膝盖上的手将裤子抓出深深的褶皱，他忽然站起身来，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好！”

        二人移步到休息区的沙发空地，三位观众酒也不喝了菜了不吃，等着欣赏一场好戏。

        葛余所饰演的男二，名叫宋璟，是个文质彬彬的士大夫。岳琪所饰演的女主，是武后的宠臣——上官婉儿。现在葛余和岳琪要表演出宋璟和上官婉儿初次见面的戏码。

        而他们二人见面的缘由则是因为武后让上官婉儿去宋家宣读诏书。

        历史上宋家世代为官，宋璟十七岁及第，家教极好也极严，而对于岳琪所饰演的女主——上官婉儿，他在未及第之前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应该有所耳闻。

        葛余觉得，宋璟初次见到上官婉儿不应该惊，而是奇，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位奇女子会如此受武后重视，但儒家士大夫的价值观，又会让他从心底里不认可上官婉儿这么一个女子。

        所以葛余在表演时特意把头微微上昂，即使是上官婉儿宣读旨意时，他也仅仅是把视线下移，接旨时双手之间的距离又刻意拉开了些，就怕不小心碰到上官婉儿的手。

        因为是第一场戏，所以葛余已经提前将台词背了下来，平日里柔和的卑微的声音立刻入戏，变得冷漠而傲慢，他的话语落下，岳琪愣了一瞬才继续往下演。

        上官婉儿家世也不一般但她的童年经历可谓悲惨，从她晚年劝说韦后效仿武则天称帝，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的叛逆与野心，彼时的她在面对宋璟时定自有一股傲气与霸道。

        而此时的上官婉儿不过十八岁，年轻时的她到底会如何对待宋璟呢？

        葛余觉得岳琪所要饰演的角色更加复杂，如果真是让他去饰演这么一个复杂的角色，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岳琪马上就给他上了一课。

        只见岳琪得体而大方的一笑，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前，声音悦耳动听，话语里也满是对他这个士大夫该有的尊重，可岳琪在台词前加了一个引话者“陛下”，并自称“内舍人”，这是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同时也有理有据地敲打了宋璟，“我是奉皇命办事”。

        是了，此时的上官婉儿就算初萌野心，也不可能表现出来，更何况是在一个士大夫面前。

        他们这边刚演完，傅亦珏和吴峥便纷纷鼓掌。

        “很不错，葛余！”

        “有进步，琪琪。”

        吴峥夸完葛余，又忽然调转话锋，道：“琪琪比那些科班演员都厉害呀！葛余你平时在剧组里，没事多向琪琪请教请教！”

        葛余点点头，他自己也在心底琢磨，自己是不是把宋璟这个角色演的太表象了？

        女皇当政多年，宋璟既然选择了入朝当官就必定是舍弃了一部分士大夫的清高，况且唐朝的风气算得上开放，即使他心底有不满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明显，只应该表现在细节。

        葛余暗自琢磨，傅亦珏和吴峥把岳琪一顿夸，沉默的李岑忽然开口道：“葛余，你的表演有点表象。”

        李岑的语气不带任何揶揄嘲讽的意思，“我有个建议，你可以把以前小玲姐以及司机刘叔，对待葛姨的方式套进去。”

        对啊！就应该是那种不得不顺从，但心底又有些不认可的情绪和态度！这种情绪和态度葛余是亲身感受过的，以前小玲姐和司机刘叔就是这样的！在他俩心中，葛芸莉充其量是个妾，正夫人永远是李岑的生母，姜文心女士。

        而葛余在他俩心里也算不得少爷，永远跟在李岑身后当个球童，才是最适合他的位置。

        李岑的话让屋子里的人又都看向了葛余。

        岳琪走到葛余身边，主动伸出手邀请葛余握手，“期待我们的正式表演。”

        吴峥却道：“仔细想想葛余的表演确实是表象了，要多多向琪琪学习才好呀！”

        吴峥的心思深，他父亲和母亲都是表演艺术家，他自己在娱乐圈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深知枪打出头鸟，这些年被捧杀的艺人数不胜数，他可不想葛余成为其中一员。

        葛余点头应下，也不多言，虚心听取意见。

        李岑却忽然道：“我也就随便一说，不必当真。”

        刚刚才跟着附和的吴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滔滔不绝的嘴总算是闭上了几分钟。

        众人散去时，岳琪送了一只胸针给葛余。今天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光明的未来在等着她，心情自然好。

        岳琪谢绝了李岑和傅亦珏送她回家的提议，决定自己一个人散步走回家。

        远去的汽车影子越来越模糊，吴峥长叹一口气，道：“阿岑似乎并没有原谅我，他啊，就这性格，不吃回头草，哪怕是看也嫌碍眼，回不去了啊！”

        葛余轻声附和道：“是啊，我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吴峥收拾完好情绪，拍了拍葛余的肩膀，道：“没事，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就行，你好好演！”

        葛余点头。

        在葛余要坐上保姆车离开前，吴峥猛的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葛余说道：“啊！那个红酒是岳琪比较挑剔，你别多想，你没到之前她就已经点名要了。”

        原来是为了将就岳琪啊！葛余的情绪落寞了几秒钟，但他很快又收拾干净残念，抿嘴笑道：“嗯，那酒闻着确实很香。”

        李岑的点播把葛余给点醒了，剧开拍一个月，葛余的拍摄异常顺利，连郑导都开始对葛余另眼相看了。

        在片场时，他还会开葛余的玩笑，“年轻的宋璟真要像葛余你这样，估计后来武皇也不会收张氏兄弟了！”

        一身古装，气质如兰样貌俊美的葛余，真的是美得惊心动魄，只一眼便见人无法忘记。

        就像特洛伊的海伦，上阵杀敌的兰陵王，过分美貌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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