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88、天涯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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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按着计划,我去了趟乾清宫西暖阁,吃酒弹琴,还看郑氏跳了支舞,然后……没有然后了。莫希林一接到摔炉暗号,就带着埋伏在外的侍卫们冲进来,将她就地拿下,连同殿里私存的那堆媚药,统统送去了东厂。”
他说着,褪下皁靴,换了个更惬意的盘坐姿势,看上去心不在焉,实际上,无时无刻不留意星梦的面色阴晴。
“那敢情好啊,”星梦故意迎上他那试探的目光,抬杠道,“仅私存媚药这一条,就足以定她死罪了,不是么?”
没有想象中的开脱与陈情,上来便是一个好字,朱祐樘从她的眸中读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东西——杀意。
回顾这一路走来,星梦心善,但并不心软,尤其是对付敌人,像郑绿梳这样狡诈危险的敌人。
名门闺秀,精通汉文,天赋胆识,色艺双绝,在暗涌迭起的深宫之中,诸如此类的非凡资质,本身就是一种罪孽,更何况其背后还不乏高人的指点。
在御前频频闹出是非,凭借着装无辜扮可怜,一次又一次地逃脱惩罚,事后她竟愈发壮胆,开始谋算上位,不惜以跳桥玩命的手段,来博取皇帝垂怜。
几次三番的挑衅,终是教星梦忍无可忍,激起了内心蛰伏已久的胜负欲。
朱祐樘自是理解她的心境,因而颔首道:“我猜,她多半和邵映雪搅到一块儿了,这又是暗燃迷情香,又是劝饮鹿血酒的,幸好我提前服用了能解毒的北域冰莲,不然可真要任她摆布了。”
“迷情香?鹿血酒?”星梦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怎么想的,明知她设了圈套,还要上赶着往里跳?即便服了解药,也免不了被那些害人的东西伤身,你这又是何苦?”
朱祐樘摆了摆手,身子渐渐向后靠去的同时,脸上掠过一丝寒意,直至半躺在叠好的被褥上,解释道:“若非如此,便不能人赃并获。如今还你清白的最好办法,便是将她以谋逆处罪。”
“不会吧!”星梦惊呼着爬过去,巴巴地趴在他身侧,展平他紧抿的嘴角,“杀她,你当真舍得?”
“留下她,会后患无穷的,”朱祐樘注视着妻子微妙的神情,捏了捏她白皙的小脸蛋,“咱俩分开的这段时日,宗室外臣不乏落井下石之辈。有人说,你在桥上当众阻我救郑氏,想必私下里也阻我召幸其他女子;有人拿皇嗣作文章,重提选妃之事;还有人假借阴阳学,将辖下的河决归咎于你的失德;甚至有人到处搜罗鹤龄延龄的罪证……时局至此,也只有用郑氏的一条性命,来平息事态,以正视听了。”
星梦听罢这话,震惊之余,只觉鼻子莫名酸楚。
她一直以为,前朝后宫没有人敢掣皇帝的肘,只要他愿意,他们的小日子就会永远风平浪静下去。孰不知她眼前的简单与美好,只是他想让她看到的而已。
背后那么多的诋毁中伤,他都置之不理;那么大的求嗣压力,他都一力顶下。
世人眼里,他向来都是纳谏如流的圣主明君,可为了替她遮风挡雨,他不惜亲手破坏这种形象。
正如他曾经与她承诺的,一条心一条命,今生偕老,永不相弃。
星梦思及这些,泪就像掉了线的珍珠链子似的,不由自主地往下落。他看在眼里,轻轻替她拭去,进而揽她入怀。
“傻梦儿,好端端哭什么,”他吻过她的前额与绛唇,然后就像去年寒食节前夕,送她出宫那会儿一样,给她的雪青色竖领披风系了个同心结,“我记得,这身还是你初四来时穿的,如今穿回去正好。”
因着皇后回宫,坤宁宫重新成为了整座皇城的焦点。
内务局奉圣谕,早早地调回了所有之前伺候皇后的宫人,并以三倍之数补发他们的月例。
晌午,帝后在坤宁宫东暖阁对膳,席间,皇后再下懿旨:今发放后宫节余,凡效力内廷者,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待罪与否,都将在西苑门获赐米粮十斗、冬衣三件、纹银二十两。
旨意一出,大内再度欢腾起来。
酉时日落,暮色沉沉。
紫禁城西华门通往西苑的甬道上,依旧人满为患,大排长龙,内务局的侍卫们都在尽力维持着秩序。
西苑门那儿,陆寅分拣物品,交给贺九发放,苫烟在旁登记造册,三人忙得热火朝天,根本顾不上别的。
直到冗长的队伍自发往两边散开,他们这才注意到,身穿囚服的朝鲜姑娘,正从这儿徒步经过。
李广远远跟在郑绿梳后面,冷眼旁观她从容自若地走出林荫道,穿过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群,一路朝水烟桥的方向飘然而去。
逐级而上,她每一步都踏得很慎重,仿佛那不是座普通的五孔连拱桥,而是座跨越阴阳两界的生死奈何桥。
及至桥上,朝鲜姑娘解开了麻花辫,任长发在寒风中肆意飞舞。
她有些艰难地翻过阑干,极目远眺那夕阳,复又低头凝望水中自己的影,良久,闭上眼睛许愿,面上是满怀希望的微笑。
半个时辰前,她刚刚服了毒。
东厂大牢内,李广宣读了皇帝口谕,赐她御酒一杯,据说里头掺了宫里最好的死药,毒性会在两个时辰后发作,发作时能顷刻毙命,几乎没有痛苦。
“郑女官,陛下允你服药之后,自行回北海居所安置,有什么遗言尽管交代,咱家会替你办妥的。”
“微臣谢主隆恩。”
陈准命人替她卸掉沉重的木枷,她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到了地上,叩首谢恩后,她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从囚服上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白布料子,咬破手指以血代墨,在上面留下绝笔。
“李公公,烦请将此书进呈御前,”她写完吹上一吹,折好恭恭敬敬递给李广,“卑职今生无以为报,愿您步步高升,岁岁安康。”
“郑女官客气了,咱家一定带到。”李广接过那血书,小心收在官袍袖子里。
“拜托您了。”她朝李广作了个揖,而后接过御酒饮尽,不带一丝犹豫。从她疲惫憔悴的脸上,李广甚至读出了几分解脱的欢喜。
目睹了一昼夜审讯,她的精神极为恍惚。
坐在判桌旁的太师椅上,嘴里被塞了油布,手脚被牢牢束缚,强灌的醒神汤迫得她无法入眠。那些阴森恐怖的刑具、惨不忍睹的血口、撕心裂肺的尖叫,接连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放,反复折磨她的心智。
和姜云忠、夏禾、杜音他们三个一样,她也正在遭受酷刑,只不过他们受创的是皮肉,她陨灭的是灵魂。更惨的是,她压根没有招供的机会,要想获得永恒的解脱,唯有一死。
若说昨夜她发现事情败露,急欲畏罪自杀,那么现下她改变主意了。
为了报仇,为了家人,她告诫自己,即便是走向黄泉末路,也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
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所有的恩典都是假的,自己不过是用来制造帝后失和假象的棋子,不过是引得邵贵太妃放下戒心行弑君之举的工具。
如同在她心中,从始至终只有许南泫一人,同样,在皇帝的心中,从始至终亦只有皇后一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过去他对她好,是为了护皇后周全,现今他要她死,也是为了要给皇后正名……
“南泫,我来了。”她最后道了句朝鲜语,迎着刺骨的风,展开双臂,毫无留恋地从桥上跃下。
一记弧线,水花四溅,她沉入了冰冷的湖中,脑海中闪回无数的画面,韶光流年,悲欢离合,都渐渐随着意识的模糊而消失殆尽……
紫禁城,太庙奉慈殿。
殿内香烛高照,到处青烟袅袅,巨大的明黄色法幢从高处悬下,上面记载着佛家经典楞严咒。
偏门开了个角,一缕黄昏日光射进来,殿室顿时明亮起来。
孝穆纪太后的圣母像前,朱祐樘正在调整供果玉盘的位置,见来人是李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近前说话。
“禀陛下,女官郑氏已伏法,”李广小心翼翼地呈上血书,“这是她的绝笔。”
朱祐樘拿过一看,只见上面的血迹虽浓淡不匀,但字字都极力保持着工整:“重游桥头意惋惆,欲借冰湖渡仙州。旧罪累累不堪负,唯求圣恩悯报仇。”
他不禁蹙眉,“她回北海住地了?”
“都是奴才的疏忽,请陛下责罚,”李广知道这茬是躲不过了,连忙伏地请罪,“郑女官出东厂牢房后,奴才便悄悄跟着,谁知路过水烟桥的时候,她毫无征兆地就跳下去了。得亏六尚的人都在西苑门那儿,尚仪局几个侍卫把她捞了上来,但人已经脉息全无……”
“罢了,她有心如此,你拦不住的。”朱祐樘叹了口气,走到殿西的灯烛架那儿,将血书的一角放在火焰上点着,直至渐渐焦黑烧尽,除了空气里漫起一股烟尘味,再无任何痕迹。
“起来吧,”他拍了拍李广的肩,吩咐道,“找人好生入殓,知会驿馆的朝鲜使臣一声,落叶归根,让他们把棺椁送回去。”
“奴才遵旨。”李广躬身告退之际,心下不免打鼓。
按说郑绿梳在北海投水自尽,西苑门那儿又赶来了五六侍卫,动静闹得这般大,皇帝理当怪罪才是。
可朱祐樘并无丝毫愠怒,甚至都不感到惊诧,就好像郑氏服毒之后,再以跳桥的方式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北海居所,允她回北海居所,允她服药之后回北海居所……
难道这看似凄绝的纵身一跃,只是那姑娘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已的奉命而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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