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见还不见

乔司也趁机为苏浪说情道：“这位少侠方才斩杀双龙是为了救人。而且你过来看。”他将妻子拉到一边，低语了两声，夫妻二人去向水边察看那头海龙的尸体，指指点点，说了一些悄悄话，卿小羽的脸这才温润起来。

　　回身对苏浪说：“既如此，你可以上岛，但需将佩剑交出。”

　　卿小可叫道：“大姐，这是我客人。”

卿小羽却板起脸，提高了嗓音：“就算是你夫婿也不行，这是白公山的规矩。”

卿小可还要为情郎争辩，苏浪却已经解下了神精铁剑，双手奉给乔司，笑道：“上一山守一山的规矩，在下遵命便是。”卿小羽方才已经听丈夫乔司说了苏浪斩杀海龙的经过，惊骇不已，这海龙的恐怖战力她是一清二楚的，这少年竟有这等实力怎可慢待？

　　“上山解剑”的确是白公山的规矩，但针对的是不怀好意的莽汉。作为守门之人，卿小羽有权要求来客解剑也有给客人方便的权力。

　　此番她故意为难苏浪目的其实是为了试探。

　　来人是敌是友，心性如何，藉此可以一窥虚实。

　　苏浪“临阵退缩”，卿小羽又板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臭嘴脸，让卿小可十分不服气，撅着嘴，想了想，忽然靠向乔司，亲亲热热地问：“乔司哥哥，多日不见，想我没？”

　　乔司倒想说想，他是看着卿小可长大的，对这个妹妹素来爱护，多日不见的确有些想念，但眼下这情形他哪敢造次，万一被爱妻误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时憋得脸皮通红。

　　卿小可目的达到，嘻嘻一笑，对苏浪说：“走吧，我带你去见我母亲。”

　　白公山四面邻水，群山叠翠，大体分为内外两重，外重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凶险万分，内重山，明秀可人，景色优美，上建有四十八处宅邸，按亲疏远近分配给族人居住。卿小可的父亲卿狮澜是卿氏家长卿狮岩的胞弟，属于亲支近脉，住在靠近山顶的一处大宅里。

　　卿小可的母亲陆玲山也是名门出身，习得一身好武艺，年轻时与卿狮澜行走江湖，做下许多行侠仗义的大事件，江湖人称“青白双侠”，声名赫赫，是个极爽快的人。

　　见卿小可回来，把脸拉起来，喝道：“小蹄子，你还敢回来，你这个连累爹娘的祸害，卿家列祖列宗都吃你连累了。”

　　卿小可叫道：“娘，我在外面受尽了委屈，被人打被人骂，被人追的远遁海角天涯，好不容易回了家，你不问一声暖给我一杯茶，见面就骂，你是我亲娘吗？”

　　陆夫人拍案叫道：“还敢顶嘴，小羽，取家法来。”

　　卿小羽忙求告道：“小妹自远方归来，思亲心切，误闯禁地，被海龙伏击，差点丢了性命，一时心中惶恐，故而言语无状，您就饶恕她这一回吧。”

　　陆夫人喝道：“你也敢顶嘴，乔司，咦，你不是乔司，你又是何人？”

　　卿小羽忙引荐道：“这位是左卫军检阅使、天佑侯苏浪。”

　　陆夫人哼道：“你是朝廷的人？来此作何，招安吗？”

　　卿小可道：“什么招安，他是我的……”

　　陆夫人喝道：“你给我闭嘴，他有嘴不会自己说吗？”

　　苏浪上前一步道：“在下广阳宗弟子苏浪，在朝挂一闲职，身虽在朝，心在江湖，来此是有一件要事通报。”

　　陆夫人唬了一跳，一跃而起，振衣扶冠道：“你是广阳宗的弟子，见在那位仙长座下修行？”

　　卿小可道：“他是洪眞老祖的关门弟子，自己修行呢。”

　　陆夫人又吃了一惊，忙整理了衣裙就向苏浪下拜，苏浪抽身避开，连声说道：“万万使不得。”陆夫人不管他，仍旧拜了下去，苏浪欲伸手搀扶，又不敢，卿小羽是故意傻站着，卿小可是真傻站着，倒是乔司厚道，忙命卿小羽和卿小可将陆夫人扶起，却见凶巴巴的老夫人此刻满脸堆笑，用几近讨好的语气说道：“我年青时曾在大仙姑座下衣仙长门下做过几年寄名弟子，终因资质太差入不了玄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无缘仙法，心心念念却不敢忘本。你是广阳宗嫡传弟子，论辈分是衣仙长的师弟，那就是我的师叔了，晚辈见尊长岂有不拜之礼？”

　　陆夫人说的“大仙姑”便是江南修真界的鼻祖，俗名封不成，曾拜齐裳卿为师，与洪眞、倒山是一辈人，她说的那位“衣仙长”便是兰亭衣家家长衣鸣凤的姑姑衣修漠，她是封不成的弟子，二十年前破境为妙，是江南修真界除封不成外的第二号人物。

　　她为人孤傲，眼界极高，收徒严苛，陆夫人因资质不足，在她门下做了多年寄名弟子，却无法更进一步，只得重返俗尘，嫁为人妇。

　　做寄名弟子的苦楚，苏浪是身有体会的，而且他也知道，寄名弟子下山后，便不再被视为本宗弟子，陆夫人依旧见以晚辈之礼，无非是表明其不忘师门之志，并无其他的什么约束力。

　　陆夫人粗中有细，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一点私心。

　　当初，卿世功、邬天佑、云中岳、封家兄弟一干江南子弟去西域天玑山，目的不在探险，而是藉此考验选出江南世家下一代的首领人物。

　　卿小可去冥域完全是擅做主张的瞎胡闹，结果邬天佑、云中岳和封家兄弟平安归来，卿家兄妹却折戟沉沙，一个被怨灵冲神，去时一条命回来只剩下半条命，另一个则丧在了弱水河，后来卿世功和卿小可虽“死而复生”，回到了中土，却一直麻烦不断，有传言说两个人是被怨灵冲神，成了被怨灵控制的行尸走肉。

　　二人为了辨明清白，进宫去揭露女学士衣桐的谎言，衣桐被逐，二人也洗清了嫌疑。但因此得罪了广阳宗，也与衣家生出嫌隙，这让江南卿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万不得已之下，卿家将卿小可许给方不同，希望借方家分担一些压力。

　　但方家这棵大树早已枯朽，承受不住广阳宗的强力回击，兄妹俩一夜之间就成了欺君诳上的钦犯。

　　所幸，广阳宗并不想赶尽杀绝，很快就有了皇帝大赦天下，卿家兄妹总算是逃过一劫。卿世功回到五明山，卿小可不知好歹仍旧滞留京城，夫妻俩正思遣人将她找回来，没想到就出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皇帝的亲妹妹南离公主悬铃儿被杀，他们的女儿卿小可竟成了头号疑凶，株连所及，不要说她夫妻承担不起，就是整个卿家也担当不起。

　　为了避祸，卿家只得弃舍家业，躲进博浪海，在孤岛上苟延残喘。

　　因为这个，她夫妻俩在卿家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如今女儿卿小可不仅平安归来还带回来一个正儿八经的广阳宗弟子苏浪，这一来就让陆夫人看到了希望。卿小可和苏浪之间的事，她早就听人说过一些，这个苏浪可不是一般人，他既是广阳宗的嫡传弟子，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在这个什么都讲家世、背景的年头，一战而成云麾骑士，二十岁不到就封了天佑侯，你能说他没有背景？

　　若这样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人做了自己的女婿，他们家的日子可就好过多啦。

　　“多谢苏师叔送小女归来，我这个孩子从小娇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这次创下塌天大祸，连累了整个家族。”

　　苏浪道：“小可不是凶手，杀害南离公主的必是另有其人，此事容我回京后设法上达天听，为小可和卿家洗刷冤屈。”卿小可不耐烦听这些，忙道：“阿浪，你此来有什么话，就在这跟母亲说了吧。在我们家，母亲向来当大半个家，父亲当另外的一小半。”

　　挨了陆夫人一个霸气的白眼后，这才稍有收敛。

　　听说百浪/水师即将南下江南，陆夫人大惊失色，惊道：“日前确有此传闻，但主家的都不信，我也不大信。想那百浪距此万里之遥，水师都是大海船，江南的湖沼又怎么行驶的起那些大海船，敢问师叔这消息从何而来？”

　　苏浪道：“是司夜监的一个朋友透的消息，供夫人参考。”

　　听到“司夜监”三个字，众皆大惊失色。司夜监的盛名，天下谁人不知？有这三个字背书，这消息难道还会有假？

　　“大恩大德，卿家永志不忘。”

　　苏浪见不得未来的丈母娘动不动就给自己下跪，忙道：“既然是一脉子弟，又何分彼此呢。白日将尽，天降永夜，我门中弟子，正当戮力同心，匡扶正道。”

　　陆夫人连道师叔说的是，一时吩咐卿小羽夫妇引苏浪歇息去，一面又打发人去前堂探听卿狮岩的消息。

　　卿小可也忙着要走，被陆夫人拘住。

　　众人退去，陆夫人把脸一冷，卿小可打个寒噤，忙赔上笑脸，殷勤地跑过去端茶倒水，忙着敲背捶肩。

　　陆夫人哼了一声，问道：“你跟他……”

　　卿小可笑嘻嘻道：“娘，喝茶。”

　　陆夫人喝了口茶，又问：“你们有没有……”

　　卿小可又道：“娘，几年不见，你苍老了许多。阴雨天肩膀还疼吗，我替你揉揉。”

　　陆夫人拍案作色，喝道：“我问你话呢。”

　　卿小可低眉顺眼道：“我好好听着呢。”

　　陆夫人的二女儿卿小叶远嫁炎州，唯一的儿子卿重方此刻正在石头城清修，卿小羽虽亲，究竟是成了家的人，目下膝下冷落，并无儿女承欢。

　　几个子女中卿小可最像她，都是性情爽直，脾气火爆的人，母女俩是见面就掐，离开了又想念，卿小可不在家时，她是日思夜想，不知偷偷为她流了多少泪。

但见了面忍不住又爪牙发痒，不掐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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