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功不成身不退

飞马来到方府门前，砸门通报，管家说是卿小可不在府中。苏浪也就不管不顾了，直闯进去，管家领着一群家丁抵挡了一阵见来人凶恶，便四散溜了。

苏浪一路闯到内堂，左右也没寻见卿小可，正无可奈何时忽见一个婢女躲在桌下发抖，他一把掀翻桌子，厉声喝问道：“卿小可哪里去了？”

　　那婢女战战兢兢道：“我不知，我不知，我只知道夫人黄昏时分接到一个讯息匆匆忙忙走了，不知去向。”

　　那婢女自称叫阿媛，是方府新买的一个女奴，在卿小可面前奉承，不过一直都是做些粗活，近身服侍卿小可的是一个叫银屏的女子，从博浪海来。今日一早，总管莫山忽然让她跟银屏对调，让她在家服侍卿小可，而让银屏在外采买兼管厨灶。

　　据阿媛说，银屏午后出门采买物品，申时末仍不见归来，莫山担忧女儿安危就出门去寻找，又过了一个时辰，有人给卿小可送了封信，卿小可看完后就匆匆离开了，至于去哪，去做什么，她皆一概不知情。

　　又问方不同下落，阿媛道：“家主极少这个时辰回来，经常通宵在外饮宴。”

　　苏浪料她不敢说谎，匆忙离开了方府。

　　举目四顾，心中茫然。

又抓了几个守门的卫士拷问，证实阿媛所言不虚。

苏浪暗忖：“难道她得到了消息，提前走了？”

　　只是这等机密的消息，外人如何得知？

　　一时又自怨自艾起来，这通风报信的差事本该应由他担当起来的，为何脑子就这么笨，丝毫没有想到武心梅一进宫，卿小可就会有危险？

　　神京城虽不及洛城大，也是有三十万人口的大都市，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无可奈何，苏浪索性就在安乐侯府门外守候。

　　等到子夜时分，没有等到卿小可却等来了一队宫卫军士卒，一伙军兵将方府围的水泄不通，撞门冲入，将里里外外都控制住，四处搜寻卿小可的下落，终是一无所获。

见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苏浪略感欣慰。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些军卒非但没有撤，反而又增加了几队援军，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卿小可，方不同八成也被卷了进去，方府上上下下都被控制了起来，一部分被五花大绑带走，另一些则被喝令跪在大门外的空地上接受训诫。

苏浪决定离开，动静闹这么大卿小可肯定不会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撞见了急如星火的司空百岁和果儿，前者跑的气喘吁吁，后者跑的呼呼喘气，司空百岁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总算说出话来：“这半天你哪里去了，朝中出大事了，太上皇突然回京，深夜召集八大亲王集会，京城四面戒严，像是要抓什么人。你说会不会冲着我来的？”

　　苏浪问：“你贪污受贿了吗？”

　　司空百岁道：“我做梦都在想，奈何无权无势，没人理睬。”

　　苏浪问：“那你打算举兵造反吗？”

　　司空百岁道：“我吃饱了撑得差不多。”

　　苏浪道：“那你担心什么？再说你究竟何德何能竟要太上皇深夜召集八大亲王？”

　　司空百岁点头：“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姑且信你一次吧。”

　　苏浪却对果儿说：“明日起米、肉、菜、鱼的价格要大涨了，你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能买多少算多少。”

　　果儿大吃一惊，赶紧回家去数钱腾地方。

　　二日一早，宫中遣人来请苏浪入朝，苏浪见门外有一队十五人的宫卫军士卒，明知故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紧张？”

　　来人双目布满血丝，精神萎靡，闻言魂不守舍地答道：“出大事了，咱们都让江南卿家的给骗了，‘白日将尽，天降永夜’，据说天从此黑下去，再也亮不起来了。”

　　苏浪瞧这官员也有六品，虽无十分权力，却因靠近权力核心，也不会穷困到哪去，只怕海外的资产早已准备停妥，后路早就找好了的。但虽然如此，一旦得到永夜的确切消息也仍免不了容颜尽失，茫然失措。

　　毕竟预测只是预测，可以麻醉自己当个乐子，一旦灾难真的降临到头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的天分外/阴沉，铅灰色的让人倍感压抑，但再阴沉的天终归还是白日，不久之后怕是想见这样的阴天也不可得了吧。

　　司空百岁已经穿戴整齐，这样的大朝会他这个散官也要参加，见接迎官员茫然失措的样子，故意打趣道：“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什么‘白日将尽，天降永夜’，不是中州崔家炮制出来的谣言吗，目的是为打压京城房价。你要知道崔家虽然豪富，但在京城房价面前也是个穷人，为了争那天下第一，他们就想出了这条毒计，咱们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那官员瞅了瞅司空百岁，苦着脸道：“我现在是宁可把房子白送给中州奸商，也不想下半辈子在黑夜里过活！这回是真的！你们还不知道，武圣人进宫了。”

　　司空百岁惊叫道：“武圣人不是死了两百多年了吗？”

　　那官员撇撇嘴：“不是公冶家的那位武圣人，是一位姓武的大圣人，自广阳宗来的。”

　　司空百岁道：“你说的是武心梅，她进宫了？”

　　官员道：“可不敢直呼国师的名讳，那可是一位有大神通的人，自今往后，她老人家就是翼护皇家的国师了。”

　　司空百岁望着苏浪，一字一顿道：“这是真的？”

苏浪道：“不早了，上朝去。”

……

　　这日的大朝会上，皇帝说了三件事，一是卿家兄妹妖言惑众，逆反当诛，着有司缉拿，江南卿家连坐，着南州大总管府派兵捉拿相关人等归案。

　　第二件事，封广阳宗武心梅为护国国师，即日入镇四方城。

第三件事关系天下安危，万分要紧！

天降神谕：白日变为黑夜，万古如一。枢密院推断，天黑之后北面的蛮族势必蜂拥南下，为保边境安危，朝廷预备加强北境军事实力。各州郡县自今日起挑拣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健壮男子，或服兵役北上戍边，或组成民团转运辎重，供应前线。

此为目下最大最要紧事，敢拖延塞责者斩立决。

　　皇帝最后信心满满地昭告天下，天黑不可怕，蛮人不足惧，只要上下一心，军民一意，确保北部边境安然无恙必可成功。天虽永夜，这中土大地仍是光明的天下。

　　因见群臣仍有疑虑，皇帝不得不透露一桩机密：他已责成司夜监和北府司派员去西域收集来一些暗夜粮种，在永夜之后提供给百姓种植。

　　户部尚书宁纯简要地介绍了这些暗夜粮种的试种情况：水旱不忌，盐碱地也可以种植，产量高，营养好，便于储存。届时天虽永夜，人间却要从此岁岁丰年了。

　　朝会过后，各有司纷纷忙碌起来，皇榜告示一夜之间贴遍了神京城和洛城的大街小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帝国的四面八方传递。

　　苏浪猜的不错，神京城的粮价菜价油价一日之间暴涨数十倍，乃至于钱再多也买不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各自抱团保命乃是第一要务，费世农“病愈复出”回到天佑侯府，成为内庭总管，他的家人子侄和全部财产也一并迁入。

逸散在外的原天佑侯府的属吏侍卫只要愿意回来的都可以回来。

为了安置这些旧部，苏浪责成司空内相迅速购入临近若干院落，将其打通成为一体，费世农则建议加高加厚外围围墙，并设置暗哨，加强巡逻以策万全。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问题是眼下人心惶惶的，这改造工程有钱也没人做啊。

费世农表示他可以牵头把府内人员组织起来，自己施工改造。

至于建筑材料，外面是指望不上了，圣旨一出内外乱成了一锅粥，水旱道路断绝，粮食和蔬菜尚且运不进来笨重的建材更是别提，没办法只能另觅他途，费世农建议拆除一些多余的建筑，把拆卸下来的砖石木料充分利用起来。

不得不说费世农是个搞内政的高手，得此人相助苏浪就褫夺了司空百岁的内政管理权，让他专心去搞交际顺带打听消息。

　　随着神谕内容被公之于众，皇帝独孤赢韧的权力也达到了顶峰，权力的膨胀需要人才的支撑，现在真是捡到篮子里就是菜，只要是个人，只要对他忠心，就可以委以重任，哪管你什么出身，有何资历，曾经建立过什么功勋。

　　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一个宦官带着一纸诏书来到天佑侯府，一盏茶的功夫后，苏浪这个闲人就再也闲不住了，皇帝授他京兆巡检使一职，让他协助京兆尹范愿维持京城治安。

一同接受任命的还有三山郡太守方不同。

　　卿小可被通缉捕拿，方不同却逃过一劫，他仍有利用价值，而且又是皇帝赐的婚，故而罪不及他，而且为了利用笼络他，皇帝还委以重任，让他以三山郡太守的身份充任京兆巡检使，协理京兆治安。

　　苏浪第一次和他在京兆府相见，方不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言语间肆意讥讽。若非忠厚老成的驸马秦朗莱从中周旋，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必将不欢而散。

神谕虽已被证实，但天到底还没有黑，神京城的混乱持续了一个月后，渐渐平稳下来。这段时间苏浪假公济私暗中打探卿小可的下落，有消息说她可能躲到了洪州，于是苏浪找到陈时维表达了自己准备向皇帝辞去京兆府协理，改去洪州坐镇疏通水陆交通的打算。

陈时维笑道：“将军为国分忧，忠诚可嘉，但你想过没有，陛下为何要把你放在如此要紧的位置上？京兆巡检使，执掌京城治安，任何时候都是个十分要害的位置。秦驸马忠诚无限，固然让陛下放心，但他毕竟是文人出身，有些事难免会失于软弱。至于方不同嘛，哈哈。而今这局势你也看到了，可不是你功成身退的时候啊。”

陈时维劝他回去再想想，然后端茶送客，直接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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