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次登上山顶站到哨所门前时，已经没有人像上一次那样哭出来，但摄制组的所有人仍然激动着。

        张大宝抓着杨旭的手，俩人双双举起胳膊，面向着高山大川振臂高呼：“一览众山小！”

        现在的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他们背着光，只能看见两个还背着背囊的黑色剪影。

        周醒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她拍的是照片，动态图片下，看上去竟然真的有一种他们征服了山川的感觉。

        代游在门外把墨镜摘下递给周醒，她抬头看向代游的眼睛：“你戴比我戴好看，送给你了。”

        代游沉默了一会，跟她对视着，几秒后他又把手收回去点点头：“行。”

        周醒没再说话，笑着往屋里走。

        大家全进了门厅，里面的官兵们全迎上来接背囊，然后再一起把货都卸下。

        王前看上去比昨天活跃很多，情绪也肉眼可见地变好。

        食物都整理完，他主动给下山的众人拎来暖壶，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打过电话了？”代游坐到凳子上看了他一眼。

        “打过了，”王前说，“奶奶一听说我过年要回去心情都变好了，她说等着回家给我包饺子吃。”

        代游点点头：“行，这事你就别想了，最多看看警察找没找到证据，不行的话也有连队，上头会出面跟律师一块解决。”

        “嗯，”王前笑着说，“其实只要听见老人没事我就已经满足了，赔偿不赔偿的都不重要了。

        李段摇头：“那还是很重要的，这幸好就是人没什么大事，万一有事司机还跑了，那就是见死不救啊。”

        “是，这责任大着呢，必须让那司机长记性，不然下回他还敢。”张大宝说。

        王前笑了笑：“真是谢谢你们了，还有班长，让你们担心了。”

        “别说这些了，”代游站起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得洗个澡。”

        他一边往后面的宿舍小房走，一边把身上的厚迷彩服脱了，漏出里面的薄衫时，摄制组的人都吓了一跳。

        周醒往过看了一眼，他里面的上衣因为出汗大部分都贴在了后背上，紧紧箍着他的腰和肩背，趁出的轮廓看上去就劲瘦有力。

        张大宝目不转睛地盯着，伸手拍了拍杨旭：“你看看我没流鼻血吧。”

        杨旭随便瞥了他一眼。

        “没有，我就是很好奇，零下这么多度，班长居然还能出汗。”

        王前笑起来：“都会出一点汗的，毕竟背的东西多还要走路。”

        张大宝看向杨旭，“你出了？”

        杨旭摇头。

        张大宝又看向李段，李段赶紧伸出手制止了他：“别扯上我。”

        “哦知道了，段哥也没出。”张大宝说。

        李段叹了口气。

        杨旭感叹道：“可能这就是男人吧，满满的荷尔蒙啊。”

        张大宝马上扬起头，挺了挺腰板：“我出了。”

        李段瞅了他一眼笑了：“你出个屁。”

        张大宝梗着脖子：“爱信不信。”

        晚饭前，李段在宿舍里给摄制组的成员开了个小会，着重说了一下关于年前这段时间的安排。

        “快过年了，也就是说咱们拍摄的第一阶段马上结束，关于巡防和采访的镜头我看了一眼，已经拍了不少，接下来再补充一点战士们的温馨日常就差不多准备收工，大概还需要几天时间，得年根回去，你们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李段又说：“那行，反正年后还来呢，周醒过年和我们一起回吗？一块吧有伴儿。”

        “不用了，走你们的。”周醒说。

        李段一拍大腿：“对，你自己开车来的，我给忘了，那天班长说你来时候还抛锚了，那你再开回去啊，到家都得初五了吧。”

        张大宝啧了一声：“段哥你是欠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初五啊。”

        杨旭在一边听了直笑。

        “我开个玩笑。”李段说。

        周醒没在意他们说什么。

        “我不回去了。”

        她一说完，其他三个全愣了，张大宝马上拧上眉：“你要在这过年啊？”

        周醒嗯了一声。

        “不是，”张大宝看着她，“你自己？一个姑娘在西藏过年，你上哪过去啊？”

        “确实挺让人不放心的，要不我们坐你车走，咱们一块回。”杨旭说。

        “不用，”周醒笑了一下，“我这么大人还能丢了啊。”

        “那你”

        李段抬手打断了张大宝：“别一惊一乍的，不就在外地过个年吗，行了，没事出去架机器，这会外边都开始忙上了。”

        张大宝在床上坐着不想走，杨旭过去一把给他拽起来。

        “我们先去准备了。”

        李段点头：“去吧。”

        屋里就剩下周醒和李段两个人的时候，李段扭脸笑了起来：“张大宝这臭小子。”

        周醒低头转着手腕上的佛珠也笑了。

        “看你这反应，你知道啊。”李段说。

        周醒没抬头：“挺明显的。”

        李段点着头：“是，我就说来之前他怎么激动的半夜给我打电话，今天更是对班长说话都泛着冲，又是征婚又是着急在你这表现，忙得跟个花孔雀似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小子。”

        “不知道，我找个时间跟他明说了吧。”周醒说。

        “看你自己处理吧，”李段说，“不过我得说一句，别因为这事讨厌张大宝，这小子缺根弦，他喜欢你他就控制不住，加上有班长一做对比，确实容易心里着急上火，今天行为是幼稚点，但人不坏，没什么心眼。”

        “我知道。”周醒说。

        李段点头：“嗯，过年回去用我给你爸带点什么话吗？”

        “带什么话，不用，我年年不回家他习惯了。”

        李段叹了口气：“行吧，走了，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前厅里，战士们知道再过几天拍摄就结束了，都在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一方面因为他们能回家过年而羡慕高兴，一方面又因为哨所会重新归于孤寂而不舍。

        外人走后，他们会继续安静的平凡的过着几点一线的巡防日子。

        “年后我们还来呢！”张大宝说，“等我回去学点新东西，到时候还给你们表演节目。”

        “你们上次演得就够丰富了。”王前说。

        “那不是，”张大宝摆了摆手，“比如河北梆子就得再精进，不过你过年也回家，到时候听完奶奶唱的，我一张嘴还不得差二里地啊。”

        “不至于。”王前笑着说。

        杨旭搂过张大宝：“好兄弟，有自知之明。”

        “你别打岔！”张大宝瞪了杨旭一眼，“就是上回没来得及问班长喜欢什么。”

        王前笑了笑：“班长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们每次联谊或者有什么活动，他都是在一边看着，没听说有特别喜欢的，就是唱军歌的时候会跟着一起。”

        “是么，”张大宝说，“那我练两首军歌。”

        李段和周醒往过走的时候，在走廊里遇上了代游，他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军装。

        三个人进到前厅，里面依然热闹着。

        “聊什么呢？”李段问。

        王前说：“说过年的事呢，也没几天了。”

        他说完又看向代游：“班长，趁最近人多，咱们年前包顿饺子吧，热闹。”

        代游点头：“嗯，二十八那天吧，吃完你跟摄制组一块下山，我送你们。”

        “行，怎么着都行。”王前说。

        “班长你不走吗？”沈东在一边问，“轮到你回家了呀。”

        “你想回吗？”代游看向沈东，“想的话名额让给你了。”

        沈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我刚来几个月，班长我不能抢你的名额。”

        代游笑了一下，没再多说：“行，想要了过来找我。”

        沈东点完头，王前拽着他去摘芹菜了。

        这些话说完，大家马上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又回归了饭前井然有序的准备时间。

        周醒坐在桌子边的小凳上，单手支着胳膊看了一会代游，他站在厅中间，过了几秒他转过头跟周醒对上视线。

        周醒扬起嘴角，代游向她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周醒站起身，“去外面。”

        代游一愣，然后往外扬了扬下巴：“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出走着。

        张大宝放下摄影，往过伸着一条胳膊：“哎周”

        “周什么周，”李段按着他的手，把机器塞过去，“赶紧的，去厨房。”

        张大宝叹了口气：“我还没说话呢！”

        “你想说什么呀？”杨旭笑着问。

        张大宝憋了十几秒，认命地拿起摄像走向了厨房。

        哨所门外，天逐渐黑了起来，大雾也慢慢在头顶聚拢。

        山顶上开始刮起一阵一阵寒风，周醒和代游走到水泥围墙前面停下。

        “我今年也在西藏过年。”周醒转过身子靠在围墙上，开门见山。

        代游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点点头：“嗯，还有么？”

        “你刚才的意思，是打算腊月二十八给我们都送下山，然后你再回来是吗？”周醒问。

        代游嗯了一声。

        周醒笑了起来：“班长，你不觉得你那个名额有点浪费了吗？”

        代游看着她没说话，周醒也不说，就那么笑着，对视着。

        过了很久，周醒才继续开口：“真想抽烟。”

        “不行。”代游看着她，说得十分果断。

        “好，那我不抽，把你的名额留给我，和我一起过年。”

        周醒扬着头看他，嘴角有着淡淡的笑。

        代游垂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非常漂亮，眼尾处轻轻上扬，不笑的时候很冷漠，一笑起来就像现在，十分媚。

        “给我么？”周醒问。

        代游看了她一会，低低笑起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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