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碘酒

“……”黎熠桓也不确定自己同桌是过分入戏还是对自己真的有意见。但人都这样了，剧情当然是不能继续了。他摸摸容翊脖颈，脉搏越来越微弱了。

        黎熠桓忽然很后悔。他到底哪来的勇气给人家瞎调酒喝的？

        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无奈之下，他开始环顾四周。封闭式的房间，指纹解锁灯和房门，容翊昏了过去，他没有匹配的指纹，是出不去的。房间里没有窗户，他没办法翻出去，加上刚才坐电梯时停顿的时间很久，想必楼层有些高度，强行出逃估计命都没了。

        算了。黎熠桓抓起容翊的小手，往门把手上放现在人已经彻底昏迷，听不见内心活动了。黎熠桓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当然没什么的，人命关天，剧情严重脱轨什么的，一会儿再考虑吧。

        虽然他也不确定任务失败将会面临什么惩罚。但这系统应该不至于让他们死吧？

        黎熠桓看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容翊，忽然觉得也不是很确定。

        接连试了几个手指，都没有成功。黎熠桓觉得有点邪门，拿起左手挨个尝试了一遍，发现仍然没用。

        什么情况？那他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容翊现在扮演的是沈以纯，那怎么可能没办法解锁房门呢？

        黎熠桓觉得头疼。

        话又说回来，虽然让他们角色扮演，穿越的时候他们居然也没有任何容貌上的变化，仍然是原本的样子。

        所以，指纹这种私人性的东西也保持不变？

        但他掌握了读心术，可见这个世界黎他们也是有一定变化的。

        真摸不透这游戏到底是个什么设定。黎熠桓皱眉，着急。这样下去他的同桌恐怕有生命危险了。病急乱投医，他开始胡乱翻容翊的衣裤。

        他同桌个子偏矮，瘦得有些夸张，这套西装实在有点太大了。

        黎熠桓把手伸进他的裤口袋，还真摸出了一枚门禁卡。

        “……”还以为有多高科技呢。

        黎熠桓迅速解锁房门，打开，长廊上铺着深灰色的地毯，光线昏暗，他眯眼张望着，远处，刚才那个年轻男子正站立着，吐出白色的烟圈。

        “系统，”黎熠桓掩上门，谨慎，“可以先让游戏暂停吗？”

        “距离第一次调整休息还有5分钟。”系统道。

        “那就不能让npc先暂停一会儿？”黎熠桓问。

        “距离第一次调整休息还有五分钟。”系统坚持。

        “……”黎熠桓忽然有些恼火，“那玩家游戏中途发生意外怎么办？人都没了剧本怎么进行下去？”

        “您可以选择预支积分换购道具。”系统道。

        “……”果然是个坑货系统。

        不过他同桌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冷得要死，也蛮让人心疼的。

        积分就积分吧。

        “那就预支，快点。”黎熠桓选择妥协。

        “预支99点积分购买包治百病药，现积分-99。”系统报告，黎熠桓低头，一个包装极其简陋的迷你药瓶已经落在他手心。

        神不知鬼不觉的。

        “等等，”黎熠桓迟疑，“为什么是负九十九？”

        “玩家一于三分钟前获得一积分。｀包治百病药’道具花费100积分，预支99积分，剩余-99积分。”系统回答。

        黎熠桓莫名其妙：“谁是玩家一？”

        系统道：“经扫描，南侧玩家为玩家一，北侧玩家为玩家二。”

        黎熠桓蹙眉，开始努力回想他和容翊计进入游戏时候的站位。

        不对。人命重要。黎熠桓连忙半跪下把容翊扶起来，后者浑身冰凉，脸越来越白了。

        黎熠桓旋开药瓶，把药快速灌了下去，轻轻拍着容翊的背。

        他个子比容翊高许多，但是因为生疏，很少以这种视角看着他。怀中少年安静又沉寂，好像会慢慢消失似的，存在感越来越微弱。

        如果不是这张脸，他想必是溺于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没有特点，无关紧要，不会被人排挤，也不会被注意。

        黎熠桓忽然觉得有点怅然。

        他同桌闭着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其实看着也没那么冷。

        “系统，”黎熠桓问，“他多久会醒？”

        “个体体质不同，根据样本，大约在5～10分钟内。”系统回答。

        “你们这还有样本？”黎熠桓苦笑，“这非人游戏是有过多少轮了？”

        系统没说话。黎熠桓觉得奇怪。这个游戏既然是进入了容翊的房间后才启动的，那理论来说不该进行过多少次，毕竟他同桌可不像是乐意让人进房间的性子。

        不过还是带他去家里了。

        也说不清为什么。

        “对了，那个玩家一是怎么获得1积分的？”黎熠桓忽然意识到不对，“而且，获得积分你们难道没有提示吗？”

        他总感觉这系统真的很坑。

        “您可以于设置-控制栏-消息提示中开启｀积分变更提示音’。”

        “当然要开启啊。”黎熠桓说着，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眉头皱了起来。他急忙晃晃容翊的手臂，“容翊。”

        容翊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黎熠桓赶紧帮他拍背。

        他总感觉容翊好像抵触地抖了一下，但是咳嗽时肩膀剧烈起伏，也看不真切。

        “游戏呢？”良久，终于平复下来的容翊问道。

        黎熠桓道：“估计已经第一轮调整休息了。”

        容翊眨眨眼睛，没有说话，黎熠桓的手还放在他的背上，稍稍触碰到点皮肤，失真的声音传来：“忘记吃了降压药了。”

        “……”黎熠桓差点没喘上气来。

        大哥，吃了降压药还敢喝酒，真的太勇了吧。

        不过容翊天天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居然有高血压，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你的指纹，开不了这扇门吗？”黎熠桓忽然想到什么，问，

        容翊看向那扇门，淡淡地：“嗯。”

        失真的声音传来：“还好要了门卡。”

        黎熠桓于是又问：“你是怎么想到要拿门卡的？”

        容翊皱起眉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没说话。

        “当然记得，我又不是他。”失真的声音继续说着。

        “……”黎熠桓忽然觉得读心术挺好的，至少跟同桌聊天轻松了很多。

        不过“他”，是指沈以纯吗？

        自我认知还蛮强烈的。

        “第一轮游戏结束。现在进入结算阶段。”系统突兀插话，声音好像比刚才冰冷了几分，“第一幕：错逢，剧情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三，人物演绎度：百分之四十一，游戏价值：1/100点。任务评价：二星。”

        “……”黎熠桓沉默。

        这系统绝对是坑吧。

        他尽职尽责演了老半天，台词基本上百分之八十还原了，现在评价却给个二星？

        降智游戏。

        容翊仍然没说话，面无表情，失真的声音却传来：“对不起。”

        语气听上去居然还有点委屈。

        听上去非常诚恳真挚。

        黎熠桓迷茫。这总不可能是对他说的吧？

        他还想再听听看，但容翊已经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推开了，表情看上去有些抗拒。

        黎熠桓有点尴尬。又想起刚才正在抽烟的年轻男人。现在那家伙大概已经被系统暂停了吧？他提议：“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容翊愣了一下，点头同意，不知为什么眼底莫名有点兴奋感。

        打开房门，果然年轻男人已经僵在了原地。两人穿过走廊，乘着电梯往下降，电梯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刚才上来时倒是没有闻到。

        这座大楼里有不少组织成员。一个个西装革履，其中还有一些原本正在杀人，鲜血溅在了领带上。黎熠桓苦笑，这本书里的世界可真是血腥。

        他同桌走得比他还快一些，从刚才起就有一种谜之激动，黎熠桓见他绕出了大厦的旋转门，站在台阶上看着繁杂的夜景。

        这一带原来并不是偏僻的荒郊野岭，而是城市的正中心。

        在这种地方做非法生意，这组织还怪有背景的。

        “你饿不饿？”黎熠桓走向前，看着灯火交杂的远方，“npc都不动了，我们可以去偷点东西吃。”

        容翊反而问：“休息时间是多久？”

        “距离第一次调整休息结束还有一小时五十三分钟。”系统回答。

        “时间还挺充足的，去吃东西吧。”黎熠桓劝道。

        容翊垂眸，良久，点了点头。

        夜风凉凉的，这个世界里，天空是深紫色的，沿海地区，看不到几颗星星。

        能够白嫖到现成餐食的也就只有便利店了。黎熠桓直奔便利店便当专区，挑了一份寿司。

        “容翊，你要什么？”黎熠桓见同桌走得很慢，堪堪过完斑马线，扯着嗓子问。

        不过他同桌一副虚弱的样子，看上去不能吃太刺激的。

        容翊沉默，慢悠悠地荡过来，扫了一眼货架上的东西：“我不用。”

        黎熠桓依稀记得学医的长辈跟他说过，高血压患者如果不吃饭，可能会导致血压升高：“吃点东西吧，不然对身体不好。”

        见容翊仍然不为所动，黎熠桓干脆直接帮他挑了一份看着清淡的凉面。

        不过看同桌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又顺手拿了条蟹□□。

        虽然这玩意一般也没什么营养。

        黎熠桓觉得回到了照顾三年级的妹妹的那段时光。

        有种老父亲的既视感。

        便利店里收银的店员小姐姐僵在原地，还正好是在打哈欠的姿势。黎熠桓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他也没办法，反正坑人系统不可能给他们钱，不偷拿的话他们只能饿肚子了。

        何况原著里没有这个情节，他相信他们现在的盗窃行为并不会影响到世界的正常运行。

        算了。都是借口。黎熠桓把方便筷掰开，递给容翊，指尖触碰的瞬间，失真的声音又传来：“……明明说了不吃的。”

        “……”黎熠桓忽然觉得有读心术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谁让你看上去一副病弱美人的样子！

        黎熠桓心里暗暗吐槽，觉得同桌有点不知好歹。

        “其实。”正要把一块寿司喂进嘴里时，他听见同桌主动开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实，三章的剧情，差不多就是这些。”容翊像执行任务似的吞了一大口凉面后，悠悠地说。

        “哦。”黎熠桓眨眨眼睛，“这个我也猜到了。所以我是打算我们自己努力推理出后面的情节。”

        据他们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征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应该是其中一个突破口。

        “嗯。”容翊道，“审讯之后，沈以纯决定要杀掉任黔，为了减少处理现场的麻烦，他喂了任黔毒药，然后把人装进袋子里往河里抛尸。但是打开袋子后发现，任黔并没有死。他是不死之身。剧情就到这里。”

        黎熠桓有些惊讶，捏着自己的皮肤：“所以我还是不死之身？太高级了。”

        容翊继续：“《碘酒》是主受文，从描述中可以看得出沈以纯强烈的反叛心理。他很想要脱离组织，但是缺乏人手来抵制组织。任黔对他暗示可以帮助他，但是沈以纯讨厌被看透的感觉，无法接受不确定能否控制住的下属，于是他拒绝合作。我猜测“征醇”应该是他们打算建立起来抵抗组织的团伙的名字。”

        黎熠桓有些诧异地看着容翊。

        容翊这段话，也许说了以往一年的字数。

        而且他确实没想到容翊原来也是有逻辑推理能力的。

        毕竟平时物理都考个位数。

        既然同伴这么认真，黎熠桓也专心分析起来：“沈以纯在酒吧的那个目标人物，也许跟他想要建立起来的这个团体有一些关系。读心术仅能读到当事人当下的内心所想，所有只有沈以纯自己想到｀征醇’，任黔才会知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和他一起行动的年轻男子，大概也是决定要跟他一起谋反的人。”容翊道。

        “对，但是杀死目标未必是他们的意愿，也可能是组织派发的任务。话又说回来，他们的小团体难道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地吗，为什么会把我们两个带到组织大楼？”黎熠桓提出问题。

        容翊思索着，摇摇头。

        黎熠桓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决定要一会儿的行动吧。如果有我们需要分开的情节，就不好商量……”黎熠桓说到一半，忽然诡异地停下了。

        空气死一般沉寂。

        “怎么了？”容翊转过头，抬眸看他。

        “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在被晃动。”黎熠桓表情古怪，身体里窜起一阵凉飕飕的风。

        “没……”容翊正要回答，就感受到肩膀一阵粗暴强烈的抖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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