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刺探者

　　一些已经适应黑暗的动物正替代人族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苏浪捉了一只赤眼猫，它的体型跟家猫相差无几，却已经完全适应黑暗，双瞳呈现诡异的赤色，暗夜中它的视力变得无比敏锐，成功超越一众同伴成为这片土地的顶级猎手，活的十分滋润。

　　世道变了，人和兽都得改变，变则通，通则久。

　　苏浪有资本不做改变，但看待事物的眼光却必须有所变通，否则他也一样会被这个时代所淘汰。

　　北弱水中游是幽州的腹心地带，经过公冶家两百年的经营，这里城镇星罗棋布，道路沟渠纵横交错，人口密集，经济繁荣。当然这是天黑以前，经过蛮人的残酷蹂躏，现在这里只剩下繁荣的遗迹，万千城镇都成了废墟，适应了新环境的兽族成为这里的主宰，只余累累白骨昭示着这里曾是人的世界。

　　眼前有一条河，河边一座规模宏大的城镇门头亮着灯，这是幽州军重兵驻防的一个堡垒，有河道与幽州城连接。

　　永夜之后纵然强悍的边军也失去了对陆地的主宰，但水面依然在他们的控制中。

　　因为这个缘故，幽州境内的几座人族控制的城镇之间都有水道联系，或者换种说法凡是没有水道的城镇，不论它看起来多么坚不可摧，都没有驻守的价值。

　　因为“孤城”在军事上往往是“死地”的别称。

　　城外是层层叠叠的尸骨，一些已经腐败，另一些正在腐败，以腐肉为食物的变异动物在此聚集。

　　苏浪用脚踢了踢埋在泥沙里的一杆长枪：

　　“这是蛮人的武器，这些尸骨应该都是他们的，他们最终未能攻破城池，他们败给了时间。”

　　“你这是打算吟诗吗，说的好生伤感，蛮人又不是神，我敢说若不是公冶家有意放水，他们连一座城池都打不下来。”

　　“可幽州，是实实在在的失陷了呀。”

　　“然而公冶家却毫发无伤的避入了冰凉城，这叫什么，这叫以退为进。永夜降临，谁顾谁呢。”

　　“你说这话，我竟无力反驳。”

　　公冶家为什么守不住幽州，这是一个谜，苏浪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解开这个谜，是真的力有不逮，打不过蛮族把城池丢了，还是如司空百岁所说，以退为进占据更大的主动？两者都有可能，幽州边军虽然强悍，但不适应黑夜之变，一时失手也不是不可能。

　　蛮人的勇敢是毋庸置疑的，体魄和力量也占优势，所缺的一是装备技术，二就是团结，他们习惯了各自为战，习惯了单兵突进，习惯了内讧。

在过去的历次边境冲突中，百人以下的小规模遭遇战中，蛮人几乎保持了全胜的记录，但规模超过千人的战役，他们从来都是胜少败多，有时候甚至败的毫无尊严，一败涂地。

至于超过万人的大会战，他们至今还保持着零胜利的不光彩记录。

　　“蛮人若肯摒弃部落间的隔阂，携起手来，那简直就是天崩地陷。”

　　刻着这条警示语的石碑就立在幽州公冶家的讲武堂里，为每个公冶家子弟所铭记，正是意识到了蛮人联合的可怕，所以数百年来公冶家一直不遗余力地分化瓦解蛮人，尽一切可能不让他们联合起来。

　　黑夜已降，为了生存，所有的清规戒律都被打破了，人开始吃人，为何蛮人就不能携手合作？

　　二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死人堆里，苏浪封闭了味觉，司空百岁则用药巾捂住口鼻，否则即便不被这恶臭熏死，也一定中毒而死，这里已经不适合人族居住。

　　城中尚算整洁干净，唯独空寂的吓人，这里没有一个人，守卫城池的是五百尸兵。

　　“我早就说过了嘛，这里不会有人的，这种恶臭真不是人所能抵挡的。尸兵，除了尸兵没有什么能呆在这儿的。”

　　司空百岁的翻云覆雨让苏浪哭笑不得，刚刚就是他嚷着一定要进城来，说要讨杯酒喝，随便泡个热水澡，洗洗身上的风尘。苏浪知道他讨酒喝是假，找个女人温暖一下潮湿冰冷的心才是真。

　　尸兵没有嗅觉，只有微弱的听觉和敏锐的视觉。他们十人为伙，由一名老火统领，五十人为一队，由一个队头统领，然后十队为一营，由一名偏将统领，他们依靠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沟通联络，这种沟通方式对苏浪而言还是一个谜。

　　尸兵英勇无畏，不会和敌人作任何妥协。

　　所以被尸兵发现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那就意味着或者你将他们全部斩除，或者就在他们抓到你之前逃之夭夭，显然这两个选择都不怎么样。

　　二人准备离开之际，一艘灯火通明的小船从河道驶来，由水门进入城内。

　　船头的旗杆上挂着一串风铃，铃声吸引了尸兵的注意，他们的听觉很一般，但对这风铃的声音却十分敏感。

　　一名尸兵队头领着本队尸兵来到码头，列队已毕，目光随船而移动。

　　来者是人，这从他们灵活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全身裹在厚重的袍服里，十分臃肿。脸上则蒙着厚厚的药巾，以抵御腐臭和毒气。

　　尸兵不食米粮也不吃盐，却需要进食一种名为“黄金肉”的油脂，为自己提供能量和保持尸身健康，这艘船就是来送“黄金肉”的。

　　“黄金肉”是人族控制尸兵的秘密手段，若没有肉吃，尸兵很快就会枯萎。

　　五大桶“黄金肉”被搬上岸，尸兵队头在一张收据上盖上了自己的印鉴。几个送货工立即上船离开，他们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

　　小船驶向浓黑的夜，却浑然不觉船上已经多了两个陌生人。

　　如果人能像鸟一样从高空俯瞰大地，就会发现永夜之后黢黑一片的幽州大地上有一座城池熠熠生辉，分外扎眼。

　　冰凉城，位于北弱水的河心岛上，这里是公冶家的发迹地。

　　这里依然繁花似锦，高大的城墙，滔急的江水，悬挂在城头和城墙灯塔里的黄玉灯，以及重兵拱卫的三重城墙，将黑暗、文明截然分割开来。

　　这里是沦陷的北国唯一的人族聚居区，这里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这里被无数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所觊觎，却岿然屹立。

　　不算很久之前，苏浪和司空都曾远眺过这里，那时候这里只有一个美丽的小岛和一座不起眼的边城，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模样：美丽的河心岛蜕变成了坚固的堡垒，城池的规模很大，城墙高大且坚固，布设了数不清的碉楼和防御机关，城内街巷纵横交错、井然有序，人口虽多却绝无一个敢乱走坏了规矩，因此苏浪和司空百岁的行踪很快被发现，抓捕他们的尸兵多达两百人，森严的阵势让司空百岁胆颤心寒。

　　苏浪决定投降，因为他们此来是光明正大的，不必这么畏畏缩缩，听闻朝廷有使者到，公冶家的主人大惊失色，赶忙命令衙内军将军公冶壬将人带来。

　　很巧的是公冶壬曾在海州跟苏浪有过一面之缘，战场上结下的友谊是很难被淡忘的。公冶壬喝退众人，亲自护送苏浪穿过重兵设防的两道城门进入内城。

　　冰凉城的内城建在两座山峰夹持的平台上，地势高阜，易守难攻。

　　这里是公冶家的腹心之地，最美丽柔软的地方。

　　本该是歌舞升平的盛世，但为了迎接两位天使的到来，故意搞的凄风苦雨，然而花场老将司空百岁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所在。

　　幽州大总管公冶盛率军政要员出迎至正门外，礼数周到，但不臣之心却昭然若揭。

　　好在苏浪和司空百岁都并非皇帝的死忠，无意挑衅主人的强大气场，因此主宾之间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

　　低调隆重的欢迎仪式之后是盛大的宴会，宴会上公冶盛慷慨陈辞道：“老夫虽然兵败，但蛮族也没好到哪去，幽州之战，于老夫是平生未有之大耻辱，于蛮人也绝对是他们不想重温的噩梦。哈，两位肯定想象不到，那次我趁他首尾不能相顾，突然率军出击，打的他稀里哗啦，我敢说此战之后蛮族无力再向南攻击了。”

　　老将喝多了，胡言乱语，可以原谅。

　　宴会上少不了有歌舞助兴，公冶家镇守北境太久，与蛮族打交道太久，身上沾染了浓重的蛮族习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能歌善舞。

　　唱歌跳舞，司空百岁最喜欢了，他很快就阅遍了公冶家的四大美人，并和其中之一公冶盛的宠姬勾搭上了。

　　来客和自己的侍妾眉来眼去，公冶盛却毫不在意，身为北境之主，他气度恢弘。

　　酒一直喝到深夜。

　　虽然天永远是黑的，但黑暗中的人们并未忘记白天和黑夜的分割。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普通人的生活，对贵族来说，夜幕降临只是一天生活的开始。

　　而现在的永夜，则无疑是贵族的天堂。

　　察知两位天使的真实来意后，公冶家不再有所顾忌，通宵达旦的饮宴正式开始。

　　苏浪很快厌烦了这些，他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泡个澡，洗洗风尘，顺便再睡上一觉。一位善解人意的美丽小姐洞察了他的心事，她热情地邀请他去自己的闺房做客，她的母亲出身西州阿斯卓伊家族，她很好地继承了母亲的优点，生的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纯净，碧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魅惑。

　　尝过女人甜头的苏浪现在自持力差的可怕，他很快就和美丽魅惑的公冶家小姐坠入了欲望的深渊。

　　他的表现让公冶家小姐终身难忘。

　　释放了女人的最高欲望后，她变得柔情如水，对苏浪全无一丁点的戒心。

　　苏浪从她那得到了公冶家最完整的情报。

　　这一夜司空百岁也没闲着，见识了公冶盛之宠后，他被另一位公冶家小姐迷的神魂颠倒，这位小姐的母亲出身炎州曾氏家族。

　　曾氏家族的女人身材娇小，皮肤滑/嫩，火辣多情。

　　司空百岁坦言这位小姐年岁虽然不大，但对男人和鱼/水/之/欢的理解却是极为深刻的，与她相处如饮甘露，但愿长醉不愿醒。

　　男人的欲望得到最高满足后，司空百岁像个傻瓜一样，把他们此行的目的吐个一干二净。

　　苏浪觉得此刻再不走，必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于是在第三次“夜幕降临”的时候，公冶家的管家怎么也找不到两位从南方来的贵宾了。

　　他不敢怠慢立即报知公冶盛知道。

　　公冶盛摆摆手，对左右说：“由他们去吧，幽州的城墙虽然不及他家的高，但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看谁能挺到最后。”

　　他当即下令，熄灭所有灯火，内外皆用黄玉灯照明，停办一切大型宴会，以节约人力物力，漫漫长夜，想熬过去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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