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漆甲人

封成凡笑道：“提与不提，我都已经知道，当初你撒谎说弄丢了我就不信，上古神器怎么可能弄丢？”

　　苏浪道：“昔日道行微末，不得不仰赖此宝自保，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连佩苓伸手推拒道：“送她给你，是因为你曾救过我，知恩不报非君子也。送出去了便是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只是那贱婢生性孤傲，料必你也支使不了她，罢了，你既然不要她了，我便收回来吧。”

　　说罢念动咒语，但见虚空一晃，小九神气活现地窜了出来，围着连佩苓转个不停，似一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连佩苓将她拘在手中，厉声申斥了两句，小九耷拉着脑袋，诚心受教。

教训完毕，连佩苓却将此物转赠给了果儿。

果儿把手直摆，哪里肯要？

　　连佩苓笑道：“你夫君是大英雄，大英雄自然要去做大事，天降永夜，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做，岂能时时守护在你的身边呢？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牵挂，若无得力的宝物护卫让他怎么放心，若分了他的心，岂非是你的罪过？”又抓着果儿的手，悄悄说：“这宝物是他老封家的，是你夫君懵懂说了出来，你若不收，我带回去，早晚让他哄了回去。”

果儿这才拜谢收纳，连佩苓教了她运使之法，说来也怪，同样的口诀，苏浪念诵之后小九爱答不理，傲娇的不可一世，果儿念诵，却是一唤即至。

重女轻男到这种地步，让苏浪也是无语。

　　一时有人来说筵席布置好了，原来是封成凡、连佩苓夫妇做东请苏浪、果儿、司空百岁、柳莺的客。筵席摆在关海阁，远眺可见海上的那一抹光。

　　这光似海上晨曦，永恒不变，无始无终。

　　据连佩苓说，早在光明世界，南海这边的光照就比北方多，一年之中竟有一半时间一天的光照超过七个时辰，永夜即降，举世皆黑，这里却还残留着一丝光明。

　　司空百岁问：“有人说那光其实是海中火山喷发所致，并非真的光亮，可是这个道理？”

　　连佩苓道：“赤炎海的海水比别处要略微咸一些，热一些，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不同。旧日曾有人驾船出海，行出三千里，依然是海。可惜我没有神针鹤，若不然飞出一万里去，看看这赤炎海究竟有没有边，海的那边又是什么？”

　　果儿道：“这一世界只有一个中洲，中洲之外再无大洲，就算神针鹤一直走下去，到最后看到的还是中洲。”

　　连佩苓咯咯笑道：“妹子你真是天真呢，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果儿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苏浪。

　　连佩苓悄悄地咬着她耳朵说：“他若非骗你，就是被他师父骗了。”

　　……

　　南海虽有云浮山庄这样强悍的家族，又有海面上透来的微光，但也并不平静，从南岭下来的岩穴人和雾山漆甲人正横扫一切，连佩印得到军报说，距离南海千里之外的交阳城被岩穴人攻破，残部在太守的率领下正向南海退却。

　　情势危急，连佩印决定亲自率部接应。

　　苏浪请求一同前往。

　　岩穴人本居住在南岭腹地，他们有特殊的挖掘技能，能在坚硬的石壁上打出孔洞，世代穴居在幽暗的地下。

这些人身材瘦小，除脑袋接近人类外，身体恰如猴子一般大小，细胳膊细腿的，羸弱不堪，旧日与人族交战，百战无一胜，所以只能避居在南岭腹地的深壑之中。

那地方怪禽猛兽极多，岩穴人自然不是对手，为避免亡族，他们只能向地下发展，上千年下来拥有了极高明的掘地手段，他们能在坚硬的岩石上开凿隧道，在底下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

　　永夜之后，人族视力骤减，而岩穴人却因常年生活在地下，视力未受明显影响，此消彼长，岩穴人实力猛增，他们纷纷走出南岭，向南方的平原地区挺进。

　　“单个的岩穴人不值一晒，但成群结队在一起就很麻烦。”

　　“他们会制造特殊兵器，像连弩什么的。”

　　“他们会制造弩箭，但劲道一般。”

　　“他们会制造毒药，像北方的马背矮人那样，在箭上涂上毒药，中者必死。”

　　“他们的眼睛很亮，在黑夜里视物很清楚。”

　　“这是他们的可怕之处，但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是他们会驱使箭鼠。”

　　“箭鼠是什么东西？”

　　连佩印从副将手里接过一支黑黢黢的断箭递给司空百岁看，这东西长约七寸，粗细跟筷子差不多，尖端锐利，末端很钝。

　　司空百岁掐了掐，敲了敲，非金非铁，乃是骨质的。

“箭鼠这种畜生背上生有七根毒刺，就是这种东西，一旦迸发，能射三丈远，两丈之内能伤人，一丈之内能穿透铁甲。岩穴人饲养箭鼠对抗恶禽猛兽，有上千年的历史，经验很老道，他们会驱使箭鼠潜入你的客厅、卧室，猝然发难，你根本来不及动作就着了他的道儿。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中箭之人会感染鼠疫，不仅自己没命，还会传染身边的人，可想而知，它们有多可怕了。”

听了这话，司空百岁手一哆嗦，赶紧把骨箭丢了。

连佩印哈哈一笑，连道：“这支用药水泡过，没有毒的。”

司空百岁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

　　“岩穴人难道就不惧鼠疫，他们有解药吗？”

　　“他们世居岩穴，吃一种含盐的石粉，因此不惧对鼠疫。但人若吃了这种石粉便上吐下泻，熬不了一天两天就没命了。”

　　“没有解药这就麻烦了，鼠疫是很难对付的。”

　　“所以我要亲自过来，若这些人得了鼠疫，是万万不能让他们去南海的。这不是我自私。”

　　“我明白，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幸运的是交阳城的难民没有感染鼠疫，实际上攻破他们城池的是雾山漆甲人，而非军报中提到的岩穴人。

　　“一开始是岩穴人要来攻城，但他们在半道被森林绿怪伏击了，我们的城池是被森林绿怪攻破的。”交阳郡太守武兰谱脸色青绿，他在与雾山漆甲人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只凭一口气支撑着，撑到现在没死，实在是个奇迹。

炎州地界多森林沼泽，其西南方向是绵延万里的原始森林，莽莽苍苍，无边无际，因常年云蒸雾绕，当地人称之为雾山。凶悍残暴的雾山漆甲人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些大森林里，他们会用一种特殊的树汁熬制绿色的胶漆，然后把胶漆涂抹在胸腹、背脊、四肢等要害处，长年累月下来，胶漆凝结成类似盔甲的硬壳，不仅能保护皮肤不受树枝刮伤，更有遮蔽体味，隐身，祛病的功用。

令人族闻风丧胆的鼠疫，在他们眼里却不值得一晒，岩穴人的弓弩和箭鼠背上的骨箭都无法穿透他们身上的漆甲，所以雾山漆甲人也被视为是岩穴人的克星。

光明时代，炎州地方豪强经常收买雾山漆甲人对付不守规矩的岩穴人，常有辉煌的战果。

　　“雾山漆甲人……，我们应该帮帮他们。”

　　太守武兰谱说完这句话便溘然长逝，他之所以痛苦地支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把这句话说给连佩印听。

　　这是一句饱含智慧的话，也足以显示他的博大胸襟。

　　但这句话却让连佩印很为难，雾山漆甲人秉性残暴，生性贪婪，过去他为了对付岩穴人也曾秘密跟他们合作过，但结果都很不愉快。历史上雾山漆甲人跟炎州地方有过数次大的冲突，彼此都有重大伤亡。光明朝建立后，炎州镇守者变成了曾氏，历史上曾氏有多位家长死于雾山漆甲人之手，血海深仇，岂是一言片语能化解的？

　　众人都为连佩印捏了把汗，不知他将做何抉择。

　　下这样一个决心并不容易，因为看起来无论连佩印作何抉择都会留下极大的隐患。连佩印拧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对副手说：“记录：将十件兵器留下，告诉他们何处有铁，教会他们如何打造铁兵器，给他们一幅有用的地图。”

连佩印说的“十件兵器”是一句暗语，具体数量有多少，苏浪不得而知，但看情形不在少数。

雾山漆甲人不会冶炼钢铁，没有铁质兵器，他们的漆甲虽然坚韧耐用，但缺乏犀利的进攻性武器，而岩穴人则精通冶炼金属，锻造兵器，他们的冶炼出的钢铁，甚至比神京城军器监使用的精钢还要精良，而他们锻造的兵器非但锋利无比，而且极尽精美，在炎州的黑市上能卖出很高的价格。

　　这次他们采用伏击战术，打了岩穴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取得大胜，但若是大规模正面对抗就未必能占到好处，支持他们对抗岩穴人其实就是帮助自己。

　　“请苏兄回京之后，为我多多美言，我之所这么做，并非是要资敌。”

　　这个苏浪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众人休整了一日，启程回南海郡。

司空百岁暗中提醒苏浪道：“有个朋友混了进来，你要不要过去问候一声。”苏浪/哼道：“藏头露尾，鬼鬼祟祟，我看他要玩什么花样。”司空百岁建议提醒连佩印知道，苏浪道：“连庄主老于江湖，不必我们提醒，他必是在等候时机。”

　　武士宁的队伍里藏了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司空百岁觉察到了，苏浪也看在眼里，二人却都不动声色，他们相信以连佩印的机警肯定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他们大错特错，连佩印百密一疏，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大队人马又走了三天三夜，再向前就是南海郡地界。一个漆黑的黎明，众人正忙着生火做饭，准备行装，管事的去请示何时起行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连佩印。

　　苏浪绕营地转了一圈，神识告诉他北山之北有真阳气的波动。

　　他只给司空百岁一人递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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