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江南故人

江南，江水支流飞云渡。

云中岳昂首迎风，远眺天边晚霞，他努力压抑着心潮澎湃，破境入流是他半生的追求，许久的梦想，而今梦想成真，他本应跟更多的人分享，但此刻他却意兴阑珊，什么人都不想告诉，甚至家乡那个最亲近的人。

从冥域回到江南已经大半年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卿小可的事奔波，说来也是奇怪，卿小可蒙难最焦虑的反而是他这个外人。

说外人或者是有些见外，江南八家同气连枝，本是一体，卿家小可有难，他理应帮忙，但真是这个道理吗，卿家小可有难，最该忙碌的应该是卿家人，至少卿世功应该比他忙碌，当然鉴于卿世功腿伤一直未能痊愈也是有心无力，但卿家其他人呢，五明山卿家人才济济，何时轮到他云中岳了呢。

云中岳跟卿小可接触不多，除了这次冥域之行，印象最深的是上次江南鉴证大会，卿小可是唯一一个真心为他祝福的人，她的热情和真情刻画在脸上，那一定是真的。

或者就是这个原因，自回到江南，云中岳就马不停蹄地为卿小可奔走起来，他先是去求助封石真，那是近几十年来江南八家里修真成就最大的一个前辈。

封石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但她的道场实在太远道路太难走，云中岳不辞辛劳带着懵懂的卿小可穿越南岭的重重障碍，终于来到封石真的道场，他跪地恳请封石真施以援手，封石真被他的真情感动出手救护了卿小可，但，她的修为不够，卿小可依然混沌。

于是他又去告求大仙姑，大仙姑俗名衣修漠，是封不成的顶门大弟子，修为极为精深，是江南八家的总靠山。

她虽然出身八家，但早已忘记尘世的旧族，她闭门不见，云中岳跪在山门前日夜祷告，一连十多天，或者是精诚所至，大仙姑虽然没有露面，卿小可却奇迹般地痊愈了，她恢复了神智，据她自己说是假面国的王后姆里苏莉在他们离开冥域后坚持不懈地派人去冥河边祭祀河神，为她祷告，终于感动了河神，这才放她的生魂回来。

云中岳不相信这个，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大仙姑出手的结果。

她是个清高冷傲的世外高人，不愿意接受尘世间的感恩，所以她闭门不见，但这并不能消解她的慈悲心，河神肯放回小可的魂灵肯定是大仙姑努力的结果，他们或许打了一架，或许是进行了某种交易，总之，祭祀一说绝不靠谱，如果靠谱，小可在离开冥域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正常了。

卿小可还需要静养，或者首要的是先减肥，这些天的暴饮暴食，让她变得面目全非，任谁看了也要心疼。

云中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送小可回五明山，他实际上已经到了山下，但他却拒绝上山。如果说早些年他拒绝去八家拜访是出于自卑，那么现在他还有什么自卑的理由呢，年轻一代里，他是第一个破境入流的。

仅仅两年前，谁敢想象他云中岳居然能破境入流？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完全不敢想象的。

造化弄人啊，

云中岳叹息了一声，张口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现在的他，已然成为八家新一代里的佼佼者，从此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他了，他们云家因为他势必在这一代重新崛起。下一步，他是应该继续修炼，再坐十年冷板凳，还是重振家业，扭转日益没落的家族产业，亦或者，派人去五明山向卿家提亲……

想到卿小可，云中岳的心里忽然像吃了蜜一样，甜透了。

过去他没有勇气正视她、追求她，但是现在……

当然，方家是个麻烦……

嗯，或者，那个叫苏浪的也是个对手……

……

一艘双层渡船徐徐而来，周身都是薄雾。

云家四大家臣里排名第三的石空明和家臣曹化露的妻妹莫小青，此刻就站立在他身后。莫小青生的细腰肥/臀，珠圆玉润，充满了少妇的风韵，她警惕地望着那艘渡船，忽然眉头一皱，对石空明道：“这不是我们的船。”

石空明也是眉头一拧：他安排好的船迟迟没有出现，出现的这艘船却处处透着诡异。他上前一步用身体遮护住云中岳，莫小青也警觉起来，掣出双剑紧紧守护在云中岳的左右。

云中岳站着没动，心中冷笑，自己已经破镜入流，与早前已有霄壤之别，哪还需要别人的保护，该是他保护他们才是。

渡船渐渐靠拢过来，一个人钻出船舱，立在船头，冲着他们微笑、招手。

云中岳、石空明、莫小青同是一喜，原来这来人是五明山卿家未来的族长卿世功！

……

“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天玑山的脚下，那山下有条弱水河，弱水连天，生灵不渡，这河长的无边无际，除非用生人献祭贿赂河神否则根本无法通过。衣桐就哄小可去献祭，小可因为苏浪的缘故，鬼迷了心窍，真的要去，我怎么肯让她去，就跟他们据理力争，谁想吃了他们的毒手，一条腿就这么废了，我再三警告小可，可惜那傻丫头早就鬼迷了心窍，到底还是跳进了冥河。”

云中岳对卿小可献祭河神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卿小可行事虽然冲动，但到底是个懂事的姑娘，既然已经许配了方家，而且她本人也没有意见，甚至主动去西州见了方家人，那她就不该如此冲动，为了一个外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当日卿小可神智混沌，卿世功又身负重伤，他忍耐着没有多问，但心中的怀疑一刻也没有解除。

所以在西州城外，他一力主张要带卿小可回江南，他本以为苏浪一定会强烈阻扰，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随便敷衍了几下就同意了。

这让心思细腻的云中岳对自己此前的种种猜测又产生了怀疑，如果一切真如卿世功所言，那么苏浪和衣桐当时就应该留下卿小可，如果把人带上了广阳山，那么一切的真相都会被埋没。

那么他们犯下的万千罪恶也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可他们没有那么做。

还有，卿世功的腿伤……

“卿兄，你的伤？”

“已经痊愈了，哈，其实伤的也不是很重，只是当日迫于形势，不得不韬光养晦，免得被他们所害。”

“原来是这样，可你把我也给骗了。”

“情非得已，恕罪，恕罪。对了，这件事相信你也有所察觉，当日在西州城外……”

“我当日就看出衣桐和苏浪不似好人，此次冥域之行玄机重重，好像一开始就在某人的筹划之中，我怀疑衣桐和苏浪有什么阴谋。”

“哈哈，云兄弟，你真是越来越睿智了，怪不得石姑姑越来越器重你，此番冥域之行根本就是衣桐一手策划的，她究竟卖的什么药，我暂时还看不清楚，但真相终归有大白的一天。”

这时候听热闹不嫌事大的莫小青道：“要说这两个人也十分托大，若是他们在冥域向卿公子下手，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个问题让云中岳也很感兴趣，若说衣桐和苏浪居心不良，那么他们为何还要把卿小可和卿世功带回雪城呢，就算河神肯放过小可，他们也可以半道截杀了她，毕竟她神智昏聩，根本没有反手的能力，而卿世功也身负重伤，怎么可能会是苏浪和衣桐的对手呢。

“衣桐恨我多事，暗中设计想谋害我，不想她的强横霸道惹恼了弱水边的金甲山陵卫，山陵卫拦住了她，才让我们逃过一劫。”

云中岳不大相信卿世功的解释，山陵卫或者可以在冥河岸边救他一命，那后来呢，衣桐和苏浪可是把卿世功完完整整的带出了冥域啊。

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歹意，自然有一万种理由把卿世功害死，遗弃在冥域。

这里的破绽，石空明也有所觉察，于是对卿世功说：“前日，公子因为拜谒大仙姑劳累感染了风寒，而今真是要多休息。”

卿世功笑道：“前些日子，真是辛苦云兄弟了。”

云中岳说道：“师兄一路辛苦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云中岳现在脑子很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衣桐和苏浪，而且从情感上来说他也更愿意相信卿世功的话，只是他今天这番话实在是错漏百出，经不起推敲。或者，衣桐和苏浪在冥域对卿世功做了什么令人不耻的事让正人君子卿世功也忍不住背后诋毁他们呢。

这种事谁能说的清，如果衣桐真的如他说的那般不堪，那倒是件天大的好事，这岂不是证明她说的什么神谕统统是假的？假的好哇，好端端的，天干嘛要黑呢，自己刚刚结固内丹，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哪能就这么没了？

窗外，忠心耿耿的家臣石空明把莫小青送到了云中岳的房门外，莫小青长云中岳三岁，其母是明夫人陪嫁，幼年时曾是云中岳的玩伴，后远嫁海州，夫亡，无子，遂回江南居住，明夫人爱其勤谨，留她在云中岳身边照顾。云中岳外柔内刚，十分要强，这些年醉心修炼，一直不曾娶妻，身边更连个妾侍都没有。

得知儿子从冥域平安归来，明夫人立即打发石空明和莫小青前来迎候。

虽和云中岳已有肌肤之亲，也得到明夫人的认可，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石空明如此直白，搞的莫小青颇为尴尬，一时面红耳赤，娇羞不可名状。

石空明却还是不肯放过她，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小青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低着头滑了进去。

房间里传出一阵惊愕的声音，但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莫小青并没有出来，而且灯火也灭了。石空明欣慰地笑了，他摇了摇头，欣慰地转身离开。

许多年来他一直这么守护他的少主，这次冥域之行，少主结成了内丹，这让石空明十分高兴，云家终于后继有人，他这么多年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

若得上天眷顾，今夜之后，若莫小青能给云家诞下一男半女，则更是天大的喜事！

干柴/烈火，青春正妙，为什么不行呢，行的，一定行！

果然如此，那他就可以歇一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如临如履，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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