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已逝

刺槐，唯有一颗隐秘的心，会去守候隐秘的爱。

        一中的校园里遍地种满了蓝花楹，只有呈冧的医务室旁边种着一棵刺槐，这是呈冧进入这所高中工作时，亲手种下的，冬去春来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现在白色穗状的花已经挂满了枝头。

        “喂，你在哪儿？我想见你。”姜律坐在刺槐花的花坛上，神色忧郁，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校方通知由周假改为月假，自从上次深吻之后他们快三个礼拜没见面了。

        “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在你离开那所学校之前，我都不会再回去了，医务室会有小陈看着，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他。”电话那头传来了他想念了好久的声音，但是对方的话还有冷淡的语气却不是他想要的。

        姜律觉得一定是因为那天的吻，让呈冧再次排斥自己，他需要道歉，他想要当面给他道歉。往常他们都在学校，随时可以见到他想见到的人，这也是他喜欢这所学校的原因，但是现在，因为他冲动的行为导致了这个人的离开，他迫切地想要去见到他。

        一中的管理是出了名的严苛，如果不是因为姜律年级前三的成绩，他屡次违纪，早就该请父母带回去教育了。但这次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不能等到放月假出校了，决定今晚直接翻墙出去，他早就勘察好了地形，还有郑煜和蒋匀涛做内应，必定会万无一失。

        “姜姜，你确定要怎么做？翻墙是会被通报的。”郑煜一边观察着是否有人出没，一边低声问道。

        “对啊，要不算了吧，都快高考啦，别搞这些啦。”蒋匀涛也在一边轻声附和道。

        “嘘——小声点儿，等下有人来了，动作快点，没有他还管他什么高考啊。”

        “得~还是让他过去吧，不然咱们怕是要成为那棒打鸳鸯的棒子了。”

        姜律踩在蒋匀涛的肩膀上，郑煜在边上放风，在蓝花楹和矮小灌木丛的掩护下，成功翻跃了围墙。

        “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嘛？！三更半夜的，跑到草丛里去伤害小草。”门卫大叔拿着电筒晃着还站在围墙边的两人。

        “没，我们没伤害…没伤害小草。”郑煜被吓得口吃起来。

        “没伤害小草，那大半夜的，在这儿作甚？哦~你们是不是想翻围墙。”

        “啊，我们，我们…”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都是文明社会的大好青年，我们是来帮我们宿管找猫的。”蒋匀涛及时抢过了郑煜的话茬。

        “大晚上嘞，找啥猫啊，赶紧回宿舍去。”

        “哎，好的好的，这就走，大叔您早点休息呀。”蒋匀涛说完，拉着郑煜就直奔宿舍。

        姜律这会儿已经跑到了大路上了，快午夜时分了，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了，拦了半天的车也没拦到，他只好顺着大路往呈冧独居的房子跑去，幸好之前听呈冧提过一句，就记了下来。

        叮咚——叮咚——

        呈冧穿着睡袍，正想着这会儿会是谁呢，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脸，就被对方拥抱住了，姜律的头埋在呈冧的颈间，还在不住地喘息着。

        两人坐在了沙发上，姜律低着头，不敢直视呈冧，生怕还被赶出门。

        呈冧静静地看着他，想着：他的头发很乱，衣服也很乱，上面还有一些泥土，手肘划破了，手掌也擦破了皮，呵呵~这傻小子是翻墙出来的吧，都快高考了，这胆子也太大了。

        这样想着，呈冧起身到电视柜提来了药箱。“把手给我吧。”呈冧温柔地说。

        姜律惊喜地抬起头，圆滚滚的眼睛望着他，把手递到了他的手里。呈冧一边上着药一边问他“翻墙出来的？”姜律又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呈冧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笑了一下。

        “不怪你，下次别翻墙了，多危险啊。都快高考了，乖一点。”

        “对不起…”

        呈冧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上药了。

        “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上次不该吻你的，你明明要拒绝我的，可是我…”

        “我没有要拒绝你，我…”

        还没等呈冧说完，姜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按躺在了沙发上，自己伏在了他的身上，“你，你说的是真的？所以，所以你确实也喜欢我的对吗？”姜律惊喜地问他，瞳孔放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的，呈冧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

        “你先让我起来，药弄到沙发上了。”

        “我不让。”姜律倔强地回答，正准备伏下身去吻他。

        “你不让我就不告诉你，关于你之前问我的问题。”

        姜律立刻坐了起来，呈冧也坐起来继续给他上着药，用药贴粘好了伤口。姜律安静地看着他处理完伤口，把药品装回药箱，把药箱放回原处，像是在等着他解答自己的疑问。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叫沈秦屿。那个时候，我们都是一中的学生，我和他在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了。之后……”

        那个时候的校园里还没有种植蓝花楹，遍地都是桂花，九月份高一开学时，桂花已经开满了，很香。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的，很激动，很懵懂。

        沈秦屿性子开朗，和由于家庭□□的管束，天天低着头闷葫芦一样的呈冧完全不一样，于是他率先搭话了。“哎~你说，这个学校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变态老师，天天魔鬼训练那种。”

        “啊~嗯，应该不会。”呈冧回答着慢慢抬头，对视上了一双闪烁的大眼睛，单纯，清澈，不掺一丝杂质，好像这双眼睛永远只看得见光明的东西。他就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关注下，度过了高一。

        直到高二下半年的那件事，才让他们真正交心，成为了彼此心里的光。

        “有人跳楼了！！！”课间时间，吵闹的教学楼里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我听见了声音，就跑过来看，张岳林同学已经躺在了地上，脸上…脸上都是血，我抬头就看见呈冧在天台上。”他们同班的女生作为目击者，向校长办公室的警察说着事情经过，门口围满了人。

        “对，他和张岳林今天还发生矛盾了，平时他就不跟同学们说话，一看就是怪咖，肯定是他推的。”张岳林的好朋友冲进来指证呈冧，呈冧看到张岳林的尸体时就已经吓坏了，现在双手发抖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别胡说八道了，呈冧同学只是话少，而且张岳林同学是从五楼跳下去的，我当时刚出卫生间看到的，不信可以调监控。”沈秦屿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

        呈冧和沈秦屿对视了一下，眼泪大粒大粒地止不住往下掉，警方调取监控之后证实了沈秦屿的话，他才得以洗脱嫌疑。

        经过那件事，呈冧在班级里更加遭受到排挤，尽管那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有人都不理睬他，远离他。没有遭受过谣言伤害的人，永远会把传谣当成乐趣。那段时间，只有沈秦屿一直陪伴着他，像是发光的天使，和他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他的陪伴让呈冧逐渐开朗起来，后来他们和隔壁班的林升成为了朋友。

        直到高考后，呈冧正视了自己的感情，在一天夜里向沈秦屿表露了心声，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沈秦屿高兴得泪流满面。那天他们都没有回家，沈秦屿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了他。

        他们报了同一所大学，在准备好一起步入大学的时候，呈冧接到了沈秦屿的死讯，死因是心脏病猝死。他发疯似的冲到了医院，却只看到了他冰冷的尸体。

        他推迟了一年入学，在大学毕业之后，才无意得知，在沈秦屿出事前，他爸找过他，还对他说了一些话，导致了他心脏病复发。他早该想到的，他那个作为a市市中心医院院长的爸爸是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个同性恋儿子的。

        他恨呈域，他没有按他们的安排去留学，而是执意回到一中，在这个充满了他和沈秦屿的回忆的地方工作。

        呈冧说完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在卧室里，背对着姜律躺着，姜律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用手环抱着他，心里暗暗发誓，他会拼尽全力保护好眼前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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