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迫加班嘤

看着齐彦离开，木衡枢整个人悠忽的散开，化成了一滩氤氲着的墨色灵气，然后清清浅浅的晕染开，颜色越来越淡，像一副上好的山水画一样被人缓缓擦去了踪迹。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必会惊奇无比，筑基期修士哪来如此高超的法门与精妙的灵气控制？然而这里没有人，只有夜半空旷的不知名小巷，匍匐着见证了这神秘莫测的仙家手段。

        片刻后，木衡枢落在了城北真正的贫民区。城北居住的大多数是无甚势力的普通人，齐家那种不入流的修仙世家虽然也住在城北，却是城北更靠近中心的边缘。

        越过齐家在的那片胡同，就是城北真正的贫民窟。这里地方不大，却容纳着整个绿灵岛数量最多的贫苦凡人，人口密度极高。

        人多事多，虽同是玉泽宫辖下，此处却并不太平。这里鱼龙混杂，绿灵岛九成的作奸犯科之事都发生在此处。

        玉泽宫管么？管，也不管。

        蛇鼠有道，仙人偶尔的龌龊行径只有城北这样的地方最方便施展，最让人后顾无忧。只要不闹出大乱子，玉泽宫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木衡枢本打算天亮之后乔装来此，以医修的名义来此一探究竟。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白天会不会被人发现行踪倒不要紧，主要是人心易变，想来夜晚会更加有趣呢。

        贫民窟这一片的房子都是同样的制式，为玉泽宫早年修建，质量是很过硬的。凡人使用多年，也只是稍显破败。

        玉泽宫种种作为确实让绿灵岛的凡人都过上了相对而言和乐安宁的生活，这里的人都是真心拥护玉泽宫的统治。

        木衡枢少年游历时曾去过很多地方，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同，执掌一地的势力行事风格也有很大差异。

        云界的道魔之分并不严重，修仙界普遍认同修道修魔只是修行方式不同。仙宗道门的凡人活得自在些，魔门鬼宗手底下的凡人野生野长无人在乎，二者同样都是在凡世中挣扎着沉浮，过的日子其实差不离。

        真正朝不保夕饿殍遍野之相也不是没有，只是从不会出现在修仙者直接管理之处，只有凡人王国才会如此。连年烽火战乱，各类灭顶天灾，沉重的徭役赋税，不拿人当人的乡绅贵族。凡人们生来懵懵懂懂，死时浑浑噩噩。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间或夹杂一些质问天道不公的呓语。质问声只在迷蒙的夜里断断续续的响起，太阳升起后又是新一天，又是拼死挣扎着才能活下去的新一天。

        绿灵岛上凡人的日子真的不错。木衡枢突然这样想。

        刚刚她将神识布满了整片贫民窟，她看到了满缸的米，檐下的肉，嫩的出水的小青菜整整齐齐的码在笸箩里翠得撩人。有的人家架了一院子的葡萄，月光洒上去一片清辉。有的人在逼仄的小院子里挖了个小小的水坑，两尾肥鱼在里面扑腾出哗啦啦的生机。木衡枢心里一个激灵…

        等等！

        这一段写成戏文的话，不会我才是反派吧？

        木衡枢眸色渐渐深沉起来，要救和光师叔，她必须给玉泽宫添些乱子。眼下抓住了玉泽宫的大辫子，难道要为了凡人放弃么？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凡人安稳与否关她何事？

        木衡枢愤愤不平地如此想。

        月光穿过木衡枢化作的墨色灵气，听到了一声叹息。

        她想，太阳照耀之处自然有明有暗，她实力尚浅，无法驱散阴霾，却能恪守本心，不让自己成为噬人的阴影。

        然后她怀着某种微妙的情绪，将自己身体化成的墨色云雾变成了月光一样清凌凌的光辉。

        毫不掩饰的投入不远处的小院内。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若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为了不打扰凡人的生活，木衡枢自然不会多事。若玉泽宫偷的是凡人身上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木衡枢自有她的行事准则。

        她选中的这户人家有五口人，一对中年夫妻，三个孩子，最大的还不到十五岁，最小的四岁。这对夫妻应该还有别的孩子，可能是外出做工了。木衡枢一边想着，一边将一道灵力打入那男人体内。这男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身体状况一般。估计是房事太多，肾不太好。

        还好她前半夜一直在齐府那边，下半夜才过来贫民区。若是来得早一些，没准要看个半宿的活|春|宫。

        木衡枢用力晃晃头，将如此吓人的事甩出脑海。微眯双眼，看着床上睡颜疲倦的中年女子，如法炮制，将灵力渡入她体内。

        这女子的身体很有意思。

        凡女体弱，生育太多元气流逝，必会导致身体破败。就如风中残烛，表面看火光一如既往，实则蜡身融的四处都是，蜡芯也歪歪扭扭，风力稍大就会熄灭。

        生育多次的中年女子不大一样，她身体虽说比不上未生育的小姑娘，却柔韧稳定，生育多胎而元气不散。看来玉泽宫给的固本培元的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凡人身上灵气稀薄，修为深厚的修士若是专门修炼过瞳术，能将凡人的五脏六腑看得一清二楚。

        木衡枢的功法来自赋灵海，其中就有这么一门瞳术，唤作见须弥。

        瞳术可见须弥之广，也可见纤毫一厘。

        白日里，木衡枢游走街市，观察往来的妇女小孩，就是用了这门法术。

        街市上的妇女均身体有异，这异处在子|宫处，是一条极为细微的暗色丝绦。

        木衡枢将那女子的身体检查了一遍，没再发现别的异样。于是在屋子里设下隔音阵法，引着自己的灵气在女子身体里慢慢游走，向子|宫处的丝绦探去。

        凡人经脉不通，灵气运行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她。木衡枢是雷灵根，灵气暴烈，与温和不沾边，更是加大了风险。木衡枢运行灵气虽说不上吃力，却也十分谨慎。她指挥着那缕灵力在女人的身体内穿行，缓缓靠近子|宫。

        那丝绦状的蛊虫在子|宫上方安然的卧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

        灵气运行到此，这里温暖湿润，血气充足。蛊虫就在前方不远处沉眠，显然对环境十分满意。

        木衡枢放缓前进的速度，慢慢接近蛊虫。那一缕灵气边走边扩散，及至近前，已经扩散一团，将蛊虫缓缓包围。

        蛊虫灵智不高，对危险却有些敏感。先前灵气在远处游走时，它毫无所觉，然而等木衡枢真正锁定了它，蛊虫立马就感应到了危机。它细长的身体没有动作，尾巴尖儿却偷偷翘起了细微的弧度，落在木衡枢眼里就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蛊虫竟然还懂得伪装！

        木衡枢再不迟疑。她操控着灵气收紧，灵气团瞬间缩小，将蛊虫与女子的身体隔开来。细细看去，那原来不是灵气团，而是一张灵气织成的小网。网眼细密，连绵一体，可见灵网主人对灵力的掌控细致入微。

        感知到的危机加上环境的改变，让蛊虫的天性被激发。它开始剧烈的挣扎，细黑的虫身像是整个变成了口|器狰狞着撞上灵网，撕咬网身。木衡枢不甚在意，金丹修士尚且破不开她的灵网，何况蛊虫。她面色不变，将困着蛊虫的小小监牢取出扔进了芥子。

        然后望着榻上的女子沉思。捕虫的行动在瞬息间完成。木衡枢很确定，在自己的护持之下，这番动作没有伤害到中年女子一分一毫。然而在蛊虫落网的同时，中年女子仍然发出了一声闷哼，似是极为痛苦。

        这却是因为蛊虫与妇人共生太久，女子的身体早已将外来的蛊虫当作身体的一部分。现在骤然失去，女子自然不好受。

        不过，蛊虫毕竟是外物，只是蒙骗了凡人的身体感官而已，调养几日就能恢复。

        木衡枢施了个安神咒，伴着安神之效，那妇人睡得更熟，刚刚的痛苦远去，睡颜比一开始还要放松恬静。

        那三个孩子住在另一个屋子里，木衡枢用灵力一一探过他们的身体。

        毫无发现。

        最大的女孩十三岁，最小的女孩四岁，中间的男孩九岁。

        三个人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四岁的小姑娘脾胃弱一些，木衡枢觉得很可能是这小丫头挑食。

        非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就是三人毫无修仙资质。这也很正常。

        临走之前，木衡枢在她家的水缸中化开了半粒养元丹。安神咒只能让那女子好好睡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忘记夜里的不适。然而她作为蛊虫宿主许久，如今就像突然摘除了器官一般不适应。

        养元丹是筑基期最低等的灵药，凡人服之身强体健，沉疴尽去。只是要把控好分量，药量过重凡人会爆体而亡。

        半粒丹，一缸水，五口人。正好。

        趁着天还没亮，木衡枢接着溜门撬锁。

        木衡枢：不，你这是污蔑。修仙者不需要撬锁。

        她走访了许多户人家，查看了很多女子的身体，也一一检查了所有的小孩子。风风火火的忙活了一宿，抓了几十条蛊虫，用了整整一瓶养元丹。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城北的贫民窟时，各家各户的水缸都反射着柔润的光时，木衡枢的脸色黑得让锅底灰都自叹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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