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居功不赏

　　林州城外忽然打的惊天动地，让城里的林家倍感紧张，一众高级将领们目瞪口呆，完全猜不透这回蛮人又要玩什么把戏。因为灵帝的强力压制，九部黑蛮人停止内战，一致对付林州，打的他们精疲力竭，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觉得这是一场阴谋。”世子林乾坤言道：“他们打不破城池，就使了这个奸计。你们不要不相信，论智谋，蛮人或者想不到，但你们别忘了他们的帐篷里有许多为之效命的中土谋士。单从我们储贤馆出去的就有好几个。”

　　最后一句话别有所指，充满了恶意。

　　储贤馆是林家用来收揽天下智谋之士的机构，一向由林乾坤的兄长林中域掌管，馆中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因此声势极大，而林中域因为非正妻嫡出，故此无缘世子之位，但他礼贤下士，在林州士林威望很高，隐然是林乾坤的一个威胁，因此林乾坤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削弱他威望的机会的。

　　林中域翻眼瞅了瞅父亲林重进，就没有吭声。

　　因为接连战败，林重进的威望受到极大的削弱，而且老头身体也每况愈下，为防不测发生，林州已经启动了交班程序。林乾坤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但他的骄狂和自以为是却很让林重进感到不快。

　　尤其林乾坤最后那句话，更是让他火冒三丈，储贤馆是在他的倡议下建立的，林中域执掌储贤馆也是他首肯的，如此恶意诋毁林中域，还把自己放在眼里吗？因此不等他说话，就气喘吁吁地说道：“一派胡言，林州城旦夕可下，之所以围而不攻，乃是另有计较。如今城外沸反盈天，必是他们自己在内讧！”

　　林乾坤想跟父亲争执两句，却见身边谋士肖进在朝他使眼色：以下犯上不得人心，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当即起身谢罪，为父亲奉了一杯香茶算是赔罪。

　　林重进对这个世子一直都不甚满意，只是膝下无人才不得不如此，而今自己行将就木，林州又临此危局，更不能节外生枝，他甚至有些后悔当众斥责林乾坤了，这样打儿子的脸，伤他的威望十分不智慧。

　　他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将目光投向默默坐在一角的林白露，心中感慨：“若她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啊。”

　　“军咨使和副使有何判断？”

　　军咨使知道这话其实是问林白露的，便摇了摇头，而将目光转向林白露。

　　“据查是阿牙花部和莫顿部之间起了冲突，他两家素来不和，阿牙花部强盛，而莫顿却做了联盟首领，阿牙花心里一直不服，但有灵帝压着，也无可奈何，忽然发作，我揣测是有两种可能：一是灵族施加在两部身上的压力忽然减弱，甚至消失，但这一点可能性不大；其次，就是出现了突发事件，譬如阿牙花或莫顿死了，而恰巧两部之间又产生了误会，故此才不顾一切的大打出手。”

　　一番分析听的林重进连连点头：“九部蛮人在异化之前，彼此混战，积怨极深，是灵帝用强力将他们捏合在一起，你说的有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正说着，却听殿外一阵乱，正要问是谁，却听一人朗声笑道：“大总管不必猜疑了，阿牙花让我们杀了，他儿子桑吉成要给他报仇；莫顿的替身让人杀了，刺客却跑进了阿牙花的灵堂，所以两家就打起来了。打的天翻地覆。”

说话间就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掷了进来，骨碌碌正滚到林重进脚下。

这是一颗蛮人的头颅，从耳垂上的大金环可知是一位贵人。

林重进眉头一皱，正要询问来者是谁，林白露面露喜色赶紧报知二人的身份姓名。

听闻是天佑侯苏浪到此，林重进吃了一惊，赶忙起身迎接。

　　苏浪与众人见了礼，再接刚才的话题，众皆大惊失色，唯林乾坤有些怀疑，刺杀对方首要人物，导其自相残杀，这条计谋他一早就试过，却发现根本行不通，蛮人的守卫极其严密，刺客根本就无法近身。

　　他正要当众提出来，却见林白露朝他使了个眼色。

　　林白露虽受重用，却是个女儿身，注定不可能跟他争抢什么，所以他跟林白露一直相安无事，也素知她足智多谋，此刻提醒自己必有缘故，于是隐忍不发。

　　苏浪此来是代表政事堂巡视林州，位份很重，故而一应礼仪十分隆重。

　　林乾坤抽得一个空隙问林白露：“你相信那个司空的话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林白露道：“一般人自然是不可能，但天佑侯是广阳宗的内门弟子，这就有可能。”

　　林乾坤笑道：“且不说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单就一样就很让人生疑：广阳宗持神力驻人间震慑灵兽两族，翼护人族，却不得干涉人间事，其弟子若是杀人必受天谴。他怎敢有违天道？”

　　林白露道：“此一时彼一时，异化的蛮人还算是人吗，怕是天神也没有定论，打个擦边球杀几个有什么干系。”

　　林乾坤一时无语。

　　这时间苏浪和林重进已经结束内室密谈，击鼓聚将。

　　林重进高坐主座，苏浪和司空百岁坐于一侧。

　　林重进以大总管身份传下军令，要求林州各军立即整备，一个时辰后出击。

　　却没说进攻方向。

　　又召林乾坤，将一封密图交给他，嘱咐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务必十日内锻造出如数军械，若是不能，留神我褫夺你的世子位份。”

　　林乾坤大惊，打开那图看时，又不觉眉花眼笑。

　　蛮人异化后，身上布满鳞片，坚硬光滑，普通刀枪无法伤身，只有用北府司《神兵图鉴》所载秘法锻造的刀枪才能伤敌，而这内府秘法锻造的军器只有禁军才有资格装备，林州军是边军，素来被朝廷轻视，内府军器只有军官才有配备，林州数度向朝廷请求支援，却因永夜之后交通断绝而未能如愿。

　　装备上的不足让林州将士吃足了苦头。

　　苏浪带来的这张图正是北府司《神兵图鉴》的抄本。

　　这是决定林州前途命运的大事，父亲将这件事交托给自己，足见对自己的信任。林乾坤大喜过望，立即前去准备。

　　此刻城外九部黑蛮已经打成一片，这些部落当年在草原戈壁上互相敌视，混战不休，合纵连横，无一时休息。

　　因为被灵帝镇压才保持了一定时间的和平，而今和平局势被打破，混战再次降临。林州军趁机发难，一日一夜间打破九部，斩杀头颅三万六千级。

　　苏浪以钦差上使的身份全程观赏了这场大戏，对林家的恐怖战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各部蛮人撤军一百里，扎营，休整。”

　　林白露禀报完毕后，请示林重进示下。

　　林重进却问：“是否可以再战？”

　　林白露道：“各军疲惫，不宜再战。”

　　林重进对林白露提供的情况无一字怀疑，当即下令停止追击，各军撤回营地。这是两年来林州取得的最大最彻底的一场大胜利，胜的酣畅淋漓，把丢失的信心全找回来了。

　　一时大宴宾客，论功行赏，赏赐将领各有差，却都心悦诚服。

　　与其他地方行赏时从高到低不同，林州论功从低向高，功勋越高，越放在后面。

　　“军咨副使林白露参谋得当，指挥若定，乃为第一等功勋。”

　　林重进话一说完，四下里一片欢呼，这场大胜来之不易，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林重进没有把第一等功留给自己的世子，而是留给了众望所归的林白露，充分彰显了其大度、睿智和王者之风。

　　林白露参谋得体，指挥若定，当得起这一等的功勋，众人皆服。

　　唯有司空百岁有些意见，他不是不服林白露，而是不服自己一样功勋都没捞着，若说林州为什么能打这么大的胜仗，自己和苏浪也有一份功劳啊。

　　赏赐完毕，林重进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深施一礼，说道：“两位乃是钦差上使，林州的贵客，本来锦客是不该说这些的，但两位的功勋却是最大的，只是下不赏上，卑不论尊，锦客不敢议论二位的功赏，将这最高的功勋授予二位，只能如实上奏朝廷，为二位作保请功。”

　　司空百岁道：“大总管太客气了，朝廷的体制，大总管乃一地军事最高首领，除非特旨，否则任哪支军队进入战区亦要受其节制，我们俩自然也不能例外。”

　　林重进倒是一愣，司空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浪忙道：“我们只是穿针引线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敢贪将士之功。”说着就瞪了司空百岁一眼。

　　林重进笑道：“那是天佑侯谦虚了，林州之战的首功当属二位，是林重进迂腐错漏了。”说罢令林白露重修功勋簿，将二人同列特等功勋。

　　回到宾馆，司空百岁兀自嗔怪苏浪谦虚过度，差点浪费了天大一件功劳。

　　苏浪笑骂道：“我看你是被名利冲昏了头。现今林家独立为王，为朝廷所忌惮。我们来便来了，还要为他立功，将来回去如何向独孤氏皇帝解释？林重进不是忘了我们，而是有意保护我们，你误会人家的一片好心了。”

　　司空百岁一琢磨，立即明白过来，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一时鬼迷心窍了，差点铸成大错，嘿嘿嘿嘿。”

　　正说着，林白露求见。

　　司空百岁道：“你去会她吧，好好叙叙旧，我不会跟小可和果儿讲的。”又嘱咐道：“大丈夫行事但求心安理得，无愧于心，功名利禄什么的，于我都是浮云，你告诉阿月，这次就不要给我们论功行赏了，我司空百岁要做一个功成拂袖去，千里不留名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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