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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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我那日被人放狗追逐的事。对不对?”
“是。”
“你也查到那些狗的主人是倚红楼的。对不对?”
“是。”
“地窖里的人也是你派人杀的。对不对?”
“是。”
林宴西没想过瞒她,也没预期能够瞒过她。杨南雪问一句,他答一句,说不上坦诚,但也谈不上欺骗。
杨南雪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到:“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保护?
林宴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柳月偏不需要这个词。这是对她的侮辱和亵渎。
林宴西开口:“不是保护。我相信你。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杨南雪一时没明白过来对方话中之意,只是道:“你不怕?倚红楼的背后可是知州大人。”
小小一个知州,林宴西自然不放在眼里。可他当下是宋千里,便只是道:“你刚才说过,死无对证的东西。”
杨南雪晃晃脑袋,唇角忽然浮起笑意,“宋千里。你很有种啊。”
林宴西找到她的手,紧握住,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南雪腾出另一只手,像方才他捏她一般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耳边低语:“宋千里。我原谅你这一次。以后做事之前要先问过我。”
林宴西轻哼了一声,声音里藏了笑意,“比如呢?”
“任何事。”
“杨南雪,我现在要”
话还未完,杨南雪的唇先一步堵了上来,气呼呼地道:“这个不用问”
人都说宋千里是个废物,如今看来其有勇有谋,完全不似外人所想那般懦弱。他有他自己做事的方法。
杨南雪这么想着。
烧了一个妓|院有何怕?就算是烧了皇宫又怎么样?只要他们夫妻同心,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呢?
“宋千里。我可能会给你惹很多很多麻烦。”
“好。”
“我以前可能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你不知道的那种。”杨南雪回想起自己看到地窖中鲜血涂墙时的兴奋,有些后怕。
“好。”
“宋千里。我可能有一天会害死你的。”
“好。”林宴西依旧答。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好。”
林宴西笑了,手不安分地往上挪着,敷衍地嗯了一声。
好与不好,生与死,有什么关系?他林宴西全都认了。
待到杨南雪睡熟了,林宴西出了门。
花园里,追云也回来了,站在竹林底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宴西从旁经过,追云一番犹疑,还是开口叫住了对方。
“殿下。”
林宴西停住脚步,面色如霜。
两人相隔不过三尺远,追云抬头看着对方,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林宴西比他高出这么多。记忆中的林宴西总是病着,就算身子稍好也是坐着或躺着,如今站直了,那股压迫感狠狠将他钳住,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问我方桃儿的事?”林宴西一眼看穿他,先一步开了口。
追云眼里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随即熄灭下去。果然。林宴西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做?追云踌躇地不敢问出口。
“如果你想问是不是我把她送去倚红楼,我只能告诉你——”林宴西垂眼看着他,不屑一顾地说:“本王没有那么好的闲心。”
“不不是的”追云急忙否认。
“你喜欢她。”林宴西下了定论,连个疑问词都没有用。
追云脸腾地一下红了,又是否认:“没有。”
林宴西瞧也没瞧他一眼,“那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发卖给人牙子好了。”
“别!方桃儿她”追云急了。
林宴西面上寒霜终于化开,言语中带了点打趣的意思:“她不该到遂州来,更不该擅自去跟踪长公主。我身边容不下这样的人。”
“属下已经警告过她,想来是不会了。”
林宴西只是道:“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带着方桃儿走,天涯海角,随便去什么地方,钱财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追云什么话也没说。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给她包一份大嫁妆,寻个好人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林宴西停了停,继续道:“你不用现在决定,我给你一天时间思考,明晚给我答复。”
说完,他拂掉肩上的竹叶,转身走了。
追云跟了他许多年,足够了,也该还其自由了。
追云停在原地,看着林宴西的背影,久久都没动。
一觉睡到傍晚,杨南雪是被宋皎皎的叫门声喊醒的。伸手一摸,宋千里已不在旁边,取而代之,被窝里捂了个暖炉,热烘烘的,想来是去书房了。
揉着剧痛的头,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杀了人,还放火烧了人家的地盘,甚至还救出了一堆落难女子,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她越想越后悔,就不应该喝酒,瞧她做了多少糊涂事!都怪阮文凤,她说好的解酒丸呢?!根本就是骗人。害她丢尽了脸!
打开门,她没好气地道:“大晚上的。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说着,她看到宋皎皎边上站着的小柿子,对方脸上绷着忧虑,一双眼怯怯懦懦地看她。对了,她还把这个小姑娘给带回来了,甚至狠言狠语地要了别人的性命。杨南雪捂着脸责备自己,酒后到底做了多少疯事?
还没等到宋皎皎开口,杨南雪说:“对了。我饿了。让厨房熬一罐子粥送过来。”
“那个”宋皎皎欲言又止。
“还有。帮我传话到阮府,要亲口对阮文凤说,我明天就上门找她麻烦,让她小心一点!”
“阮小姐她出事了。”
杨南雪嘁了一声。就阮文凤那么个泼皮性子,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会出什么事?杨南雪心里头并不在意。
她这会儿还真睡累了,别开门口的俩人,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花园里活动活动。
小柿子急了,“阮小姐她被阮家的人连夜送到城外的义庄了。”
杨南雪眉毛一挑,问:“她也杀人了?”
“不不是,阮小姐她”小柿子急得快哭了,“她叫贼人给害死了”
话音未落,杨南雪已经飞奔出去。
死了?!
一定是那个死丫头又在整她!
虽然这么想,杨南雪步子却没停,飞快跑到马厩,跨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
“找个人在前头给我开路!要快!”她一勒马绳,转过头喝到:“给我相公说一声,叫他别担心。”
义庄在遂州西郊的野地,沿路都是茂密的松林,前半夜下了点小雨,如今雨停了,还是偶尔有挂在松针上的雨滴坠下来,落在她的皮肤上,寒得彻骨。
她这会儿冷静下来,回想和阮文凤的最后一面。她们逃出倚红楼之后,阮文凤又去了哪里?杨南雪费力地回想,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带路的老翁操着嘶哑的声音:“夫人,前头路不好了。”
杨南雪垂着眼一瞧,大概是雨水浸湿了边上的崖壁,泡软了,这会儿倾圮下来,挡住了大半的路,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为难之际,那摊废墟旁的一处崖壁被月光照亮了,杨南雪抬头去看,只见月亮不知何时升到了空中,朦朦胧胧的,镶着毛边似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恍惚间她记起阮文凤说了,这几日要再去虎头山实地勘察。她想起宋千里那日的警告,今日虎头山剿匪,十分不太平
杨南雪脑袋里有惊雷炸开,她拉着马儿后撤几步,然后夹紧马腹奋力一跃,马儿斜着踏上崖壁上的石块,以一个极度危险的姿势穿越了乱石堆。
“不必跟来!”她头也没回,朝后面的老翁大喊。
把马拴在林外,杨南雪独身走进义庄。
别人都说人刚死的时候,魂魄不会立即离开,而是在肉身附近徘徊,这些魂魄十分脆弱,稍不注意就叫人踏散了。以至于一般人戴孝都是安安静静的,尽力不发出声响,祈盼着亲人的灵魂能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儿。
可杨南雪还没走近,就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争吵,她没有贸然进去,站在窗外屏气凝神地听着。
“小姐她我们一定要给小姐讨个公道!”
杨南雪记得这个声音,是阮文凤的贴身丫鬟。
“妹妹叫山贼给糟蹋了,传出去会坏了我们阮家的名声!日后还怎么在这遂州城里做生意?”一个男声拔高了音调,似乎十分气愤。这是昨日在倚红楼鬼混的阮文清。
“可是小姐她是为了阮家才会去虎头山啊!你你们怎么这么忘恩负义?!”看来小丫鬟是豁出去了。
啪,阮文清一个巴掌落到了小姑娘脸上。
“不要什么事都赖到阮家头上,妹妹顽劣,我昨日还在倚红楼碰到她,她竟然女扮男装,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她早就该烧死在里头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管起主子的事来的。明日就将你卖给西市的残废当老婆!”
“什么?!你昨天又跑到倚红楼去了?!”阮文清的正妻龙晨曦不依了,哭嚷着道:“娘,你评评理,这日子还怎么过?!府里头已经养了那么几房小妾,他却还跑到外面去偷腥。枉我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杨芳踪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撇开她的手,训斥道:“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义庄!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龙晨曦吓得不敢作声,愣愣地盯着阮文凤从白布底下露出的一只手,干掉的血渍凝在上面,灰白的皮肤上横陈着暗红的沟壑,暗示着死者在生前受过怎样的屈辱。
她打了个寒颤,怕得后退两步。
争吵之际,阮长秋开口了,他拂了一下脸,也不知拂去的是泪还是汗水。
“别吵了!”他手底下拄着一根拐杖,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说出后面的话:“凤儿她被山贼欺负死了,我想让她清清白白地走,对外就说她是溺水而亡,明日下葬。”
得了令,下人们就要来抬。
小丫鬟拦在阮文凤的尸首前,哭着说:“至少让宋家的娘子来看一眼,小姐和她最为交好!”
“胡说什么!宋家娘子才到这遂州城多久,怎么就最为交好?!来人,赶快把这个胡搅蛮缠的丫头给我弄走!”
“等一下!”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家娘子!”小丫鬟惊喜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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