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四颗石榴

从夜市出来，打车回家的路上，黛颖迫不及待地在手机搜索冥王与冥后的故事。

        冥王和冥后缘分的开始并不美好。如果说，牛郎偷走仙女的衣服逼婚，属于诱拐。那么，冥王对冥后，就是明目张胆强抢。哈迪斯很早就爱上了珀耳塞福涅，有一天，珀耳塞福涅在丛林中采花玩耍，哈迪斯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抱上马车，扬长而去，驶回冥界。

        珀耳塞福涅的母亲德墨忒尔得知女儿被哈迪斯掳走，异常愤怒，对宙斯施压，要哈迪斯立即归还女儿，否则让大地万物荒芜。最后，珀耳塞福涅作为冥后，每年有四个月在冥界陪伴哈迪斯，其他时间回娘家。珀耳塞福涅在冥界的四个月，也就是万物凋零的冬季。

        哈迪斯和他的两个风流成性的兄弟——宙斯和波塞冬不同，他对待感情非常专一。黛颖对忠诚这点非常看重，对于她这种回避型依恋来说，珀耳塞福涅有一位专一的丈夫，一年又能离开丈夫在娘家呆四分之三的时间，这婚姻不要太爽。

        回到公寓门口，黛颖看到门口的水果店亮着灯，在最明显的位置摆着当季石榴，掰开的半个试吃石榴像咧嘴露齿的笑脸，露出一颗颗红宝石般的石榴籽，呼唤黛颖，“选我，选我，我熟透了。”

        黛颖走过去，掰下四颗石榴籽，放入口中，浆满汁溢，果然很甜。啊，就是这四颗石榴籽，哈迪斯骗珀耳塞福涅吃下的四颗石榴籽，让冥后每年留在冥界四个月，维系了他们的感情。

        黛颖秤了几个大石榴，提着水果慢慢往家走。晚风轻吻她的脸颊，她发现嘴里残留有石榴的涩味。为什么呢，我明明应该遇到哈迪斯，可现实却在我周围安放海王波塞冬，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眼角涌出一行泪，滑进嘴角，她伸舌头舔了一下，眼泪的咸涩和石榴的甜涩混杂在一起，爱情之苦大抵是这个味道吧。

        虽说黛颖不是感情用事之人，但她控制不了负面情绪对工作的影响。她意识到自己容易情绪不稳定，所以一直认为自己不是做金融的料。果不其然，之后一周黛颖操盘尚上极电，频频出错，筹码丢了不少，成本还被她做贵好几块钱，东岸察觉到她的异样，但没有说什么，放任她操作。

        这一周，西海给黛颖发微信，黛颖要么不回复，要么隔天才回复。她觉得她需要冷却下来，每天和某个人聊天是会上瘾的。假如哪天这人消失了或是死了，那会异常痛苦，和戒毒那样痛苦。早戒早好，不能让西海渗透到她的世界。

        西海察觉到黛颖对他冷淡下来，便改用电话攻势。

        “喂。”电话响了一声，黛颖看到来电是西海的号码立马接了，忘记自己正在戒毒。电话攻势真的管用。

        “黛颖，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下周要带罗宾去悉尼参加犬展。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卷卷？”

        “照顾多久？”

        “我顺便要去谈生意，预计去一周吧，回程机票还没定。要是就两三天还能把卷卷放楼下宠物店寄养，超过三天卷卷就受不了。放你那有黑脸陪它，我想它会比较适应。”

        黛颖思考了下，答应了西海，“那你哪天送它过来，把它的狗粮和玩具准备好。提前两天跟我讲，我最近很忙。”

        “我会的……”

        “没别的事我挂了。”黛颖迅速挂断了电话。

        明显，电话那头的黛颖对西海依然很冷漠，不再是以前的小话痨，也没给西海机会瞎唠嗑。西海觉得胸口压着几团乌云，每一团乌云都是由一段段他想和黛颖说的话凝结而成。话没有说出口，乌云没有散去，他的胸腔在下雨，心凉了一半。

        西海喜欢和黛颖说话，他喜欢和她表达自己。虽然他也会和其他人说很多话，可是在黛颖这用的词和在别人那用的词完全不一样，他可以肆无忌惮褒贬乱用，明明白白做自己。他如此迫切需要表达自己，膨胀的自我完全将黛颖吞噬，他曾给黛颖打的标签都已删掉，只剩下黛颖的名字。上帝视角来看，此时，对于西海，最符合黛颖的标签是“树洞”。

        以前西海每换一个花瓶，总是迫不及待组织酒局带到朋友圈里炫耀一番，花瓶坐到他哥们的大腿上刺激他，他完全不在意，他找花瓶的本意正是要挑起其他男人对他的妒嫉心。

        可他不想把黛颖介绍给他的朋友。可能是因为他对黛颖的身高不太满意，也可能是黛颖过早见过他的父母。最合理的心理分析是，谁会愿意把自己的树洞分享给别人呢？尤其是社恐。

        和黛颖相识不久，可西海每次和她聊天见面，总能睡个好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睡安稳觉了。他长期处于与毒蛇同窝的危险处境，和碧奇一起，渐渐形成被害妄想症。好几次他在睡梦中梦到被人追杀，在床上乱挥拳头，把旁边碧奇的眼睛都锤肿了，最绝的一次把她踹到眼睛戳到锋利的床头柜角，缝了几针。

        他需要黛颖这个树洞，又害怕他的梦游暴力症伤害到她。他本想最好他们的关系是fwb好友万睡。但黛颖的态度，明显是不接受的。他有点后悔在黛颖家那天捅破了纸窗，可这世上没一个男人能抵挡她的嘴唇，每个男人都想要一亲芳泽。即使她的嘴唇如同美杜莎的双眼，只要看到就瞬间石化，也有人络绎不绝想要尝试。西海知道这一点，黛颖也知道这一点，每个和她搭讪的男人都冲着这一点。

        嘴巴是个神奇的部位，人体唯一一个既负责精神交流又可肉躰交流的部位。

        所幸，黛颖还是答应帮西海照顾卷卷。西海大可以把牛头梗啤啤和腊肠犬卷卷一同扔给周勇照顾，可他现在首要任务是稳住和黛颖的关系，必须利用猫猫狗狗给他俩的关系加温。除了这个方法，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以黛颖的工作性质，正常休息那就只有法定节假日和周末。西海确定黛颖周末休息，且没什么别的安排，驾车到立德公寓接她。是的，他没有直接把卷卷送过去，他打算把黛颖接回家。

        黛颖素面朝天，穿着t恤和单车裤，登登登下了楼。

        “不是说把卷卷送过来吗？这都能忘？”黛颖看车里没有狗，奇怪地问。

        “上车吧。”西海下车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今天没开破smart，开了辆中规中矩的轿跑。

        黛颖被推搡着上车，没立刻系安全带，先问了句，“要去哪儿？我什么都没拿。”

        “手机和钥匙带了就行。上次你不是说去我们那片区探店，去了没？”西海问。

        黛颖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说没去，就等于告知西海她七夕没有和别人约，没面子。如果撒谎说去了，她其实又挺想知道实话实说西海的反应。

        “嗯？”她装作没听清。

        “上次你是想去我们那片区哪个网红店打卡？”西海又问了一遍。

        “我忘了。”

        西海见她这样回答，早有准备，提出b计划，“我们附近新开了一个店，听说特好吃。尤其是一个情侣套餐，特划算。我们先去吃饭，再回家接卷卷。”

        什么？情侣套餐？搞笑！这是什么意思？答应去吃情侣套餐是不是默认是情侣？西海从没正面定位过两人的关系，之后大可推翻——“不是只有情侣才可以点情侣套餐啊，只要是两个人就能点啊，我可没说过我们是情侣。”

        黛颖心想，我今天穿得那么随便，去吃情侣套餐？毫无仪式感就是在亵渎情侣套餐。讨厌这种人玩这种攻心小把戏。

        黛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干脆不发表意见。西海见黛颖没说话，把沉默当成默许，又开启了自说自话模式，开始说自己的日常。黛颖一路听着西海的单口相声，抵达目的地餐馆——苏菲厨房。

        什么破情侣套餐，连点菜的自由都没有。两人坐下，服务生过来点餐。

        “我们点个情侣套餐。”西海说。

        “不好意思，先生，情侣套餐的活动已经结束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

        “是的，这次活动的套餐大受欢迎，食材已经断供，不得不下架了。”服务生回答。

        西海尴尬，和黛颖说，“你看看菜单有什么喜欢吃的，单点吧。”

        黛颖想，呵呵，吃不上情侣套餐，这征兆就说明他俩不算情侣，她无须纠结。

        黛颖问，“你请客是吧？”

        西海点头，“那当然。”

        黛颖刷刷点了菜单上最贵的菜，份量又刚够两人食。西海最后加了一个肉桂羊肉圆。这道菜是西海的绝招，关键点就在于其配料用了大量上等的锡兰肉桂。人人都知道生蚝壮阳，鲜少人知道肉桂也是堪比媋药。长期使用肉桂烹饪菜肴的土耳其地区，当地男子那方面能力远近闻名，吸引周边国家如俄罗斯的女人前去买媋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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