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她渴望和许秋雯比肩而立，却绝不是以旧相识的身份——她需要她们势均力敌。对吴悠来说，最令她难以忍受的就是对方流露出的对弱者的同情——她如童年时一样，厌恶他者任意形式的怜悯。

        “我们各有各的生活，也很好啊。”，吴悠笑了笑，“过去的就留在过去。你也不想被童年的记忆围困一生，对吧。”

        “儿时的记忆，对你而言就只是负担吗。”，许秋雯的指尖掐了掐衣角，揪心地等吴悠的答案。

        “无论如何，不算是太好的回忆，不是吗？”，吴悠回过头来，看着许秋雯的眼睛。

        “小秋，我知道你是念旧的人，但我不是。”。

        吴悠今天来赴约本就不是为了再续前缘，她只是想把话说清楚，切断掉自己的念想，彻底地告别过去。

        “你知道，二十年，足够发生很多事。”，吴悠继续讲着，脸上挂着清淡的浅笑，“你已经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至于儿时，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那段记忆。”

        “那我呢。”，许秋雯还存着小小的不甘心。“我也被储存在不被喜欢的记忆分区里吗。”

        “小秋，有些人留在记忆里就很好。”，吴悠绕过了她的问题，“我只是想确认你过得很好。也可以告诉你，我过得也很好。这样已经很够了。”

        “真的很好吗。”，许秋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蹙眉轻轻摇头，“吴悠，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从来都不讲实话。”

        吴悠的眼睛闪了闪，还想辩解什么。却见许秋雯转身走远，披了件短衫，拿起桌上的钥匙，“叙旧哪有不喝酒的。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许秋雯是命令的语气，吴悠于是只有服从的份儿。

        画室的门扉重新关上，阳光又被排挤在画室外面。

        站到门口，吴悠才怯懦地小声开口，“小秋，我不喝酒的。”。读研那一次是她第一次碰酒，也是最后一次。她宁愿清醒地疼着，也不允许自己再醉一次。

        “那你看我喝就好。”，许秋雯笑了笑，把头盔戴在吴悠的脑袋上，小心替她扣好下方的扣子。“我还不会骑摩托，只有一辆小电动，别嫌弃。”

        “不嫌弃啊。不过头盔你戴就好。”，吴悠伸手就去解扣子，然而手刚移到下巴就被许秋雯按下去。

        “乖，戴好。”，许秋雯替她把双手摆放到身体两侧，“小时候都是你让着我的，该轮到我让你了。”

        吴悠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被许秋雯碰过的手掌不自觉地轻攥成虚拳。她看着面前的女人，许秋雯的眉眼渐渐和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女孩重合。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许秋雯从新闻报道里走了出来，仍然闪闪发着光，却又似乎变成她触摸得到的青春模样。

        教室里，钟星岚不知疲倦地给大家讲着几何题的n种解法。给三班上数学课于她而言是一种享受，同学们热衷于添辅助线的大比拼，造全等，找相似，把三角形沿着线条用轴对称的办法摔来摔去，总能碰撞出新的解法。

        然而今天石延枫却有点蔫儿。

        一个常年在课堂上活跃的同学一旦不说话了，老师通常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石延枫，这道题你还有没有别的方法。”，钟星岚直接点她的名字。

        “没。我想出来的您都已经讲过了。”，石延枫抬起头，答话时揉了揉眼睛。

        钟星岚点点头，“没事。其他同学也注意一下啊，晚上学习不要熬夜太晚。”

        旁边一个男生小声接下茬，“学霸就是爽啊，我上课打瞌睡就是熬夜偷偷打游戏了！”

        钟星岚笑了笑，“等你数学考115，我允许你睡一整节课。”

        男生说好。我下次必考118。

        班里响起一阵愉快的笑。不知为什么，与课堂无关的内容，即使无聊，也还是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来，下午了，同学们都精神点儿啊。”，钟星岚拿着大三角版敲了敲多媒体，响声果然震醒了不少濒临瞌睡的小脑袋，大家纷纷直了直腰，抄起笔在白纸上划拉两笔。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划拉的是什么东西。

        经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刚被点了名字，石延枫困倦马上就被驱散，眼睛里那些几乎重影儿的文字总算清晰起来。

        “我看大家都很困，是不是我讲得太快，还是今天题难？”，钟星岚语气放柔了些。“我有哪里没讲清楚的，大家随时举手问。”。

        “没——有——”，讲台下稀稀拉拉的声音拖着长腔回答。的确，他们上课犯困，只是中午吃太饱而已。

        “确定没有，是吧？”，钟星岚的嗓门又拉大了，黄色的三角板在黑板上连敲两下，“那就都坐直了，看黑板！看这儿啊，既然我们现在要求这个角3，那么……”

        果然温柔不过三秒。

        石延枫支棱着精神听完这节课。下课铃刚一打响，就立即又趴下去睡了。

        温懿浓从窗边走过来，看她睡觉的样子不忍打扰，悄悄拿起她的水杯预备替她打水。

        但石延枫还是听见动静，抬起脑袋：“诶？打水嘛？一起去吧，我正好也出去透透气儿。”

        “你昨天熬夜了？怎么今天一直在困。”，温懿浓把水杯交回到她手里。

        “别提了，昨天晚上气不过，去网上跟人吵架了。”，石延枫往椅子上一瘫，满眼生无可恋，“哎，可是你知道，我又不会吵架。说话说不过他们，发帖速度又慢，根本吵不过嘛。”

        “哈哈，什么事儿把你气这样。”，温懿浓好奇，石延枫平常脾气极好，属于不论别人说什么脸上都笑嘻嘻的那种。

        “许秋雯呗”，石延枫站起来，手插进校服兜里，愤愤不平：“就昨天，我看见网上有人乱造谣，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

        “你……”，温懿浓听到许秋雯的名字，觉得有些诧异，“你不是不太喜欢她吗。”

        石延枫睨她一眼，“那怎么办呢，”，她撇撇嘴，

        “谁叫你喜欢她啊。”

        说完，她拎着水杯朝班门口走了，手里摇晃着透明的杯子。“走吧，打水去咯。”，她的脚步已经变成欢快的蹦跳。

        温懿浓站在后面，看着石延枫过分欢脱的背影，心里似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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