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怪物与诅咒

家入硝子熟练上交了虚假的检查报告。

        报告造假这种事情不会有人比家入硝子更熟练了。托五条悟的福，家入硝子平均每年都要上交三分以上的虚假报告，为他遮掩他那群麻烦的学生们。

        在报告书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家入硝子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她躺到椅子靠背上，手背搭着闭上的眼睫，思绪略微走神。家入硝子在想：猫野到底是什么呢？

        首先可以肯定不是人类。

        没有人类能长出三颗心脏，还拥有那样可怕的恢复能力。难道是什么私人实验室的产物？但是她身上没有咒力，所以姑且排队咒灵实验的产物……日本国内，除了自己的实验室，应该也没有其他地方会进行咒灵实验了吧？

        “硝子~”

        五条悟甜甜腻腻的声音欢快响起。

        家入硝子眉心一跳，搭在眼睛上的手挪开。五条悟那头显眼的白毛噗通一下跳到自己眼前——家入硝子面无表情：“有事吗？”

        五条悟：“哇！硝子你的语气好冷酷哦——”

        家入硝子重新把眼睛闭上，懒得理五条悟。

        五条悟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家入硝子旁边坐下：“刚刚那群老家伙喊我去开会，要求用他们那边的人给猫野重新检查一遍身体。他们认为普通天与咒缚的身体力量不可能制造出如此惨烈的祓除咒灵现场。”

        家入硝子：“他们不相信我的检查报告？”

        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出声：“可能因为你帮着我撒谎太多次了，他们觉得你也是五条派的。”

        “啊，算了，反正也差不多。”

        家入硝子从来没有公开的加入过任何一个阵营。

        非要说的话，她是那种会无视阵营更偏向于熟人的那种。四舍五入，其实也可以说她是‘五条派’。

        她屈指敲着桌面上一摞厚厚的报告单，沉思片刻，开口：“我不会让其他人给猫野做检查的。”

        五条悟摊开双手：“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同意嘛~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你的表态。”

        “毕竟你可是我们高专唯一的瑰宝，你的表态也对这件事的结果至关重要。”

        家入硝子只是在立场上更偏向于五条悟。但从来没有因为五条悟的事情，公开的和高层对立过。

        但现在，这种脆弱的平衡已经因为猫野的存在而彻底消失。

        家入硝子被卷入斗争之中，无法再维持自己绝对冷静的中立态度。

        猫野并不知道咒术界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她躺在床上，苦恼的滚了一圈，手脚并用抱着枕头，担忧的想：要怎么和硝子解释呢？

        关于三颗心脏的事情。

        其实三颗心脏并不是完全形态。

        但平时打架只要有三颗心脏就足够支撑血液和供氧，根本不需要让其他的心脏也出来工作。

        追根究底，会被发现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当时硝子试图用反转术式给自己治疗……吧？

        平时猫野也会为了维持自己普通人的形象，而保持一颗心脏运作的状态。她当然也知道，对于人类来说，三颗心脏好像确实是夸张了一点。

        猫野满脑子胡思乱想，还没能编好如何应对硝子的措辞——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钥匙插/入锁孔而发出的摩擦声格外显眼。

        她停止了幼稚的打滚，从床上爬起来。

        不一会儿，卧室门也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进来。

        猫野紧绷的神经又舒缓下来，眼巴巴望着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先脱了外套挂在一边，里面是黑色长袖的打底。她眼眶底下的青黑色好像比之前更明显了。

        猫野小声：“今天提前下班了吗？”

        刚和高层扯完头花的高专瑰宝轻轻点头：“明天和后天我也放假。”

        这是好事。

        本来应该欢呼的。

        猫野紧张的竖起耳朵，表情严肃：“是不是那群烂橘子为难你了？”

        和五条悟呆久了，猫野也跟着学会了这样不太客气的称呼。她没有和高层直接接触过，但并不妨碍猫野讨厌高层。

        家入硝子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在猫野床边坐下：“没有，他们还不至于为难我。”

        前有五条悟，后有夏油杰，对比之下，家入硝子觉得自己的行为根本算不上叛逆。

        她盯着猫野警觉的模样，觉得可爱，不自觉笑出声，抬手摸了摸猫野的脑袋：“不用担心，我放假不好吗？”

        猫野犹豫了一下，小声：“虽然我很希望你放假——但这种事情要你愿意的话才叫好事，你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就不是好事了。”

        她说话时很认真看着家入硝子的脸。

        猫野决定，只要家入硝子露出一点点不开心的表情，她就立刻把那群烂橘子都端了。

        她当然知道五条悟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猫野又不会讲道理。她想：不讲道理是对的。毕竟无惨那种人的基因遗传到她身上，她肯定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出乎意料的，家入硝子并没有露出工作被剥夺了的苦闷表情。

        她整个人直接躺在了猫野床上，摊开双臂，脸上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不，我很乐意哦。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和高层吵架，看见那群老家伙气得面红耳赤无法开口的样子，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大约因为这是中立者难得一次阵营明显的放纵。

        后遗症就是愉悦感大幅度提升。

        甚至于让家入硝子错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相对自由的中学时代那样。

        她挪了挪位置，躺到猫野的大腿上。

        少女的大腿高度适中，绵软舒适。家入硝子抬起手，手指轻轻搭在猫野脸颊上——猫野低着头，眨了眨眼。

        家入硝子：“我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猫野是什么呢？”

        猫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指攥紧握成拳头。

        家入硝子弯起眼眸轻笑：“应该不是人类吧？”

        猫野急急忙忙的想为自己解释：“虽然不是人类……但、但也不是坏人——”

        她说得太急切，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下意识的两手捂住了嘴巴，大眼睛里很快蓄起眼泪。

        家入硝子单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另外一只手捧住猫野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挲过她湿润的眼角。

        小狗眼泪汪汪的凑近，蹭了蹭她的手心。

        家入硝子发现猫野很喜欢身体接触，每次蹭蹭抱抱，她都会很开心。

        她凑近猫野苍白的脸颊，一时间二人呼吸可闻。

        夏日温度偏高，猫野睁大了眼睛，苍白的皮肤渐渐泛出绯色。她眼睛里所注视的家入硝子，不是毫无意义的黑白色——她是鲜活的，彩色的，苍白皮肤下透出软和的红，眼睑下憔悴懒散的黛青色黑眼圈，瞳孔深处细碎的微光。

        猫野逐渐呼吸困难起来。

        每一口呼吸都好像在暧昧的亲吻家入硝子的脸颊。

        “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

        家入硝子用大拇指轻轻按在猫野泛红的眼角，气质慵懒，神色却认真得很。

        她低语：“爱我就可以了，猫野。”

        咒术师的本性终究是扭曲又浓烈的爱意。

        即使是自认为最理智的中立者，也未能逃脱诅咒。

        是怪物也没关系。

        继续爱我吧——像小狗热爱它的主人那样，注视我，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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