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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豪(2)


他的手突然一滞,交河缓缓拿起木杖,他恭敬地递过去,像是在安慰老人般地说:“请等着我们回来。”

    老人怔怔地昂视着交河,感受着木杖缓缓落入手心的触感。

    老人欣慰地点头,旋即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帐篷内的武士们四下环视,交河转向昂沁说:“中庭左庭都不存了,那些恶魔往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昂沁思索着说:“从脚印上看,他们都已经从商路返回。”

    布日古德站起身,他猜测着说:“从路线上看,应该还是那名向导在给他们指路。”

    交河俨然凝眸,沉声说:“那定是去满红关了。”

    昂沁立刻说:“那我们可以从后方绕袭,他们一定猜想不到!”

    交河没有接话,布日古德抬手示意昂沁先不要着急。

    交河沉思了许久,旋即松开摩挲下巴的手,说:“昂沁,你带上一队千人武士去大漠右庭。”

    昂沁诧异地问:“去大漠右庭做什么?”

    “那些恶魔都在攻打满红关,他们的根据地必然空虚无人把守。”交河绕过篝火边走边说,“去把海岸的那些大船全部烧毁,然后绕过右庭从古河床往西边走。”

    昂沁蹙眉不解,交河立刻转身指着铺架在篝火后方的大漠地图,说:“沿着满红关围墙走,从边防县城的这里进入。”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这里有一处常年不曾修缮的城墙,人马都可经过,并且现在满红关大战,所有甲士定然都在关内防守。”

    布日古德察觉出他的计划很突兀,他仔细察看地图,然后转向交河问:“从这里进入,那就到了郑国内的西边,你想做什么?”

    武士们都百思不解地看着交河。

    “我和布日古德会率先带队进入这里,确保没有郑国人发现我们进入的迹象。”交河手指点了点地图中代州的后方,“这里是一条贯穿代州与崇都划分的河流,本来是常年发大水的沼泽地。可多年前修缮的水渠令河流分道,所以代州这些年才风平浪静。”

    布日古德走近地图,说:“那我们就要从红山马道的侧边走。”

    交河点了点他,给出一个赞赏的目光,说:“对,昂沁烧毁大船后就在这里与我们汇合,然后把水渠毁掉。”

    昂沁眸子越眯越细,他惊疑不定地说:“毁坏水渠?那洪水会冲毁红山马道,将代州和崇都彻底隔开。”

    交河点头,说:“毁掉水渠后,大水会彻底淹没红山马道,同样代州也会变成一处泽国。然后我们在原路返回,从大漠古河床绕行到郑国西境。”

    布日古德思绪如电,他快速思考间说:“可西境有焦鸿雪守着,我们不曾与他打过交道,而且西境的防守比满红关更严密。”

    昂沁也说:“红山马道是通往崇都的唯一道路——”

    话音未落,昂沁和布日古德齐齐瞪大眼睛,他们惊骇的看向交河。

    “不错,红山马道一断,崇都便不能在派兵增援满红关。满红关也不能退兵向崇都。”交河面色在吐出的话语间变作苍白,“满红关只能死战不退。”

    布日古德和昂沁大气都不敢喘,武士们都不解地看着三人。

    昂沁心惊肉跳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打败敌人,将他们彻底歼灭。”交河面无血色地说,“只要红山马道一毁,这些恶魔怪物就只能绕行。往东是海,但昂沁烧毁了大船,他们就不能从海上游过去,只能从西境焦鸿雪的地界入九州。”

    昂沁这才焕然大悟,他惊讶地说:“所以你让我去大漠右庭,为的就是烧毁大船让他们没有渡海的机会。”

    交河手指点在地图的西边,那是焦鸿雪所在的关口。

    他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艰难而难受,但他还是强压着难忍的痛楚,说:“我们在这里等,等恶魔和焦鸿雪决战,我们在由合适的时机杀出,加入决战。计划便是如此,昂沁,你且点齐人马,立刻出发。”

    昂沁立刻捶胸离去,而武士们也纷纷出了帐篷。

    此时帐篷内只有布日古德和交河两人,帐篷外透着照射来的红光,令帐篷内升起一股暖意。

    可交河像是从头到脚凉透的了心,他还能站着完全都不知道为何。

    布日古德还有事物要准备,他掀开帐帘时,说:“你的做法是在决定满红关的生死,你就不曾想过吗?如果他们战败无处可逃怎么办?前面是恶魔,后面是洪水,他们必死无疑。”

    交河像是毫无知觉的缓缓坐在篝火旁,他感受着炙热的烈焰吐息着烟雾,眼神也逐渐被模糊代替。

    交河背对着布日古德,似乎再诉说着一件事实,但话语却因抽搐咬死的唇齿从而变得嘶哑:“他们会死,但不会逃。”

    布日古德望着他孤寂的背影,旋即叹息一口气,走出了帐篷。

    屋内的篝火噼啪作响,枯柴迸射的火星坠在交河的膝盖前,殷红的余烬燃烧着最后的火光。

    滋滋。

    一滴眼泪落在余烬上,熄灭了最后的火苗。

    交河鼻梁间淌落着眼泪,下巴上的泪珠汇聚滴落,他忽然觉得这帐篷好冷,冷的令他想喝一口酒。

    满红关的酒。

    ……

    手。

    已经抬不起来了……

    锋利的战刀崩裂。

    破碎的刀锋残片凌乱飞絮在空中……

    落在城墙上……

    尸体里……

    前仆后继的甲士倒在城头……

    遥望而去,满目疮痍的战场。

    麻木、冰冷、粘稠、鲜血……

    喘息从口中溢出,令此间青天白日瓢泼的薄霜雨分外朦胧。尖刀砍向身前的红眼恶魔,可崩出的火星却在告诉他这已是最深的距离。

    尖爪与战刀交鸣震响回荡着,黑熊被力道震的反退几步,爪刺紧跟着袭向脑门!

    他翻身在地上一滚,身后传来刺耳的刮擦声,而翻身前看到那双无神却在与他对视。

    他注视着甲士死寂的双眼顷刻,指间抚过黏腻的血泊令手指颤栗,但此刻正临着生死边缘怎可懈怠?

    他翻身转着圈爬起来,踹开刚爬上城垛的恶魔,转身面向针对他的威胁。

    恶魔四肢着地像野兽般在来回爬动,盯着他,唾液垂下阴森的牙,挤动的血眼像是带着嘲弄的挑衅。

    “恶心的杂种这样看我做什么?”黑熊胃在抽,可嘴上却不肯示弱,“是想让我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鼓舞带来的胆气令嘴角扯开森寒的笑,目光盯紧了恶魔。

    双方在略显宽敞的城头对峙,渡步之间恶魔张开了血口,旋即猛地朝黑熊窜去!

    眼神下一刻紧锁目标,黑熊咬牙挥刀!

    嘭!

    一声闷响炸起,恶魔被背后袭来的烈拳砸的倒飞出城头,摔在汪洋大海般的涌动暗潮里。

    黑熊呼吸一滞,从而松懈的刹那,正视前方的人影。

    那威风凛凛的披风已经被鲜血浸染地垂下,熊二凶戾地收回炙热的铁拳。

    他几步上前就拽着黑熊冲进了阁楼,疯狂地扯着人沿着回旋楼梯走!

    “二叔、二叔。”黑熊在踉跄里脚步紊乱,他被扯的东倒西歪旋即猛地一拉,“二叔!”

    熊二被拉的向后一个趔趄,他似才回过神,转头就急声说:“别废话!跟我走!”

    凶戾的喊声回荡在阁楼旋阶中,楼外便是响彻云霄的震天喊杀声。

    黑熊被叱喝地怔住了,他垂着刀问:“二叔要带我去哪?”

    “去哪都行!”熊二猛地高高掀臂,“只要离开此地,九州任你我畅行!”

    黑熊诧异地说:“可外头还在打仗,我们必须守住满红——”

    “满红关守不住了!”熊二野蛮地打断他,旋即指着那横躺在阁楼入口前的尸体,“看看,仔细地好好看看,他死了。还有外面千千万万的人!躺在地上不会张嘴说话更不会动,外头那些怪物此消彼长一日比一日多,满红关就算守住今天,明天也会被攻破!”

    黑熊抿住唇,箍紧的下巴显露出苦涩,他强撑语气说:“但崇都还在派兵增援,只要还有援兵持续地来驰援,我们就能守住满红关!”

    这话里带着不安的躁动,令饱经风霜的熊二听出了他的不自信。

    “你说这话之前先问问你自己,你信不信?啊?”熊二咽了口唾沫,然后扯开了些垂在脚边的披风,“行,我们就依你的猜想来琢磨,崇都、”他紧张地又吞咽了一口,随即咂巴干涩的嘴接续着话说,“它继续派兵,然后不断、不断地派,可外头那乌压压一片的怪物你可是看的仔仔细细的。那么多、那么多的怪物,就算人手不断地来填补,可这个窟窿到底填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黑熊也紧张地喉间滑动吞咽,他顺着熊二地话,局促地说:“估计陛下还在思索对策,还有大臣们。说不定、说不定等援兵到了就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说不定、说不定……”

    黑熊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这些问题令他一时转不过弯,也没更好的说辞跳出脑袋。

    “别说不定了,这话你说的自己都不信!”熊二探着脖子急忙窥视入口,又低头警惕地打量下方,“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都听我的。毕竟我是你二叔,你爹不在就得我来……”

    熊二情急之下的言语令黑熊一怔,熊二也紧跟着反应过来止住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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