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7

跟老邻居们一一打过招呼，秦启拎上装了简单行李的竹编行李箱，转头就见伊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这边邻居之间居然互相都认识？我搬到现在的住所四年了，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楼上那个老喜欢半夜唱歌的人叫什么。”伊万又看了秦启鼓鼓的衣兜一眼，“更别提互相送吃的。”

        秦启笑道：“汉娜婆婆是看着我长大的，牛叔的儿子跟我是同学，小时候还打过架。而且以前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每个周六都会免费给附近的小孩上课。”

        “我明白了，你想说是你人缘好。”伊万也笑起来。

        秦启眨眨眼，没有否认。

        伊万则趁机道：“我觉得我心灵受伤害了，要不这次任务的报告你来写吧？”

        “怎么写？”

        “结合验尸报告和我们看到的情况大致写一下就行，完成以后交给周老。”

        “唔。”正好可以找周老问一下清醒状态下忽然做梦又该怎么解释……秦启接过伊万手里的验尸报告。

        但最后他却没有见到周老。老人据说这段时间家里有事，都不会来学会，报告还是他一个小孙子过来取走的。由于后续这一个星期都没有再发生难以解释的恶性案件，伊万也放松不少，后来甚至把监督秦启的任务转托给安洁莉娜，自己上班去了。

        “毕竟本职工作的那份薪水还是挺高的。”伊万临走前如是说，秦启这才知道他原来还是个大学教授。

        被变相软禁在学会的日子对秦启而言很无聊，只能每天跟学会收藏的神秘学书籍和各种报纸打交道。一天上午，他看到《溪城日报》转载了一则消息——桐城安格斯酒店一周前的下午发生了严重的火灾，造成近三十人死亡，十余人受伤。事故原因，人们猜测或许与电路破损有关，各方人士再次提醒人们注意安全用电，同时宗教人士也不忘抓紧这次机会撰文宣传电力是恶魔的发明，虔诚的信徒不该使用云云。

        “真可怕。”安洁莉娜倒茶时看到了报纸的内容，轻声感叹，“看来我们这边的地下室没有装电灯也不见得是坏事。”

        “不，明火走火的几率比电高多了。”秦启说着，合上报纸，里面有些照片他觉得不太适合给安洁莉娜这个年纪的姑娘看。

        察觉到秦启的体贴，安洁莉娜露出微笑。

        “我新做了一种蛋糕，切一块给你尝尝？唉，如果不是这种糟糕的天气就好了，我讨厌这种暴雨前的气氛。”安洁莉娜小声嘟哝着。

        秦启也看向窗外。

        此时还不到三点，空气闷得厉害，天色暗得仿佛将要入夜一般，显然将有一场大暴雨。或许是因为天气，也或许是受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不幸消息的影响，秦启也有些心浮气躁，有种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

        三点半刚过，倾盆大雨终于到来。豆大的雨珠争先恐后地砸下地面，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湿润的泥土气息透过窗缝钻进室内，雨水也沿着窗缝渗了些进室内，濡湿了墙壁。

        秦启帮着安洁莉娜，把干毛巾折成长条堵在窗框底部，防止雨水浸到沙发上。这时，他听到大雨中有个急促的脚步声正朝学会狂奔而来。

        两分钟后，变成落汤鸡的伊万顶着一头湿发推门而入，用他那个民族的语言飞快说了几句话。秦启听不懂，但猜得到他应该是在骂这个鬼天气之类的。

        他不慌不忙做完手中的工作，拿过长桌上的茶壶给伊万倒了杯热茶。

        伊万接过，小心地喝了两口：“谢谢。有没有多余的干净毛巾？我得擦擦头发。当然，如果你能借我一套衣服就更好了。”

        “我的衣服你穿恐怕不太合身。”秦启以眼神丈量了自己跟伊万的体格差距，一边说着，一边踱去门厅另一侧给伊万拿毛巾。

        安洁莉娜幸灾乐祸地趴在柜台上嘲笑伊万现在的模样就像刚被人从水塘里捞出来的流浪狗。秦启听着两人的斗嘴，将毛巾抛给伊万，顺手要关上门。

        一道闪电在这时候划过，银白的光芒照亮门外狭窄的巷子。

        秦启呼吸一窒，发现本来没人的门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了一个撑着巨大黑伞的影子。

        “啊！！”伊万发出大叫声，连毛巾都掉到了地上。

        “下午好。”黑伞下的人缓缓开口，是个女性的声音。

        “岑小姐，你好久没过来了！”与被不同程度吓到的两个男人不同，安洁莉娜表现出了女性特有的镇定，在认出来人的同时愉快地招呼道。

        这个名字秦启曾听伊万说过一次，也是宸星学会的会员。在他的想象中，这位女士或许会像男人一样英姿飒爽，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鬼气森森的纤瘦美女。

        留着及腰黑发，穿着黑色哥特式长裙的岑小姐没理会一脸见鬼了的伊万，收起她那把打伞，将之靠墙放在门口滤水，然后走进门厅。她的目光在秦启身上停留了片刻，点点头问：“新成员？”

        “刚加入一个星期，还在考核期，他叫秦启。”安洁莉娜抢答道，“岑小姐，要喝玫瑰花茶吗？”

        “不必了，伍德区出发生点事，我只是来看看谁有空跟我一块儿过去。”岑小姐的声音幽幽的，不仔细听都不太听得清，“毕竟学会规定了，不能单独行动不是吗？”

        今天学会里除岑小姐外只有三个人，安洁莉娜是不出任务的，而秦启说起来也是外行。伊万左右看了看，认命地举起手说：“我跟你一起吧。”

        “我也去。”秦启说。

        伊万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或许秦启只是被关在学会里太久了有点闷，于是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反对。

        岑小姐来此的目的只是凑人数，自然也不介意多一个人。

        等伊万换上略小一号的秦启的衣服，三人就一同出门。秦启原本还担心这样的天气想要叫辆出租马车可能不太容易，到了黄铜栅栏门外，却见街边停了一辆私人马车，而岑小姐不发一语地坐了进去。

        这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士。

        秦启在心里的宸星学会会员档案上默默添了几笔，识趣地没有主动与对方攀谈。伊万似乎有点畏惧岑小姐，也没说话。马车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前进，只能听到暴雨拍打车厢的声音和车轮排开路面积水的声音。

        拜这恶劣的天气所赐，秦启三人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伍德区。透过雨水纵横的车窗，可以看到几位巡城队的队员正尽职尽责地冒雨保护案发现场。

        下车时依旧是岑小姐打头阵。前座的车夫从车上跳下来，为她撑伞。看上去应该是小队长的人迎了过来，在看到撑伞的车夫的瞬间以相当夸张的姿势后退了好几步。

        “岑小姐擅长操纵傀儡。”伊万极小声地在秦启耳边解释。

        秦启这才明白车夫的动作看起来比较僵硬，并非因为他冒雨赶车被冻坏了，而是因为他不是人类。不过由于傀儡的大部□□躯都掩藏在衣服底下，没有人提醒的话，在这样的天气很难看出来——就不知道正面是什么样子。

        那位小队长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过激反应，目不斜视地引路，并介绍目前的情况：“受害者是个洗衣女工，因为这场大雨的关系，我们没有找到目击者，就连她的尸体都是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的。被雨水冲了这么久，也看不出来她最初遇害的地方是不是这条街了。”

        秦启顺着小队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位穿着粗布格子裙的女性面朝上躺在雨水汇成的浅浅小溪中，两眼圆睁着，被掏空的胸腔就像某种恶魔使用的器具般盛满了淡红色的血水。

        岑小姐走过去细细检查了受害者的双手和身上其他部位的伤痕。

        “看不出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不是手术刀吗？”秦启下意识地问。随即他就发现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他意识到自己这么说的不妥之处，刚想解释，一个星期前在浴室里感应到的那种奇怪的氛围又出现了。

        秦启微微睁大眼，看见眼前的街景像糖画融化了一般，变成一间摆满各种医疗器械的密闭房间。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并非他一个人，岑小姐、伊万，甚至那个小队长都在。

        “这是什么地方？！”四人中，小队长第一个沉不住气地喊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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