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代游的背宽阔而温暖，周醒把脸侧着贴在他的脖颈边，睁着眼看远处的高山和天空。

        她被代游背着走了很久，周醒的手顺着他的领口往里摸了摸。

        “哎，”代游停在原地笑了起来，“怎么还上手了。”

        “检查伤口。”周醒说。

        代游偏过头：“没事，没多少运动量。”

        周醒晃了晃腿：“我下来。”

        代游弯腰轻轻把她放到地上：“拉着你走？”

        “嗯，”周醒点头，“我眼睛有点疼了。”

        代游侧过身，抬起手遮在她的头顶：“闭会，不急着上去。”

        周醒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放假了是不是？”

        “嗯，放假。”

        周醒戴的风镜是代游上次给她的，可能是刚下过一场特别大的雪，今天山上反射着很刺眼的强光。

        到处白茫茫。

        闭眼之后她的眼里呈现的也是一片黑里闪着雪花，像没有信号的电视机。

        代游抬手放到她的后颈，轻轻往前一带，周醒的额头就贴到了他的肩上。

        周醒往边上蹭了蹭，隔着迷彩军装，她感受到了代游被挡住的喉结。

        她笑了笑：“我喜欢这个位置。”

        代游捏了捏她的脖颈：“不硌么？”

        他说起话来喉结上下动了动，周醒摇头：“我喜欢。”

        代游笑一下：“喜欢靠着吧。”

        “还能呼吸吗？”周醒问。

        “你才多沉，靠吧。”

        上山的台阶路上只有他们两个，周醒在眼睛里的雪花消失后仍闭着眼想了一下。

        即使没有摄像来记录，这个场景她以后还是会回想很多次。

        周醒又蹭了蹭代游的喉结，过了几秒后抬起头来看着他：“走了。”

        “还疼么？”代游问。

        周醒的眼睛里泛着点红，她眨了两下：“还行，能走。”

        代游抬手把自己的风镜给摘了，他一手勾着风镜垂下手，一手按在周醒的脑后，然后看着她。

        “那就再休息会。”

        说完，他低下头吻住了周醒。

        周醒马上抬起手臂攀着代游的肩，她向前走了两步，闭上眼睛踮起脚，代游垂下的那只手接着紧紧地覆在了周醒的腰上。

        他的身体透过微微的凉风依然散发着温热，周醒的手指碰到代游脖子上突出的筋脉，那里正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代游吻得有点用力，周醒也热烈地回应他，风刮过耳朵，她瑟缩一下，脊背都开始发麻。

        代游吻了很久稍微松开了她，他垂下眼睛看着周醒，她睫毛颤了颤，代游重新贴上她的唇角，然后撤开，接着又贴上去。

        这样轻柔的亲吻反复了几次两个人才终于停下来互相看着对方。

        周醒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她从代游的手指上把风镜拿下来，代游弯下腰任由她帮着自己重新戴好。

        周醒双手挽在代游的胳膊上，两个人继续向上走。

        走着走着，周醒偏过头指着代游的风镜：“这个，你怎么知道有影响，之前和别人亲过？”

        代游笑了起来：“目测的，碍事。”

        “嗯，之前就目测过了。”周醒说。

        代游低低笑了很久，点头：“测过。”

        周醒看了他一眼。

        代游没有马上说话，周醒就侧过头一直看着他。

        代游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你在哨所门外掉眼泪的时候测的。”

        周醒歪着头看他，代游说：“怎么了？”

        “那么早就想亲我了。”

        “嗯。”

        代游承认得很坦然，大大方方地点头，周醒非常喜欢他这一点，代游这个人，是时刻都有魅力的。

        他的方方面面都吸引着她。

        周醒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浓烈的念头，她的情绪一向平稳得像没有波澜的水，高兴的和不高兴的都可以转眼就过。

        代游像一块被西藏的雪盖住很久的石头，砰地一下砸进了水面里，她回过头去看，那石头却已经沉到了水底里，要废挺大劲才能捞出去。

        但是她根本不想捞。

        又一次走上山顶，代游领着周醒一进门，里面的人就全都定在了当场。

        他们不明白周醒为什么又回来了。

        只有赵封非常激动，他兴奋地看着他们，代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醒却明白。

        她回来就等于在告诉赵封——我没有嫌弃代游

        “该干什么干什么。”代游说。

        “班长你你今年还在山上过年吗？”沈东问。

        代游看了他一眼：“我们明天走。”

        赵封站在一边直点头：“班长你放心，我们肯定坚守住！你好好过年。”

        代游点点头，侧过身子领着周醒往后走。

        “干什么去？”周醒问。

        “眼睛红了，”代游看着她，“洗完热水澡你先睡会，晚饭我叫你。”

        周醒点头：“你呢？”

        “我在外边守着，你洗完我去洗。”

        周醒笑了笑，她这次澡洗得格外快，因为代游的靴子和裤腿上面有很多冰碴儿，她也担心他。

        “去吧，头发吹干了再睡。”代游说。

        周醒点头：“好，明天准备干什么？”

        代游看了他一会，抬手蹭了蹭她的脸：“我去看一个朋友，他也在山上，你想在这等着我还是想一起去？”

        周醒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代游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介绍我给他认识吗？”周醒抱住了代游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代游垂着头看她：“你愿意吗？”

        “愿意，”周醒说，“我也想认识他。”

        代游笑了笑：“好，明天介绍你们认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周醒一下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平静地睁开眼睛，梦里她手腕上的佛珠被紧紧勒在了脖子上，她没说话，站在周醒身后的女人神色疯癫，手上不断用力去拉紧佛珠，嘴里喊着让周醒去忏悔。

        周醒躺了一会，举起胳膊看了一眼那串珠子，门又被轻轻敲了两下，周醒走下床去开门。

        是代游在叫她吃饭。

        周醒笑了一下，回到房间随便拿了一个头绳把头发拢到一起，然后跟着代游去了前厅。

        “没睡好么。”代游看了看她。

        “嗯，”周醒说，“梦到我妈了。”

        代游顿了顿，然后嗯了一声。

        周醒看他一眼笑了起来，代游接着也笑了。

        她被代游这种笨拙而朴实的体贴逗笑了。

        晚饭时，大家的眼神里都能看出来对代游和周醒关系的好奇，但是没什么人真的敢问出来。

        代游神色如常吃着饭，他话还是很少，只交代一句明天出去就等年后回来，让大家注意安全。

        周醒在赵封又一次看过来时抬头冲他笑了笑，赵封筷子一顿愣住了，接着就马上笑起来，眼睛里都好像跳跃着光。

        晚饭后，周醒和代游在外面的围墙边吹了一会风，等天上的大雾遮盖下来时，代游又带着她回去了。

        “明天早上我喊你。”代游说。

        周醒点头。

        临睡前，周醒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塞到了枕头下面，她不害怕那噩梦，也不害怕梦里的女人，那是她的亲生母亲，每次出现都带着浓重的怨念。

        她还没去世时就领着周醒去道观里，她拿着那串珠子疯疯癫癫地让周醒这辈子都得戴着忏悔。

        周醒不知道要忏悔什么，被别人生下来就面对那样一个母亲，她说周醒毁了她美好的人生，她说她死后周醒得记一辈子。

        周醒一夜无梦，在代游还没敲门前就醒了过来。

        她简单整理好背包准备去水房洗漱，打开门后就看到了拿着盆回来的赵封。

        赵封跟她笑：“水房没有人了，可以去。”

        “好，谢谢。”周醒说。

        “不用不用，你和班长马上就走了是吗？”

        “嗯，过一会走。”

        “那就年后见了，你和班长新年好。”赵封说。

        周醒笑了一下：“好。”

        她去到水房时，拎了拎地上的暖壶，都是空的，周醒打开水龙头去接凉水。

        身后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她回头去看，代游提着一个暖壶走了进来，他几步迈进来站到周醒边上给她倒了热水。

        周醒笑了笑，伸手去挤牙膏：“你洗完了？”

        “嗯，小姑娘别总用凉水。”代游说。

        周醒一边刷牙一边点着头，代游把暖壶放到地上走到门口去等她。

        他们两个的背包都不大，简单吃了早饭后，代游就拿过周醒的包自己背着，然后两个人出了门。

        门外战士们站成一排目送他们，代游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接着他带周醒去了哨所的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他们摄制组之前从没去过。

        这条路脚下也都是石块，上面覆盖着层层白雪，代游拉着她的手，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代游看向前方：“到了。”

        周醒抬眼去看，前方有一座石头堆起的石堆，周醒知道那是代游的朋友，它由一块一块的石头一层一层搭起来，高度大约到人的膝盖。

        到地方后，代游单腿蹲跪了下去，他抬手拂开地上的雪层，把漏出来的小石头捡起来几块放到墓上面。

        周醒在他边上也蹲了下来，她捡起石块晃了晃。

        代游点头：“放吧，可以放。”

        周醒把石块轻轻放了上去，那碑前并没有刻任何的名字，也没有任何标识。

        代游蹲着看了一会石堆：“带人来看你了，今年能好好过个年，别操心。”

        他说完又往上添了几块石头，然后拉着周醒的手直起身子。

        周醒站起来后，在石堆前鞠了一个躬：“过年好。”

        代游笑了笑：“走吧。”

        周醒和代游走出很远后，她看了代游一眼，今天是他的生日，周醒知道为什么他不过。

        “几年没过生日了？”周醒问。

        “五年。”代游声音像平时一样，淡淡的。

        周醒点头，代游垂头看她：“怎么了。”

        周醒笑了一下：“没事，我不会祝你生日快乐的，我祝你永远平安。”

        代游安静一会，笑了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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