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烈火熊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夜空空其漫长兮，汝将期等明日而归去。

        上阳宫

        “妖颜，命所有九黎宫人将这上阳宫给本宫主点亮，越亮越好。”夜色下，玉重纱面带半边银色面具，面目表情的站在上阳宫的最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上阳宫里的一举一动。

        身后的妖颜听到宫主的话，没有问为什么，因为现在他想做的也正是宫主所说的，就算是皇帝死了，少主的仇也不能不报，夫人的白发也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是，属下遵命。”

        也只是在眨眼间，整个观风殿便被熊熊烈火所包围，在这黑夜下映衬的更加惹人注目，也更加的让人痴迷。玉重纱站在宫殿的最顶端，看着下面的情景，心里并没有解放的感觉，反而更多了一层迷蒙。

        “快，快，快，观风殿走水了，观风殿走水了，快救火呀，快救火呀……”

        一个宫人的叫唤声瞬间将整个观风殿的火点燃的更加炽烈，陆陆续续的宫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手里端着水盆洒向那熊熊的大火，可是火势越来越盛，这点儿水就犹如杯水车薪一般，丝毫起不了什么作用。

        “快，多去叫一些人来，皇上与太子殿下都在里头呢，还不快点儿将人给救出来呀，快呀……”只见一年纪稍长的宫人指挥着身边的宫人一一行动：“对了，再去告诉上官姑娘，还有千牛卫中郎将方大人，让他快点儿派千牛卫过来呀，皇上这儿需要他。”

        一边的宫人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火，看着那炎炎的烈火已经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火势，竟不知道该如何做事儿了。

        年长的宫人见此，猛推了她一下，怒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要是耽误了，我看你的脑袋是真的不想要了。”

        听此，宫人回了神，看了看面前的宫人，忙点了点头，慌里慌张的向外跑去。

        “快，快，快，一定要将皇上与太子殿下都平安的救出来，快呀……”

        随着一声声的催促声，如今的观风殿可谓是乱作一团，只看见那越烧越旺的烈火笼罩住整个观风殿，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见了。

        “将军，不好了，观风殿突发大火，如今也已经快将整个观风殿给烧尽了。”只见方敬晖手下的一名武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将观风殿的状况一一向将军汇报。

        “什么？”当方敬晖听到这个的时候，心中大惊，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呢？突然，方敬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狄阁老手中的那封信？

        “狄阁老与张阁老如今在哪儿？”

        “回将军，这个属下不清楚，但是属下在观风殿的门口见到了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将军，他好像率领着其麾下的千名将士驻守在观风殿外，不过李将军看到大火也是没什么反应，让自己的部下只守卫在观风殿外，不得有丝毫的懈怠。”武将将自己方才见到的不寻常的一幕向方将军汇报，想到李将军的时候也很是疑惑。

        只见方敬晖在听到这个的时候，眉头紧紧蹙起，李多祚？他来这儿做什么？难道他也是狄阁老所说的贵人之一吗？

        “将军？”一旁的武将见将军发起呆，不由得小声提醒道。

        “恩？”方敬晖看了看身边的将士，刚要发话，便见到空中传出的信号弹，见此，方敬晖浑身的劲儿立马来了，“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直指观风殿的方向，大吼一声道：“将士们，宝剑锋从磨砺出，现在正是我们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如今皇上身边奸臣当道，张氏兄弟欺昧良善，致使国将不国，家将不家，今日我们要为天下除去这个祸患，清君侧，明忠义。”

        “清君侧，明忠义，清君侧，明忠义，清君侧，明忠义，清君侧，明忠义……”

        霎时间一声声强有力的怒吼传遍整个上阳宫的上空，震得上阳宫的地砖都抖上一抖了。

        观风殿的偏殿如今住着的是张氏兄弟，自从武皇病倒之后，上官婉儿便命人将他们从仙居殿接了过来，对外则宣称是皇上下令让他们伺候在侧的，但是只有他们自己与上官婉儿清楚，其实这个就是掩人口舌的，如今张氏兄弟在这偏殿住着，早就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了了。

        “大哥，你说现在可如何是好？皇上驾崩了，外头也是乱作一团，我们还是应该尽早的离开这儿，不然这说不定会殃及到我们，那可就不得了了。”张昌宗来来回回的走着，看坐在那儿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大哥，不由得有些焦急了。

        只见张易之坐在那儿，身上穿的是第一次进宫时穿的那件青色布衫，头上也仅用一根布带系起来，这幅模样犹如田间的教书先生一样，优雅的坐在那儿品着茶，就像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一般。

        在那儿不停走动的张昌宗见大哥这般，这心里更加着急了，猛地走到大哥面前，“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两眼瞪得老大的看着大哥道：“大哥，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呀？如今都已经到了什么时候了，我们还不快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啊？这外头都已经乱成什么样儿了，大哥？”

        闻言，张易之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在弟弟的目光下为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道：“坐下吧，喝口茶压压惊，如今这件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别慌。”

        “大哥？”见大哥如此，张昌宗倒是不知所以了，大哥这是怎么了？外头现在都已经是个什么状况了，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

        张易之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弟弟，坐下吧，与大哥说一会儿话，你我兄弟二人自从进宫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了，这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着说着，张易之便想起了他们二人刚刚进宫时的情景了，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又有哪个男儿愿意做他们这样的事情啊？

        见到大哥眸中的伤感，张宗昌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看了看窗外，虽说火光还是那么大，但也不会烧到这儿来，因此也是不必担心的，而且外面现在在救火，应该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的。想到这个，张昌宗也就乖乖的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不愧是大哥亲自泡的茶，就是非同一般。

        “弟弟，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到家乡外的田间里的那条小河里捉鱼吗？”张易之见弟弟坐了下来，便接着说道。

        听到大哥的话，张昌宗也不矫情什么了，想到了小的时候在家乡的一些事情，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容光也柔和了许多，映衬的本就很是妖美的脸庞如今更加美丽了：“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河里跌倒了，导致腿抽筋了，差点儿上不了，要不是大哥你救我，还不知道我现在还在不在了呢！”想到小时候的事情，张昌宗的脸上也是满满的笑容，想来小的时候与大哥在一起那是最快乐的时光。

        听到小弟的话，张易之的脸上也柔和的许多，手上来来回回的摸着杯把，眼神迷离，隐约可以见到眉间的那抹不自然的一皱，不过也只是眨眼间，就见张易之一脸的淡然，看着他喝下杯中的茶水，笑了笑说道：“是啊，我还记得当时救你上来之后你还在我的怀里哭了好半天，还是后来娘亲喂你吃了一块红豆酥你才止住了哭泣，也自从那以后你便喜欢上了红豆酥，除了这红豆酥还真没见你吃过其它的糕点，别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大哥却知道，弟弟。”

        闻言，张昌宗垂下了眼眸，听到大哥提起了娘亲，心情很是不悦，摸着手上的茶杯，幽幽的说道：“大哥，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最对不起的便是娘亲，当年要不是我的不懂事，娘亲也不会那么早的便离开了我们，要是娘亲还在的话，我们也不会是如今的处境，说不定你我二人早在乡间寻一个寻常的女子，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家了。”

        “弟弟，”张易之听到弟弟的话，心里酸酸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在意那件事：“弟弟，当年的事情不怪你，娘亲临终的时候也说了，她不怪你，你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怎么会怪你呢，弟弟，你别乱想。”

        听到大哥的话，张昌宗知道大哥在安慰自己，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娘亲疼爱我，可是当年要不是我不懂事跑到集市上去玩，娘亲为了找我竟然被人，被人……，后来我是平安了，可是娘亲却活不下去了，大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的罪孽。”想到娘亲临终时的样子，张宗昌的泪水便滴落在了手中的茶杯里，“滴答滴答”，混合着茶水的清香，眼泪也有了自己的味道儿了。

        见到弟弟这般，这一刻张易之忽然对自己做的那个决定后悔了，他不该如此的，他应该有自己的道路的：“弟弟，”

        “嘭”的一声，张昌宗将手上的茶杯放到了桌上，擦干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着大哥，露出平日里的笑颜，摇了摇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若是我们落在那些人的手上，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酷刑，大哥，你做的对。”话一说完，“噗”的一声，张昌宗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直直的喷向对面的张易之。

        “弟弟，”见到弟弟这般，张易之忍着胸口的剧痛跑到弟弟身边，扶着弟弟，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感受到大哥的热泪，张昌宗扯了扯嘴角道：“大哥，你怎么哭了？大哥，不哭，弟弟这是要去见娘亲了，弟弟不是一个人的，大哥一会儿也会来的，对吗？”

        “恩恩恩，”听到弟弟的话，张易之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回答了，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尽量露出笑容看着怀里的弟弟笑道：“弟弟不要害怕，大哥一会儿就会来陪着弟弟的。”只见张易之的嘴角也溢出了鲜红的颜色。

        听到大哥的话，张昌宗很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笑着说道：“大哥，当年娘亲的茶里也有这样的香味儿，很好闻，我很……喜欢……”

        “弟弟，”感受不到怀里人的生气，张易之几近疯狂的抱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你知道茶水里有毒，你为什么还要喝？为什么，弟弟？

        “噗”，又是一口鲜血，张易之看着面前的鲜红，仿佛看到了娘亲，伸出手，幽幽的说道：“娘，孩儿带着弟弟一块儿来见你了。”

        观风殿的火势越来越大，宫人们都急着救火，丝毫没有人关心偏殿里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嘈杂、死寂，这两种本不应该相融合的场景如今在这观风殿的偏殿里诠释着，谱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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