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反击

许棠玉见掌柜闭口不言，压低了眉眼，冷着声音：“怎么？掌柜不愿意说？”

        掌柜忙摇头：“小人不敢。”他低下头去，余光却在打量许棠玉，她虽是宫里的人，却也只是一个女子，又怎能与官老爷相提并论。

        掌柜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偏过头去:“这全是小人的错，认打认罚，全凭处置！”

        许棠玉挑了挑眉间:“哦？听掌柜这意思是要一个人顶下过错？呵！你可知这些胭脂是要送到皇后娘娘宫中的。毒害皇后，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一个人能顶的过去？”

        许棠玉厉声一喝，那掌柜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姐姐饶命，小人哪敢害人呐！那胭脂里只添加了些刺激的香料，最多起几天的红疹，绝不害人性命啊！”

        许棠玉微微后仰，拿出女官的气势：“既是如此，就是有意要害我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朱玉颜的毒计。你拼着命也要包庇朱家母女？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掌柜被吓得直摇头：“可不敢胡说，小人身份地位，哪敢高攀管家夫人！只因小人刚犯了事，不敢得罪朱大人呐！”

        “哦？细细说来！”

        掌柜却不敢继续下去。

        许棠玉看了他一眼，知晓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和大理寺对抗，只得自报家门：“瞧你这样子像是有什么冤屈，我父亲是监察御史许世恒，有监察百官之责。若你有什么话不敢说，可以告诉我父亲。”

        掌柜惊讶地抬起头：“监察御史？难道您就是刚考进太史馆的那位许家小姐？”

        太史馆招收女史官一事已经传遍京城。普通小老百姓虽然不懂官场之事，却也知道女史官是每天跟在皇后身边的。

        那就是皇后眼前的红人！

        掌柜眼中露出希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拽住许棠玉的一角：“贵人！求您救救小人呐！”

        许棠玉被吓了一跳，倒没想到这掌柜有如此大的反应，看起来真是有莫大的冤屈。

        掌柜想起自己受得委屈，不禁声泪俱下:“小人家中有一门祖传的手艺，能制作上好的胭脂。可这秘方被德禧胭脂铺的老板瞧上了，便勾结大理寺少卿污蔑小人，想要独吞小人的技艺秘方啊！”

        这掌柜将自己如何被德禧胭脂陷害，家人如何被威胁之事一一道来，一个七尺男儿说起这事竟如同一个孩童痛哭不已。

        许棠玉也不忍听闻。德禧胭脂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铺，以前就常听别人提起德禧胭脂故意欺压其他小铺子，不过那时只当闲谈，并未放在心上。

        “那朱夫人与朱姑娘来是为了什么？”许棠玉冷静下来，继续询问。

        掌柜擦干了眼泪，怀中掏出一个胭脂盒，展开在许棠玉面前。

        这胭脂颜色灿若朝霞，却并不浓厚，粉质极为细腻又带着淡淡的香气。许棠玉眼前一亮，她当真未曾见过这样的胭脂。

        “竟有这样的手艺！”她忍不住惊叹，难怪朱玉颜舍弃其他有名气的铺子，选择这家小店。

        掌柜一声叹息:“这是我祖母留下来的方子，除我王家之外再无人能制作这样的胭脂，只可惜，我保不住啊！”

        许棠玉看了眼王掌柜:“朱玉颜已经拿到胭脂了吗？”

        王掌柜点头:“唉，若我不同意，只怕我这店顷刻之间就要关门了。”

        许棠玉心中动容，面露同情:“你可愿意将这胭脂送给我？”

        王掌柜眼前一亮，立刻将胭脂献上:“愿意！求贵人救我！”

        许棠玉接过胭脂，看了掌柜一眼，沉声道：“这胭脂若真的好，就是你的造化。若不好，就等着你与我一起被诛九族吧！”

        王掌柜听懂了她话中之意，想到那盒胭脂有可能被送进皇后宫中，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个响头:“请贵人放心！”

        许棠玉离开了铺子。

        陶伯与露荷没走多远，马车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小姐，怎么样？弄清楚了吗？”

        许棠玉点点头，拉着露荷上了马车后，才道：“朱玉颜玩的小把戏，在胭脂里添了些东西。”

        “朱玉颜？”露荷想起七夕节那日，这朱家姑娘就曾有意针对小姐，便冷下了脸。

        许棠玉笑了笑：“不用与她计较，我自有办法。”她看向那二十多盒胭脂，怎么说也是花了一大笔钱买来的，总得有个人负责才是。

        “陶伯，咱们回家吧。”许棠玉吩咐了陶伯，将胭脂的事暂且搁置。

        她就这一日的休息，可不能让这些无关人等坏了心情。

        回家时快到正午，想着父亲就要回来，许棠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半月未见，父女之间自是想念。但许世恒素来沉默寡言，即便看着满桌子的菜也没有说什么，只一口一口将所有的菜吃了个干净，没有一点剩余。

        许棠玉了解父亲的性格，也知晓父亲的心意，她默默地将咙处的哽咽放在心里，不敢让眼泪打破这片刻的团聚。

        待饭菜结束后，许棠玉才提起胭脂铺的事情。

        许世恒看了许棠玉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许棠玉不再多言，这些事自有父亲来解决。

        父女二人坐在饭桌上，寂静无言。半晌，许世恒开了口，询问她在宫中的情况。

        许棠玉隐去了部分，只道一切都好。

        许世恒点点头，又叮嘱她小心谨慎、不要惹事，才稍稍放了些心。

        许棠玉柔声，一一答应下来。

        午后，阳光正好。许棠玉在家中闲坐半日，竟开始觉得无聊。

        她看向露荷，笑道：“在宫中一直忙忙碌碌，时时想着何时能够休息。怎么闲了半日，竟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露荷笑道：“都这样，小姐入宫的这段时间，奴婢也觉得日子漫长，总等不到晚上似的。”

        许棠玉笑笑，她坐在窗前，抬头望着屋外的阳光，脑海中渐渐想起陆修明的模样。

        他此刻应该正在忙碌吧。许棠玉的眼前甚至看见了他皱着眉头，奋笔疾书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上午的事，想起了陆宁怡的那些话。心中堵了起来，她很想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又或者，哪怕不说话，就只默默地坐在他的旁边，也好。

        许棠玉心中彷徨，她走到桌前，默默铺开笔墨纸砚。刚拿起纸笔，又看见露荷还在屋内，不禁面露羞涩：“你先出去。”

        露荷瞧出她的心思，故意笑她：“明日就要见面了，现在还要写信啊。”

        “咩！”许棠玉向她吐了吐舌头。

        露荷笑着关上门离开。

        许棠玉垂下头，望着泛黄的宣纸，将窗外的阳光和窗台的落叶，还有她的心思一点点的全部写在纸上，就像在他的耳边一点点诉说。

        一日的休假须臾而逝，天还黑着许棠玉就离开了家门，趁着月色来到了宫门口。

        望着面前这座笼罩在黑夜中的皇宫，许棠玉的心中又泛起了一阵恐惧，但这一次，并不影响她的步伐。

        入了宫门就不能再乘坐马车了，她加快脚步，先回太史馆取她的书册与笔墨。

        快到门口时，许棠玉掏出钥匙，却发现门并没有关。许棠玉有些惊讶，难道昨夜走的人没有锁门？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里，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松柏旁。

        他的背影比松柏还要挺直。月亮已经完全落下，天边渐渐露出白光，照耀在他的身后。

        许棠玉停下脚步，着急的心渐渐舒缓，她微笑着慢慢靠近那个人影。

        “来了？”陆修明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刚准备转身，却被人扑了一下。

        “别动。”许棠玉一下子扑到他的身后，在这无人的地方，放肆地拥抱。

        “大人，我想你了。”

        陆修明一声轻笑:“没有规矩。”

        “是啊，大人要罚我吗？”她的声音亲昵又放肆，像是吃准了他没有办法。

        陆修明无奈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转过身，眉间却一皱：“你的脸？”

        许棠玉一惊:“这也能瞧出来？我临来时特地多涂了一层粉呢。”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能摸到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点点，他看向陆修明:“很明显吗？”

        陆修明摇头:“不明显，但是怎么回事？”

        许棠玉笑道：“这是大理寺少卿之女朱玉颜送我的礼物。”

        陆修明立刻便猜出了其中缘故：“既然知道胭脂有问题，为何还要用？”

        许棠玉笑笑：“因为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明日就是大选，我总该还她一个礼物。”

        陆修明叹了一声：“怎么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又不值得。”

        许棠玉笑笑，轻轻抬起头，抚摸着陆修明眼底的青色：“你自己都做不到，还说我呢？”

        陆修明想起自己也是一夜未睡，的确没有资格说她。他轻柔地触碰她的脸颊，柔声道：“有危险吗？”

        许棠玉摇摇头：“问过了掌柜，没有大碍。倒是你……”

        许棠玉看见他眼底的苍白，她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一夜未归？”

        陆修明嘴角噙着笑容：“有些忙碌。”

        许棠玉哼了一声，更加搂紧了他的腰，然后伸出手指一点点丈量：“是不是瘦了？”

        陆修明有些痒，拉开她的手：“好像是。”

        许棠玉有些担心:“我未入宫前，你一直这样吗？”

        陆修明想了想，的确如此。却不敢实说，只笑道：“只是近日比较忙，很快就好了。”他抬头看了眼初升的太阳，提醒她，“天快要亮了，快去坤宁宫吧。”

        许棠玉点点头，望着他眉眼间的倦意，心疼不已：“好，我先走了，早朝结束后记得休息一下。”

        陆修明点头。

        许棠玉依依不舍地离开，到了坤宁宫之后，嫔妃们还没到。

        皇后娘娘已经起了，正在内室梳妆。听见许棠玉来了，特地让她进去。

        许棠玉跟着嬷嬷走进内室，低头向皇后行礼。

        皇后面对着铜镜，身旁有两位宫人在为她梳妆，并没有看她：“昨日归家可还开心？”

        许棠玉低头：“多谢娘娘恩典。”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皇后有些惊讶，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许棠玉没有说话，只将头更低了下去，几乎贴在了胸口。

        皇后瞧不出对劲：“抬起头来说话。”

        许棠玉只好抬起头，白皙的脸上微微透红，一双眼睛却害怕极了。她只轻轻地抬了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慌忙用衣袖遮住脸。

        皇后有些奇怪，看了眼身旁的宫人：“去瞧瞧怎么回事？”

        宫人听了令，走到许棠玉的面前，这一细瞧，才瞧出那白皙的皮肤下藏着密密的红点。

        “许少史的脸？”宫人有些惊讶。

        皇后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仔细看了眼她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许棠玉低着头，眼中的泪一个劲地打转却不敢落下。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没什么，好在只是微臣一人，未曾连累到众位姐姐们。”

        皇后心中起疑：“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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