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北回归时

伏击连佩印的是三个黑袍人，二人赶到时，其中一个黑袍人已经被连佩印斩杀，另一人重伤倒地，右腿自膝盖以下被削，他起身不得，手持短弩，伺机偷袭。

　　司空百岁暴吼一声，挥刀劈向他的脑袋，那黑袍子就地一滚，避开司空百岁的倾力一击，人已经溜到了他的身后，只是右腿被斩，一时起不得身。

　　三支淬了毒的短弩激射司空百岁的后腰，苏浪化出气盾震开短弩，神精铁幻化的长刃马刀自他肩膀斜向下将那刺客劈作两段。

　　司空百岁擦了一把冷汗，嘀咕道：“这厮够狠的，什么来头？”

　　解开他的面罩，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路人脸。

　　检查他所使的兵刃，像刀非刀，像剑不是剑，是刺客使用的独门杀人武器。

　　“又是小海地或常武团的杀手，永夜即降，这帮家伙还有生意做，真是的……”

　　苏浪道：“世道越乱，他们的生意就越好。”

　　他说话时目光盯着对阵中的连佩印，眉梢慢慢锁成一个疙瘩。

　　“连庄主他——”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连佩印已经左支右绌，撑的很辛苦了。倒不是这个杀手手段如何了得，而是连佩印大失水准，推测是动手之前已经着了对方的道儿。

　　“快帮忙吧，要不然非得给刺客弄死，别忘了你的小媳妇儿还在人家妹妹手里。”

　　忙当然是要帮的，苏浪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是他看不懂这个刺客的路数。这刺客身段漂浮，忽左忽右，竟然还会幻化虚像。

　　常武团和小海地的刺客不可能有这份本事，这个刺客是假扮的。

　　苏浪悄无声息地出手了，是偷袭。

　　司空百岁暗赞一声，挑了挑大拇指，生死相搏，本来就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苏浪这一剑却刺入了虚空之中，虚空之中的时空归制造者支配。

　　“你终于来了？”

　　刺客洋洋得意，他有资本得意，他巧施妙计将一位品境修真者困住，光这份本事就值得夸耀。他又似松了一口气：“你变得奸猾了，迟迟不肯入彀，我只得出此下策，用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来引诱你。”

　　“我们似乎认识？”

“当然认识！”

来人的身上骤然毫光大盛，是草黄丹发出的光毫，她的修为至少在流境上阶。

　　她轻轻地摘下自己的面罩，露出半张清秀的脸和半张枯萎的疤脸。

　　“原来是你。”

　　苏浪已经认出他的对手，也就不必再装下去。

　　他的身上毫光大盛，是碧青色的光毫！

　　这是内丹修炼至妙境阶段后的特殊标识。

　　“你，你怎么……碧幽丹，你竟然已修到了妙境……”

　　“现在知道怕了吧？晚啦，蠢材。”

　　司空百岁被那半张萎缩的疤脸吓的不轻，见势在苏浪一边，便愤怒地咆哮起来。

　　人造虚空里完全是制造者的天下，他可以在里面为所谓欲。一般而言，流境修真者是无力制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虚空的，因为那需要耗费极大的真阳气，甚至是品境修真者要撑持起一个虚空也是极为凶险的一件事。是苏浪的对手天赋异禀，修真路子别出心裁，才能以区区流境上阶内丹便制造出一个成熟的虚空，同时困住苏浪和连佩印两大强手。

　　这是她出奇制胜的杀手锏，只可惜她错算了一着。

　　苏浪隐瞒了实力，瞒的密不透风，瞒的死死的。

　　妙境的碧幽丹比她的草黄丹高出两个境界，这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是可以破碎她费尽心机撑起的虚空的。

　　“真是卑鄙！”她口不择言，怒骂道。

　　“彼此，彼此啦。”

　　司空百岁给苏浪丢了个眼色，让他撕破这虚空，擒拿这刺客。

　　苏浪却没有理睬他。

　　制造虚空不易，虚空破碎更是凶险。

　　一旦她辛苦撑持的虚空被外力强制破碎，她必受重伤无疑。

　　“为何为灵帝效命？”

　　“为了报仇。”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永夜即降，灵族兴，人族衰，何必行此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你说的好听！一百年前你们用卑劣手段阴了我们祖师，一百年后一边唱着高调，一边却私下和灵类勾勾搭搭，你们广阳宗的人天生就是这么卑贱吗？”

　　“半面美人，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要认清形势，现在我们占优。”

　　“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哟呵，那你暗箭伤人就是本事啦？我平生最瞧不起你这种人，得势就不知天高地厚，尾巴翘上天，恨不得把人赶尽杀绝；失势就怨天尤人，满腹牢骚，搞的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一样。似你这样的人就该打断狗腿，丢进大牢，吃上十年八年牢饭，好好反省一下。”

　　这个时候，大队甲士已经寻踪追来，刀枪剑戟布列森严。

　　苏浪已无转圜的余地，只得破其虚空，与连佩印合力将这刺客拿下。

　　这样既全了连佩印的脸面，又隐瞒了自己的实力。

　　事后苏浪告诉连佩印，这个只剩半张脸的刺客名叫花心洁，是真阳门的余孽，早前就曾两次刺杀他。

　　又拷问那个断腿的刺客得知，他并非什么常武团或小海地的刺客，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客，月前被花心洁重金招募，冒充小海地的刺客。他声称自己是因为更换了兵器，导致武技大打折扣才被连佩印斩断了右腿。

　　问他死者的姓名，他是一概不知。

　　连佩印是个谨慎的人，授意左右对其严刑拷问，得到的口供却是一样的，想来他说的是真话。

下一步就是审问花心洁，连家摆出祖传的十大酷刑，连佩印很客气地提醒花心洁三百年来没有人能玩够全套，但花心洁面带不屑，声言她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连佩印当然不能慢待远来的客人，十套刑具伺候的花心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乖乖供认：她此行是受灵帝麾下冥灵二十四部台之一的仙灵台执首.长差遣，来岭南定点清除地方首领人物，这其中当然饱含了连佩印。

　　因为无意间撞见了苏浪，她担心有变这才迟迟没有动手，后因上风催逼太紧，担心无法向上面交代，这才铤而走险，不曾想一出手就失手。

　　苏浪道：“前次在博浪海，你还是真阳门余孽，为何又成了灵帝的走狗。”

　　花心洁嘿然冷笑道：“为了报仇，我死都不怕，还在乎担一个走狗的恶名吗？你们如此恨帝君，无非因为他非人类，而在我看来圣灵帝君才是旷古未有的大圣人，他的胸怀，他的德行，比你们所有人都要伟大！”

　　司空百岁劝苏浪道：“这人脑子被灵帝洗白了，你跟她说不着。”

　　苏浪无可奈何，只好对连佩印说：“我要回神京城将此事禀报师姐知道，内子就托连兄关照了。”

　　果儿听说苏浪要走，依依不舍，拽着苏浪不肯放手，苏浪安慰道：“我这一去，长则一年，短则半载，一定回来看你和他，你自己多保重。”又附耳交代道：“没事的时候多折腾一下那贱婢，务必将她驯服了，有她护着你们母子，我才能放心。”

　　果儿明净的脸庞上已满是泪痕，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你小声点，她的耳朵可灵了，若是被她听到，又要生出许多是非。”却又执手低语道：“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的，你放心。”

　　……

　　一字天峡位于炎州东北，是炎州通往中土内陆最为便捷的通道，为了保卫这条生命线的畅通，早在王朝时期就专门设军镇拱卫。

　　光明朝创立后又在峡谷南北两端各设一道雄关，命名为南北天门关，又于峡谷正中宽阔处新建一座郡城，设郡曰天门郡。

　　天门郡由政事堂直接管辖，其太守地位很高，常由中州大总管兼任，南北天门关和郡城都驻有雄兵，两关军马归中州大总管统辖，郡城驻军则是禁军，归左右神武军统辖。

　　舍此之外，要想穿越南岭，凶险重重，不要说普通人，即便是苏浪这样的修真之人也感到头疼，因为这偌大的地方都是兽族的地盘。

　　都说中土之地人族称雄，但这话其实并不严谨，中土所有地势平坦、水土丰美之地都归人族支配，这一点倒无可置疑，但山川泽国，人迹罕至之地还是兽族的天下，高耸的屋山上尚有兽族的部落，而莽莽苍苍的南岭腹地甚至还有兽族之国。

　　王朝时期，南岭之南、现在的炎州之地半归人族，半归兽族，两族实力相当，势力线时有变更。

　　光明朝崛兴后，中州豪门曾氏因功授炎伯，永镇炎州，世袭罔替，曾氏历经三百年血腥征战才将炎州纳入中土范畴。

　　永夜之后，人族实力大损，势力范围急剧缩水，兽族和灵族崛兴，南岭腹地的兽族国与部落纷纷向外扩张，最先感受到压力的其实不是山外的人族，而是类似岩穴人这样的族群，在兽族扩张势力的压迫下，他们纷纷走出深山，向人族聚居地发动攻击。

　　被群山环抱的天门郡自是首当其冲。

　　西州之战后，左右神武军失势，驻守天门郡的两营禁军奉命撤防，将防区移交给中州地方驻军，而为了防御西州的威胁，中州方面不断扯调人马充实西部防线，致使南北天门关防御力量被极大削弱，面对岩穴人的咄咄攻势，只能采取被动防御态势，交锋十数次，次次败的落花流水。

　　苏浪到来时，天门郡已经被岩穴人攻占，南北天门关现在虽然还在人族的手里，但没有了给养和军械供应，似乎失陷也是早晚的事。

　　苏浪和司空百岁绕过南天门关，进入天门郡的腹心地带。

　　一条人工运河将南北天门关和郡城勾连在一起，运河两岸平整的土地上，道路、沟渠纵横交错，城镇村庄密布，足见往昔的繁盛，但是随着永夜的到来，在黑暗生物的肆意狂虐下，九成九的村镇都已经荒弃了。人口向南北天门关和中心的天门郡城集中，只有一些大的城镇在大家族和大商户的坚守下尚还苟延残喘。

　　但在一切，在岩穴人的扫荡下终将成为记忆。

　　岩穴人身材矮小孱弱，却长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他们富于聪慧和算计，擅于饲育各色古怪动物以驱使，而其本身的战斗力却和他们的身材一样孱弱。

二人光明正大地走在宽敞的官道上，不惧岩穴人攻击，反而吓的岩穴人如避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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