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翻脸胜过翻书

如今骂也骂了，气也出了，想到女儿在外面的诸般不容易，又见她低眉顺眼服了软，心也就软了，叹了口气说：“方家那孩子本性不错，可惜陷得太深，死的不明不白，苦了你了。这个苏浪，倒是一表人才，听小凤说心性也谦和，叫他解剑他就解剑，倒没有以广阳宗嫡系传人的身份自居，你既然瞧他顺眼，所幸就主动一点嘛……”

　　卿小可道：“娘，你说什么呢，他是你师叔，打死我也不能跟他凑一对啊。”

　　陆夫人愣了楞：“那倒也是，我把这茬给忘了，可惜了，既然做不成夫妻，你们以后交往可就要留着点神了，姑娘家坏了名头，麻烦的很呢。”

　　卿小可道：“我还算什么姑娘，一个可怜的小寡妇罢了。”

　　陆夫人怔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莫要怨恨娘，你跟方家的婚事……”

　　卿小可截断母亲的话头，说：“不必提他了，都是为了家门。”

　　见女儿一脸的忧伤，陆夫人冷冷一笑，抹头给了女儿一巴掌，喝道：“小蹄子长心眼了，你倒继续跟我装下去呀。”

　　卿小可跳道：“无端端的打我作甚？”

　　陆夫人道：“打你是你不说实话，你再敢犯嘴，信不信，我这就去告诉你父亲，将你送去石头城出家清修，一生一世也不许你嫁人。”

　　卿小可硬声道：“不嫁就不嫁，不嫁人会死啊。”

　　陆夫人早一脚踹了过去：“还敢犟嘴，等晚上你父亲回来就有得你哭了。”

　　卿小可早麻溜地躲开了，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问：“爹爹去哪了，我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他来巴结我。”

　　陆夫人觑见打发去前堂的人回来了，便沤了女儿一眼，说道：“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好好歇着，你爹爹出去有段日子了，这两天也就回来了。”想了想，又止住脚步，说道：“你既然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可就要避避嫌了，咱们这样的大家庭，不比在外面，人多眼杂，留神有人说你闲话，坏了你爹爹的面子，瞧他回来不一顿打残你。”

　　卿小可的父亲卿狮澜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公干，并不在岛上。陆夫人在家虽然强势，但大事方面却十分尊重丈夫，因此她虽然看出卿小可和苏浪情投意合，有夫妻相，但在未征得丈夫的同意之前却不愿多说什么。

　　女儿嘴硬不承认也好，免得惹祸上身不得清静。

　　又唤来两个亲近侍婢，当着卿小可的面吩咐道：“好好守着她，不要让她乱跑，更别惹出什么乱子来。否则，我剥了你们的皮。”

　　当下打发了卿小可，精心梳妆打扮了，起身去见卿狮岩。苏浪通报的事十分要紧，却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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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浪沐浴更衣，由乔司陪着吃了宵夜，便去客房休息。

　　一名皮光肉滑的家妓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说要侍寝，苏浪婉拒了。

　　他并不怀疑这是卿小可在试探他，似卿家这种累世豪门，以家妓待客再寻常不过了。

一觉醒来，正是午后。

有婆子领着婢女数名前来服侍洗漱，外间早安排下饭菜，仍然是乔司陪客。

　　饭后奉茶，二人聊了会武学修炼上的事，苏浪提出想去外面走走看看。

　　乔司欣然陪同。

　　白公山这个地方很适合居住，数九寒冬，草木不凋，三伏盛夏，不见酷暑，只是地方不够大，又处处设禁，苏浪很快就没了兴致。

　　折回客舍，乔司有事先告辞，约了晚上再来陪。

　　苏浪一人在院中走了走，心里暗想：一整天都没来，她难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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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公山最高处的观海台下有一所大宅院，乃是卿氏族长卿狮岩的居所，卿狮岩性雅静，好炼丹，不耐俗务，故而他的居所总是冷冷清清。不过今天晚上这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卿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尽数会聚在此，因为就在刚刚，二重山外出了一件震动整个白公山的大事——卿狮岩的胞弟卿狮澜在山门外被江南水师射杀了。

　　尸体现在就停在院子里，胸腔上有一个可怕的大洞，是江南水师战舰上的巨弩造成的。

　　“澜叔黄昏时从后山的龙背窝回来，那里距海龙的巢穴不远，本来是没有水师舰船的，可自海龙被屠后，水师就在那布设了两艘舰船，澜叔并不知情，猝然被袭，就，就……”

　　说话的年轻人已经泣不成声，他是卿狮澜的侄儿，守卫山门的总管之一。

　　跪在卿狮澜尸体前的陆夫人和一干妇孺闻听此言一个个抹着眼泪嚎哭起来。

　　“屠斩海龙的是苏浪，他哄骗小可带他上岛，借机刺探我们的虚实，害死来叔的就是这个人！”

　　“不，你们弄错了，他上山是为了通报一件要事，他不会害死爹爹的。”

　　“小可，你好糊涂，什么百浪/水师南下江南，这分明是在撒谎，江南的小河小沟怎么行得海船，他是在哄骗你呀。”

　　“啊啊啊，澜哥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呀。”丈夫猝死，让一向坚强的陆夫人也乱了阵脚，此刻只是哭，其他的什么也管不了。

　　母亲如此伤痛，让卿小可也心神大乱，不知如何为苏浪辩护。

　　“小可姐，你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你知道吗，今天一天他都在岛上转悠。乔司哥，他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

　　说话的是卿小可的堂弟卿佳音，卿狮岩胞弟卿狮凝的长子。

　　乔司不敢隐瞒，将午后带苏浪去看了什么地方，一五一十向卿家家长卿狮岩禀报了。众人听了不觉哗然，苏浪去的这些地方都是白公山重兵防守、秘不示人的禁区。

　　“不，不，阿浪不是这样的人。”

“小可，你好糊涂，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说话，不是他斩了海龙，水师怎么敢去后山？他们不去后山，澜叔又怎么会遭此横祸？他若心中无私，自该在客院好好呆着，就算一时心闷想出去走走，又为何偏偏要去那些地方？！”

不知何时卿世功也到了厅中，一席话问的卿小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道。

卿世功又转向乔司，问道：“乔兄，那些地方是你带他去的，还是他自己要去的。”

　　乔司挺直胸膛，毫不犹豫地答道：“都是他要求去的，当然他隐藏的很好，说是随便走走，但去的那些地方都能看到禁区，我当时完全被他哄了，若非佳木事后点醒，我至今还被他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呢。”

乔司捶胸顿足，自责不已。

卿世功道：“这不干你的事，此人我在神京城会过，心机比海还深，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卿小可大叫：“乔司哥，这不是真的，你在说谎。”

　　乔司委屈地说：“小可，我知道你难受，但事实如此，我总不能说谎吧，害死爹爹的正是他，不会有错。你就相信了吧。”

　　卿小可泣不成声，连声说不，陆夫人骤然暴起，恶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大骂道：“不当人子的畜生，是你害死了你爹爹！”

　　经此一喝，卿小可目瞪口呆，捂着脸不敢吭声。她满心的愤懑，却不知如何表达。海龙的确是苏浪斩的，父亲的确是在后山被射杀的，这难道都是巧合？就算这一切都是巧合，但他午后为何非要去那些秘不示人的地方转悠呢？难道是乔司诬陷他，可乔司跟他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诬陷他？难道他真的如卿佳音说的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拿她当掩护混上山来刺探虚实，可这又怎么可能？

　　“你还在这执迷不悟，那是害死你爹爹的凶手！不为人子，不为人子！”

　　陆夫人双眼通红，一脚踹翻女儿，扑过去没头没脑地乱打起来。卿小可不敢躲闪，果然父亲是被苏浪害死的，那她就是害死父亲的帮凶，百死难赎其罪。

　　一干妇人将母女分开，卿小可已然泣不成声，正由几个妇人护着往外走，陆夫人忽然又如一匹疯虎一般扑了过来，揪住卿小可的头发劈头乱打，一众人见她疯癫都吓得躲闪。

　　卿小可跪地哀哭，任由母亲厮打，不闪不避。

　　卿家二当家卿狮凝看着着实不像话，喝了一声，让自己的妻子明氏和女儿卿小瑛过去将母女分开，恐陆夫人再犯癫狂，忙又命人将卿小可送走。

　　这才回身问兄长：“此人是朝廷的鹰犬，死在白公山上只怕有些麻烦，不如借……”

　　卿世功插话道：“三叔此言差矣，我卿家跟他独孤氏早已势同水火，杀与不杀，他都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斩将以示威，让他知道我卿家也不是好惹的。”

　　此言一出，老成之人捻须沉吟，一干年轻人却纷纷叫好。

　　卿佳音道：“不错，斩我海龙，杀我至亲，却让他平安离开，这话传出去我卿家将来如何在江南立足，请伯父下令，我这就去斩了他。”

　　卿狮凝喝道：“就你能，他是广阳宗的嫡传，修为已臻品境，你是他的对手？”

　　这话恰似一盆冷水，让一干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冷静了下来。

　　在父亲严厉目光的逼视下，卿佳音也灰头土脸地让在一旁。

　　卿世功冷笑道：“三叔莫长他人士气，灭自家的威风。区区一个挽流士想在我白公山放肆，他还办不到。”

　　一直没表态的卿狮岩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卿世功道：“只要父亲一声令下，孩儿明早即将他首级献上。”

　　卿狮岩于是拍案而起，喝道：“我意已决，斩将立威，叫他知道我五明山不是好惹的。”遂向卿世功一干后辈喝令道：“岛上精兵任尔等调遣，速战速决，勿得多伤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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