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光

“所以妙生大师也要去吗？”

        苏霂点头道：“应是要的，我还没问过。”

        “他可是在江湖中言传了三十余年，鲜少有人见到大师真人，若是大师有时间，你问他能不能见一回，回去我都能吹虚半天。”

        苏霂笑了笑，说道：“师祖定然是愿意的。”

        长仪见到心心念念的妙生大师时是在第二日起程，他也就一并走了，同吕骞说是宗门搁着好些事务未忙完，吕骞本就心怀欠意，给他们准备了好些水和吃食，骆驼也牵得站成一排，有转门的人负责将他们送出大漠。长仪见到年老的许松远难免吃了一惊，但也没表现出来，很高兴的与大师互相问礼。

        倒是许松远揪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说道：“老了，老了，谁见我都要吃上一惊，头发怎么就白了啊，那有什么？人固有一死，不都一样。”

        人群中“哈哈”的笑开了，临别前长仪交代了苏霂好事情，颇有一些叶嵘竹的风采，苏霂笑了笑，照常答了“明白”“知道”。

        长仪总算明白叶嵘竹的心情了，看他一眼“哼”的一声拂袖走了。

        苏霂回身看了一眼人数，然后发现少了一个，问道：“青云呢？他又跑那儿去玩了。”

        宋亦安回春头看了一眼，道：“不知，好像从昨日起就没见着他，许是走了吧。”

        苏霂想了片刻道：“许是回夕雾城了，随他吧，我们先走。”

        他转过身与吕骞等人告别后跨上骆驼，怀里有长仪给的那个锦囊，他在清晨把鹊七渡到里面，锦乐推辞着不肯拿，说是自己马马虎虎，给他照看比较保险，苏霂的手摸在胸口上一路无言，没了沙匪的作乱，他们这一路走得相当顺利。

        把他们送出沙丈天后苍野等人为他们辞别，苍野在另一头，右手抚着心口，垂首用着沙活说道：“山芽、埋沙。”

        “山芽”的意思翻译过来是长寿。“埋沙”的意思是一路平安，勇远向前，苏霂俯身一礼，算是与沙丈天和迷风门告了别。

        沙丈天以外的城镇一个比一个多了起来。热闹得很，他们不敢多待，顶多就是寻个客栈留宿一晚，到第二日再行赶路，沿途的风景固然是好，但没一个人说要走慢些，赶路这些时日、了，鹊七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许松远在这样紧的时间里又研究出了一个新的药方，不用每日频繁的喂药，只需一次便好，倒给他们省好些时间出来赶路。

        但鹊七的苏醒让他们都措不及防，彼时他们一直向北走，城镇又从多变少了。傍晚时分苏霂的眼皮直跳，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直接找了家客栈休息，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歇得最早的一次，几人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苏霂上了楼就直接把人放了出来，盖上被子看了半响也设觉出什么异样，他扶住额角，回身下楼，锦乐已经吩咐好让小二熬药，三个人全在桌上等他吃饭。

        苏霂走过去坐下，说道：“城镇越来越少了，镜水宗冷，明早去集市上买些御寒的衣物吧，今夜就早些日睡。”

        锦乐道：“行。”

        一幅药熬了一个时辰，小二火候控得好，一壶水熬下来只剩了一碗又苦又浓的药汁，苏霂端着药上去时锦乐也跟着，推开门两人径直往床边走，然后听见了一直细若蚊蝇的“苏霂”。

        苏霂手一抖差点没把药给洒了，他抬头看向床上的人，对上一双不太清醒的眸子，一旁的锦乐不太确定的喊了声“小七。”

        然后鹊七移了目光，喊了声“锦乐”。

        锦乐在愣了一瞬后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还是苏霂拍了一下他肩头让去喊许松远，才醒悟般跑出去。

        苏霂端着药搁在床头，蹲下来盯看对方逐渐清亮的眸子，说道：“盼你好久了，怎么才醒。”

        鹊七在静默中不再眼花，他看清了面前的人，瘦了，他想。

        “我也没睡多久啊。”刚醒的嗓子沙哑，粗得不像话，鹊七嫌弃的皱眉道：“怎么瘦了。”

        苏霂眼里有雾，说道：“是你刚醒有些眼花，没有瘦。”

        鹊七闭了闭眼，道：“也许是吧。”

        许松远匆匆忙忙跑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苏霂听见脚步声，把鹊七的手拉出来后退到了一旁，许松远便坐在床沿上把脉，到后头他撤了手忍无可忍的说道：“这位小公子，我可求你别看了，那双眼睛留着看情人最合适。”

        几人静了一瞬，鹊七无辜的看向一旁的苏霂，苏霂转开话题问道：“师祖，有什么问题吗？”

        许松远摆了摆手，道：“那个锦囊里的养灵阵倒还不错，这般温养着，又有药物加持。竟然也醒了，总得来说，比先前的情况好了不少，还是可喜可贺的。”

        “行了，我先走了，困死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许松远走后，屋内空气沉闷，只剩了三人。

        “你们怎么不说话？”

        锦乐从一来就没说话，他回头擦擦泪，道：“你醒了就好，没什么好说的。”

        鹊七看他偷偷摸摸的擦泪，笑了笑，道：“那我都醒了，你在哭什么，没心这肺的不最是你吗？过来说话。”

        锦乐吸吸鼻子，快速擦掉眼泪，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把鹊七扶起来半躺着，道：“那我没心没肺的是对谁啊，对你我从未都没有的。”

        鹊七看着他说道：“你看，谁会几百岁了还见鼻子，小孩子呢，小孩的就是这样的。”

        锦乐被他一说还真的哭了出来，扑倒了在鹊七身上，闷声道：“我怕嘛，万一你有个好歹，心姚姐不得在梦里把我活剐了，多吓人啊。”

        “不会的，我好着呢。”鹊七拍了拍他的背。企图止往这个洪提般的情绪，道：“你再怎么被剐那也一定是我剐的。”

        锦乐听了他这话后反而“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鹊七不知怎么哄人，每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好在锦乐这场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是片刻就抽抽噎噎的爬起来坐着，道：“我先回去了，你歇着。”

        鹊七点点头，心累得连话都不想说，锦乐走后苏霂才去碰那碗住温凉的药，他端起来，说道：“累了就躺下休息，药凉了，我去热热，待会儿叫你。”

        鹊七抿抿唇道：“那你快去快回。”反正回来了再问也不迟。

        苏霂端着凉了的药下去时跑堂的小二都只剩一个了，坐在柜台后边直打瞌睡，他走过去把人叫醒，借了炉灶一用，他心不在焉，一碗药差点给烧没了，好在发现得及时倒出来还剩大半碗。小二已经在关门了，手脚麻利的放好门栓，回过头时发现苏霂端着药在楼梯口徘徊，可没被吓一跳。

        小二迎着笑走过去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小店可要打烊了。”

        苏霂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问道：“还有蜜饯吗？甜水也可以。”

        小二歪着头想了想，道：“蜜饯倒是没有了，但蜂蜜应该还有些，我去给您找找？”

        苏霂点点头，道：“多谢。”

        等苏霂终于端着药上去时，鹊七已经在被窝里睡迷糊了。

        苏霂走过去摇了摇，轻声喊道：“鹊七，起来喝药了。”

        鹊七虚着眼“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苏霂等了一会儿，伸手从他颈下穿过，要把人扶起坐着，嘴里哄道：“喝了药再睡，快醒醒，睡这么久还困。”

        他从旁边托了个枕头给人靠在背后，然后端着药，鹊七清醒了一些，但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勺子都喂到嘴出了便也张嘴喝不去，结果被苦清醒了，他含着那口药就想吐出来，就被苏霂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

        他瞪大了眼无声质问，对方捂着他的手却丝毫不松“吞下去，含在嘴里待会儿更苦。”

        鹊七没办法，被迫吞下那口药后终于被松了开来，他垂眸看着那碗药，回味着嘴里的味道直皱眉，说道：“一定要喝？”

        苏霂很贴心的喂到他嘴边，道：“你昏迷这么久全喝的这个，有益无害，必须喝。”

        鹊七扭着头避开，道：“算了吧。我现在挺好的。”

        苏霂放下勺子，试图和他讲道理，说道：“就苦一下，一口全闷了行吗？你要是挺好的，也用不着昏迷这么久了。”

        静七皱着眉嫌弃，脸上明摆着我不想喝，苏霂往他面前递了递碗，示意他自己来，鹊七稍微领会了下这个意思，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喝就被按着灌了，他斟酌片刻，还是接过了碗仰头一口闷完了，那一口简直回味无穷，他苦得想直吐舌头，手中的碗被拿走后，随后就被塞进了另一个碗。

        苏霂捏着他的手，说道：“蜂蜜冲的甜水，只能唱两口。”

        鹊七看了一眼。甜味喝到口中散去了苦。还没回过味唇边的碗沿突然撤开，鹊七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看着苏霂铁面无私的把碗收拾了搁在桌上。

        察觉到鹊七的目光，苏霂回过头，说道：“还不睡？”

        鹊七探头也看不到那碗甜水，顺嘴道：“你睡哪儿？”

        “我守着你睡。”苏霂走过去道：“万一晚上你有个什么事，我至少没睡死。”

        鹊七就扫视了一圈屋子，也没有能够供第二个人睡的地方，也就自己躺的这个床，还能挤一挤睡下一人，他迟疑片刻道：“要不你跟我一起挤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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