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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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黄昏、荷育领着十个厉害的府兵,穿了麻布衣,在那街上溜达。
他自己还拿灶灰扑了脸,叫人看不出来是荷育。
黄昏之时,他见了有人跃到了李家矮墙之内。当是轻功极好的人,那番速度,不是功夫深,根本察觉不到。
这莫不是与杀冯默语那些人是一伙的?
荷育不知道……若是同一个帮派,会不会也有那种毒针。可是为何之前三番两次盗窃,都只是抢钱,而未涉及人命呢?
食梅究竟是什么……
来不及想这些了,他招了手,叫人将小院围了,自己也跃到里头去。只见了那人以布蒙面,倒真就是一副小偷模样。荷育不言语,与他对视片刻,便转身抽了剑,与他打斗起来,那人看来只是轻功卓绝,三两下被荷育制服了,荷育将他摁趴在地上,将他双手捆了,把那遮脸的布拽下来攥在手里,用剑鞘抵着他的脖颈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盗窃?”
“活不下去,只能盗窃。”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荷育道:“活不下去,街上乞讨,便也能为生。”
“哼,”那人冷哼一句,“锦衣玉食者,如何知道世道艰辛,百姓苦楚?”
荷育将剑鞘收了,便蹲下来,道:“我日日训兵,巡城,只见着繁荣安定,就是街巷里的市井无赖,叫化子,也越来越少了,这难道不是海清河晏之景?”
那人流下泪来,“海清河晏?”他带着哭腔,苦笑道:“大人呐,将军呐,海清河晏这种词,也能描绘当今世道?大家务农,日日躬耕,却也能饿死,你们这些官家的,倒是年年余粮几仓?薪俸几囤?金锭子银锭子藏了多少?”
从前读诗,诗中有云:“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缠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狟兮。”
如今仔细一想,却实在是无懈可击。
荷育不知怎么答他。
他眼泪掉在地上,鼻涕也流出来。荷育那他遮脸的那块布给他在那里擦。
“你别装模作样了,”那人气愤道:“你们为虎作伥,帮着昏君欺凌百姓,终有一日不得善终!”
荷育不管他,继续给他抹眼泪,道:“我又不知道这些……是哪个人欺了你们,你们找他去。你便不要同我怨这些,我又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们便是要杀了皇帝!重新立一立这江山之主!”那人气道。
荷育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尔等既觉得君王无能,那却想要谁做江山之主?”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那人道,“我方才也知我必死无疑,与你打斗时我就吞了药,而今……也该去见阎王了,别再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来……”
说完这句,那人七窍淌血,暴毙在荷育面前。
荷育报了狄晓岐,狄晓岐向皇帝上疏,考虑重置官家薪俸,又下诏,叫田庄庄主善待百姓,有不能者,没收田地。
之后,这京城盗窃之事才算平定下来。
可是谁又不知,这纸上写的字,怎能便日间改了人的心性呢?
江眠玉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破旧的柴房之中。外面正下着暴雨,雨水从千疮百孔的屋顶上如柱一般倾泻下来。
“看你还往哪里跑,叫你跑,你出来!”
身后的人影逐渐靠近。在他害怕至极的时候,那些照在墙上的影子渐渐远了,他独自蹲在矮墙后面,不知道是因为这倾泻的暴雨,还是因为无尽的恐惧,他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好冷、好饿……
后来,他迷迷糊糊醒了,却睁不开眼,似乎听见谁在说话。
“你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吧,看这衣服就知道不是,哎……叫我猜的话,你该是狄家的。毕竟前几日狄大提督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来,现在满城风雨,谁又不知。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虽说萍水相逢,但是父亲曾经说过、既然遇见,便是一桩好缘分……”
究竟是谁在那边说话,是谁?
忽然又听见一人道:“除了秋择懂事,没一个“中用”的,你们这样都喝得烂醉,眠玉都睡了一天了,还把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酒窖的钥匙拿来,从今往后,我不在不准喝酒……”
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到了他身旁。
江眠玉倏然醒了,正好瞧见柳琳琅进来他屋里。
“琳琅,”江眠玉歪头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道:“你别生仲芜和洛姑娘的气,都是我应下同他们喝酒,最后才醉成那样。”
柳琳琅不吭气,抓了裘制的半臂衫套在官服外头,就要出去。
眠玉从榻上下来,道:“柳琳琅你等一下。”
柳琳琅听他加了个“柳”字,不自觉心颤了一下,却又想到:分明是他们亏心,我怕什么。
便不听他的,又朝外走。
“你作甚么穿我的衣裳去?”眠玉下床来,追上柳琳琅。
“就是件衣裳你也舍不得?”柳琳琅停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他已走到了院外,眠玉的院子里开了一院的白玉兰。
那些玉兰花前些日子没开,只有花苞,像个个雀儿立在枝头上,如今开了,虽说个头大些,却别有风韵,微风过后,缕缕清香,柳琳琅总也看得顺眼。
眠玉看他站在花里,忽而笑道:“也罢,你就穿去吧。”
柳琳琅微微蹙眉,故意转头走了。
到了京郊,成定军驻扎的地方,小王与他道:“将军,昨日晚间你没在,那个十二城门卫军的副统领薛……什么来着,”小王想来想去,说道:“哦,是叫薛黎,胡子留得忒丑,人也五大三粗的,是昨日陛下派来的置营阅军,他在那里指桑骂槐,净说少将军坏话,我们气得想揍他一顿。”
柳琳琅摸了他的肩,笑道:“管他作甚么?”
小王恼道:“他可是要接连来三日的,今日少将军在,我瞧他还敢不敢那样胡言乱语。”
说话间,柳琳琅就听身后有人道:“柳少将军,这时候了,还不见操练起来呢。”
柳琳琅转头一瞧,那人就随意穿了便衣,像极了街头找茬的流氓头子。
柳琳琅不理他,便练起兵来。
忽而又听薛黎道:“柳少将军,实话实说了,我早就听闻,你身边有一位,武功极高,还生得漂亮,人说了,那是你家小倌……”
柳琳琅听罢,直冲他走去,攥了他的衣襟,眉尖上挑,说道:“你再这般口出不逊之言……”
“那便如何呢?”薛黎任他拎着自己衣襟,冷笑道:“我早看不惯你了,功夫又不好,凭什么当上羽林军统帅,就是投胎能耐。”
柳琳琅按捺不住想出手教训他,却又仔细想了一想,他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自己的武功确实不如江眠玉,也不知道和他比怎样。
“哼,”又听那薛黎道:“你身上怎么一股花香味儿?”说完这句,一把甩开柳琳琅捉着自己衣襟的手,道:“堂堂少将军,八尺男儿,又不是什么酸气儿文人,没有半点血汗气儿,净是些花香味儿,你是不是日日和你家小倌泡在一起,使得身上,都沾了他那些魅惑你的味儿了。”
柳琳琅蹙眉……
眠玉的确有熏衣的习惯,奈何方才在眠玉屋里,都是眠玉那清净香的味道,出了屋,又是玉兰的花香,根本没有在意这衣服上这么明显的兰花香……
“屈原尚且爱配兰芷,我坦坦荡荡,如何不能熏衣裳了?”柳琳琅反倒没了火儿,笑道:“薛将军,一口一个小倌的,难不成去过寒舍,亲眼见了我养小倌?我将军邸上,皆乃是柳琳琅敬重之人,是我请到府上的先生,不知道薛将军图什么,硬要扣黑锅在柳某人头上。”
薛黎戏谑道:“好,就因为你那些个先生吧,少将军,现在哪还有个将军样子?”
柳琳琅笑道:“没个将军样子?那不如,我向薛将军领教一二?”
薛黎看了那些将士们,喝道:“众位便做判官,评评我与柳少将军谁的武艺更高一筹。”
下头的将士们当然欢喜,又免了训练,还得看高手过招。
柳琳琅拱手道:“请教。”
薛黎不理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枪,问道:“少将军用剑?”
柳琳琅点头。
“请吧。”薛黎道。
柳琳琅从架上抽出剑来,和薛黎的枪纠缠起来。
那枪常人用不好,薛黎倒是耍得漂亮。
柳琳琅一剑过去,他将那枪背在身后,稍稍一跃,旋身向后,稳在地上又借力将那枪一甩,柳琳琅险些躲不开。
他一□□去,柳琳琅先用剑挡了,一个翻身,制住他的枪,踹了他的胸膛。
他铆足劲挣开,抽回枪来,向柳琳琅怼去,却不想柳琳琅跃起,站到他枪上,踏了两下,他知道柳琳琅占了上风,赶忙后退几步,抄起枪来,防了几招。
下头将士在那头喊着,多是给柳琳琅助威的。
两人斗了数十招,最终薛黎精神不济,败下阵来。
柳琳琅拱手,笑道:“承让。”
薛黎闷哼一声,偏头不看他,不情愿地还礼道:“少将军好本事。”
“薛将军说的哪里话,柳琳琅就是个没有半点血汗气的纨绔。”
薛黎转身要走,只见了那边远远站着一个人。
素纱竹笠,玉色斗篷。
与这堆重甲对比起来格外醒目……
他站在栏外,就远远看着。
薛黎瞬时知道了此人是谁。
他气得咬紧牙关,想到之前的事情,便恨不得将江眠玉碎尸万段。
他转回身去,便坐在那里,笑道:“既然陛下叫我来瞧成定军练兵,我便留下,多瞧瞧。”
柳琳琅道:“薛将军是置营阅军官,自然该守在这。”
他就看着柳琳琅练兵。
看了半晌,薛黎又偏外头去,那个人竟不在了……
薛黎赶忙坐直了身子,他本等着江眠玉进来,好说柳琳琅不务正业呢。
敢情那人从城里跑到京郊,就为了看上一眼?
不对劲啊,这不该的。
他又盯着柳琳琅的背后瞧,瞧来瞧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日落时分,也没动静。
柳琳琅叫将士们散了,自己也满头大汗。
见他还坐在那,过去说道:“钟早响了,薛将军爱坐着便坐着吧,我倒是有些累了,先失陪了。”
柳琳琅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薛黎感觉自己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得紧。却又吐不出来,没个办法。
柳琳琅回到将军第,已然月初升了。
他先是想到了早间的事,觉得自己有些气得过了,不该那样对眠玉。
便故意打着哈欠进了眠玉的抱兰斋,边走边拖着声:“眠玉——我好累啊。”
不听人应他。
“眠玉,你在哪里?不会就睡了吧?”
还是不听人应。
柳琳琅进了屋,转了一圈,每间厢房都进去一回,也没见个人影儿。
心道:奇怪了,柳韧怎么也不见了。
此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喊着“眠玉”回过头去,见的却是秋择同柳韧。秋择递了一封信给他,道:“柳师叔,这是江师叔叫我给你的。”
“眠玉是不是出去了?去了哪里?啥时候回来?”柳琳琅接过信,问秋择道。
秋择道:“他叫我们别找他,至于同不同柳师叔说,咱也不晓得了,您且看这信吧。”
柳韧接道:“玉哥儿叫我不跟着他,也是常有的事,毕竟他喜欢一个人出去。他出门时,我也便没多问,怎知他竟到少爷回来这时候还未回来,我去找择哥儿一问才知道,原是留下信走了。”
柳琳琅将信拆开,拿出信笺,看着熟悉的笔迹,写到:
“春芽才浅,玉兰风清,故人还在。记得那年二月,院中青缦浅织,君欲携剑天涯,我随君去。
今流寇四起,外忧内患,我心难安。饱食而遨游、非我等食堂俸之辈所职。而今乱天下之事,眠玉唯晓内情,不敢怠慢。
只去查清此事,了结旧怨,即归金陵。愿君值守,以安京城。天下太平之时,依旧携剑天涯,浅纱竹笠,伴君左右。
至于二弟荷育,多年以来,助我多次,愿君信之,其堪重任。
江眠玉叩首。”
柳琳琅深深吸气,站在那里缓了好一阵子,鼻子酸得难受。
秋择见他杵在那里一句话不讲,连忙问道:“柳师叔,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柳琳琅哑着嗓说道:“我出去……一趟。”
秋择不知出了什么事,又不敢再插嘴问,只好赶快回屋叫了秋蔹,去追柳琳琅。
柳琳琅驾马出去,他们便远远跟在后面。
还不到宵禁的点,他们从将军第绕到自芳园,又到丞相府……就这么一圈一圈的绕,秋蔹问秋择道:“柳叔究竟怎么了?”
秋择摇头。
秋蔹忽而骑到柳琳琅身旁,问道:“柳叔,你怎么了?”
柳琳琅转过头来,低声道:“我的玉不见了。”
“啊?”秋择道:“师叔的珮子丢了?可是这大晚上的,也寻不见啊,不然,咱们明日一同出来寻?”
柳琳琅不吭声。
秋蔹说:“他走之前留过信的,不是离家出走,放心吧,柳叔。”
柳琳琅长叹一声,看着天上的白月。
这轮月亮,那天作诗时,还圆着呢,到了今日,就缺了个大口子,再过几天,就会如玉勾一样了。
京郊,粼天侯府。
那个竹笠浅纱之人,进了门去。
他问那小童说:“你们大小姐歇下了吗?”
小童行礼道:“见过珩大公子,大小姐在院里同客人们喝茶说话。”
“知道了。”眠玉笑道,“我也只是见她一面。”
小童道:“大公子这边请。”
眠玉跟着他走,过了角门,那道倒是宽,种了一排也看不清什么树,高出墙好大一截,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大约五十步的距离,就到了后院了,小童领他顺着游廊绕去,到了岳知礼在的院子。
小童道:“大小姐,珩大公子来了。”
岳知礼起身开了门,见了眠玉。
“大小姐。”眠玉笑道,“我还是得去找他们,特来与你道别了。劳烦你,替我好好照顾苔儿。”
岳知礼道:“你不见她一面?”
眠玉道:“这么多年了,见了又勾她心绪,扯我痛楚,何苦为之?”
岳知礼又见他温温笑着,同从前一般温柔:“我不希望我在意的人牵扯进来,岳大小姐,也请替我瞒着他们吧。”
“好。”岳知礼颔首,“放心吧。你若有事,知道怎么找我们。”
“多谢大小姐了。”眠玉行礼道,“夜长梦多,江珩便告辞了。”
礼毕,轻轻转身,就要走了。
那屋子里跑出一人,捉了他的袖子,眠玉回头,看着她。
“表兄,你要去哪?”
刘芳草盯着他的眼睛,风轻拂来,浅纱浮动。
眠玉温润的眸子映着月光,他笑道:“苔儿妹妹,终究是我不好,次次都抛下你不管。”
刘芳草道:“我娘亲既然是食梅中人,那你娘亲也必然是同道之人,你若查清楚了,是要帮大羌还是大玄?”
眠玉温温笑着,“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即我之愿。”
“不要再管这茬子事了!”刘芳草道,“求你了,表兄。不论是哪边败了,你都会于心不忍,不如学那引鹤二人,到个山林中隐居起来,别管这红尘中事!”
眠玉叹道:“我能隐居,可是有些人,就是为浴血而生的。他们也是我在意之人。”
见刘芳草不答话,江眠玉又说:“若我没猜错,那位羌国质子,也在粼天侯府吧。”
刘芳草点点头,“我娘亲完全没有跟我说过粼天侯府之事,倒是她还知道这里。”
眠玉道:“就由他来替我照顾你罢。”
刘芳草死死拽着眠玉的袖子,“求你了,别走,表兄。”
她流下泪来,跪倒在地。
眠玉偏过眼睛,将袖子抽了出来。跃上檐去,在月色中末了影儿。
只留她坐在那里。
岳知礼和沅羲过去扶她起来,只听岳知礼道:“放心吧,他会回来的。”
沅羲看着芳草,芳草看着那勾残月,二人都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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