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师弟，大道至简，情爱一事本就随缘，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咱们也强求不得。你要早做打算，那人抛下你一走了之，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我言尽于此，你且想开些吧。”

        “且小雀那孩子，年纪虽尚小，却也该好好管教一番了，竟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这次师尊也是没法子了，你且在这镇上再多留些时日，舆论过去了，兴许被除名一事也有可挽回的余地。”

        大雨瓢泼而下，雨水溅起地上的尘土，沾湿了说话女子的长袍下摆。她虽是知心教导，却过于不会见机行事，明显是个修道过了头，不知俗事的做派。

        长街上铺子里的人没被大雨唬走，都挤在屋檐下看这八卦乐子。

        云糯穿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完了这几句话，他仿佛睡梦中突然踩空，醒来就站在大雨中了。

        雨水兜头盖脸打得皮肉生疼，将他全身上下都淋湿透了，他冷的瑟缩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身体內腑里不知是心脏还是什么地方，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掐紧了，剧烈收缩起来。

        他疼得眼前一黑：“嘶……”

        什么情况，太他娘的痛了。

        “爹爹！”

        “爹爹！”

        两个声音同时惊起，从远处飞奔而来，扶住了直挺挺向后倒去的云糯。

        等云糯意识再次恢复过来时，身上已经干透暖和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天地翻转过来一般头晕目眩。

        “爹爹！”浓郁香风伴着惊呼声袭来，一双纤细臂膀扶住了想起身的云糯，让他靠在床头。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明，一个长相颇为艳丽的少年斜坐在他床边。少年头戴多彩羽冠，眉心点缀着一颗紫宝石，脖颈出处一串指甲盖大的滚圆白鲛珠，颗颗盈润泛着冷光，悬至胸口。

        像是好好一副清丽的画多余上了浓墨重彩的几笔。

        “爹爹，你醒啦，”少年前倾着身子，伸手探了一下云糯额间温度，语气松快了些说道：“退烧了，应当没事了，饿了没，我让小弟去给爹爹熬粥喝？”

        爹爹……

        云糯看着眼前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少年，懵了。

        难道是昨晚宿醉还没醒吗？还是在做梦？他才上大一，自己也才十九岁，哪来的这么大的儿子，对方怎么看都十五六岁的样子了。还是一副花里胡哨的古装打扮。

        他伸手掐了一下少年的脸蛋，软软嫩嫩的，一下子就红了。

        “嘶……痛痛痛！爹爹掐我做什么？”

        没做梦？？是真的？

        云糯扶住额头，脑袋里抽丝一样，一阵隔着一阵地疼，他缓了口气说：“我不是你爹……我没你这么大儿子……”

        声音暗哑，明显还带着病气。

        少年揉着被掐红的脸，委屈巴巴地说：“爹爹还在生我的气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哪里知道小白脸仙君那晚会出现在寒潭，他自己脱了外袍上衣泡澡，黑灯瞎火的我看不真切才走近一些的！况且我生的这样貌美，他那长相勉勉强强才入了我眼，哼，我也不是非他不可！他倒好告到爹爹师尊那，害得爹爹被仙山除了名……”

        云糯扶着额头，听得雨里雾里，什么仙君仙山的，他无奈拦了少年的话头：“算了,我也不懂你说的事，你家大人呢。”

        少年俏脸一皱，眼巴巴看向云糯，意思明显，我家大人不就是你么。

        云糯彻底放弃交流了，他想闭眼躺下睡一觉，最好能睡回现代去，但现在身上汗哒哒的，黏得难受，他问少年：“我身上黏腻得很，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你叫什么名字？”

        “爹爹！你是失忆了么？”少年顿时脸色有些白，忙起身站起来，“我是小雀呀……”

        云糯头昏脑涨，晕乎着没有回他话。扶着小雀的手，吃力地下床，走到隔壁间的浴房。

        洗完换了一身洁净衣物后，似乎畅快一些了。云糯在房中找到一面镜子，对镜一照，发现自己还是自己。除了一头及腰的长发外，这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连眼角的小痣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

        并且连年岁都无大差别，他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小雀，”云糯找了个有靠垫的太师椅坐下，将那少年唤到眼前，故意板起脸来问他：“你实话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

        可是小雀似乎知道这是只装凶的纸老虎，他低下身，半伏在云糯腿上撒娇：“哎呀爹爹，你今天好奇怪，你是云糯，我是小雀呀。”

        竟然连名字也一样吗？

        “好，小雀。我是云糯，那我问你，我看起来就比你大两三岁，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小雀抬眸，眼神懵懂，疑惑他这奇怪的问题：“爹爹比我不止大两三岁。”

        “爹爹今年一百零一岁，去年爹爹生辰，我们一家人在冥河上点了一百盏长明灯……爹爹还说卖长明灯铺子旁的馄饨好吃，今年生辰的时候还要去一次冥河边吃馄饨。”

        云糯眨了眨眼，故意板着的脸一下子泄了气。

        哦原来一百零一岁了么。

        真神奇，这是吃了不老仙丹吗？

        云糯养了几天身体，能下床走动后，他便将这四合小院翻了个底朝天，又出门在街上来回逛了逛。也从他那两个便宜儿子身上打听出了这个修真世界的大致面貌。

        是了，除了那每天打扮得多宝阁一样花里胡哨的小雀，他还有个小儿子壮实得像座小山，名叫大鹏，。

        他们住的这个小院位于缥缈山脚下的一个名叫不老镇的地方。镇上住户，都与缥缈山上的仙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家家户户都有一些延年益寿的方子丹药，因此被外界称为不老镇。

        他们爹据说是数月前被仙山除名后，搬来这小院的，具体被除名的原因，小雀讲的颠三倒四，又像是在耍心眼瞒着什么。最后他那叫大鹏的小儿子看不过眼了，当着小雀面，偷偷告诉他，说是因为小雀偷看仙山某位隐世仙君裸身，连掌门师尊都包庇不下来，连带云糯被逐出仙山，以正门派风气。

        云糯：“……”

        小雀气急，理了理鬓间秀发，抬手给了大鹏一个大栗子：“分明是他含血喷人！我瞧他一眼都是他祖上积德，呸，我根本没瞧见他在那，深更半夜的，算了，烦死了，别人我管不着，爹爹你得信我！”

        这些烂账暂且不提，接着说小院。

        小院前头临街，开了一间小书铺，扎了一位纸人雇员迎客送往，活灵活现地做着买卖，每月只需消耗一块下品灵石。

        店内售卖各类仙人鬼怪恋爱话本，云糯翻了铺内账本，收益还很不错，买话本的客人里仙凡混杂，店里银钱和灵石都收。仙人们出手大方，一买一大堆，每月大约有十两银钱收入，抵换成灵石，也能有一块中品灵石或十块下品灵石了。

        但他将家里头翻了个底朝天，也只翻到五个铜板，铺子里倒还有近几天卖话本收到的货款，但那不能动用，还要留着为进新话本留本钱。

        云糯想不通，这三人若只是吃喝用度，怎么会穷的只剩五个铜板了……

        云糯自己也曾是挥金如土的小少爷，只是他在现代想挥霍就太容易了，但让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山脚小镇上，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花销的。这镇上连个像样的馆子也没有，人口少，商业街就一条，就他们书铺门口那一条，街上铺子就只卖些生活必须品和一些吃食小店。最贵的也就街口那一家，据说是镇长家开的，卖点姑娘家喜欢的胭脂水粉和珠钗头花。

        他出去逛的几天，已经大致明了这里物价，十两银钱，足够一大家子吃香喝辣花用一年。

        那这钱到底花哪去了呢？云糯来回数着手里五个子铜板，犯了愁。

        “爹爹……唉我就要一两银子，哎呀爹爹快些，过会儿就给别人买走了。”小雀把喝了一口的米粥推开，他爹病了几日，他们就跟着喝了几日米粥了，都喝的清心寡欲了。

        “你先说说你要花到哪去？我再考虑考虑。”考虑啥啊，全身家当就那几个铜板，云糯就想听听他们平日里是怎么花销的。

        小雀一听立即笑嘻嘻道：“就去街口那，他家新上了头花，我看有个米粒大珍珠串的簪花，唔珍珠品质是差了点，不过小地方也就这档次了，爹爹，快些给我点银钱吧，等下真给卖掉了。”

        云糯听完，认真掏出五个铜板，数了一个放在小雀手心。见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儿子，也大方递给他一个。

        “爹爹，你失忆了，连钱也不认识了吗？这是一个铜板！”小雀横看竖看，差点没把那铜板看出花来。

        云糯好笑道：“就这一个铜板，爱要不要，不想要就还我。”

        小雀不可置信地看云糯一眼，眉心一蹙忽然脸色发白，连唇色都透着一股病色，他期期艾艾地捂着心口，倒在桌子上：“爹爹……我不行了……”

        云糯吓得手心都发麻了，手里剩下的三个铜板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他急忙靠近小雀问：“怎么了小雀，哪里不舒服!”

        “我……我心绞疼……”

        云糯立即贴着他的手，帮他一起按住胸口，说：“是第一次犯吗？还是以前就有这毛病？大鹏，家里有药吗快找找药！”

        “哥，你这碗粥还吃吗？不吃的话给我吧。”大鹏淡定端起刚被小雀推开的那碗粥，一口喝完，“爹爹，锅里的你还要盛吗？不盛了我就都吃完了。”

        云糯疑惑地望了一眼大鹏，又低头去看小雀。

        “爹爹，你帮我将那朵珠花买来，我这心绞痛心许就好了。那朵珠花就放在门口显眼处，很好认的！”

        认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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