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答案自然是可以的，但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伊万和周老也只能是给秦启提供一些参考而已。

        与验证秦启也是觉者相对应的是，他提前成为了宸星学会的正式成员，这也就代表着，他不必等到一个月期满才能回家了。

        秦启自然是第一时间选择告别学会地下室的沙发和糟糕的空气。

        “记住每天入睡前都在脑海里面勾勒一遍你选作苏醒信号的事物。”临别前，伊万不放心地叮嘱道。

        “别太担心。”秦启反过来安慰对方。

        持续的阴雨天气在秦启回家的这天告一段落，他踩着夕阳余晖走过贯城河上的古桥，与桥上的一位绅士擦肩而过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身高约74英寸，肩宽腿长，穿着得体的成套棕灰色便服，戴着顶暗棕色的波乐帽，手持一根嵌银制狼头装饰的黑漆手杖，在行人们纷纷赶着回家准备晚餐的这个时间，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悠闲态度站在古桥上凝视淙淙流淌的贯城河。

        虽然从秦启的角度看不到那人的脸，但他总觉得，对方是在微笑的。

        收回视线，秦启继续走自己的路。

        而那位高个子的绅士则在秦启转头的瞬间，也转过脸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

        一个多星期没住人的屋子不至于有太多灰尘，但总需要简单打扫一下。秦启回到家刚放下行李就忙着清扫房间、更换床具、开窗通风等等琐事，等简单就着果酱吃了几片面包勉强解决晚餐问题后，天已经完全黑尽了。

        秦启坐在主人椅上，听着壁钟一下一下规律地敲响，手上拿着的书却没翻过一页。

        他当着伊万和周老的面表现得很镇定，但真正独处时却不得不承认，现在对于“入睡”这件事，他发自内心的有着一种恐惧的感情。

        如果再梦到洗衣女工案中的那个怪物……

        秦启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怪物的模样，转而按照伊万的建议，在脑海中勾勒“死神”的形象。

        半长灰色斗篷，灰白色长发，左脸有像纹身一般的伤痕……眼睛是暗红色的，轮廓分明，但不是西方裔那种高鼻深目的长相，嘴唇很薄……身高大约72英寸多些……

        一遍一遍回忆梦中见过许多次的“死神”的过程中，秦启不知不觉睡去了。

        又是那间陈列了无数医疗器械的阴森房间。

        秦启一看到房间中央浸着血的手术台，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回他只有一个人，而且房间的门没有关。秦启看见门边的地面上有几点铁褐色的斑点，像谁洒落在那里的，干涸的血迹。

        他隐隐觉得自己右手手背上的抓痕有些发痒。手指动了动，他忍住没有去挠纱布覆盖着的伤口。

        门外亮着灯，是一条寂静无人的街道，可以看见上次的那个怪物这回没有守在门口。

        秦启从房间的墙上取下来一把巨大的金属镊子握在手中，打算当做发生意外时的防身工具。然后他走上两级台阶，来到了街上。

        这条街道跟他梦见自己变成一个老人被活活解剖时看到的那条并不一样。这条街道很整洁宽敞，路灯明亮，且道路两旁的建筑或古典优雅，或精巧可爱，或沉稳厚重，与之前那条街道两边灰沉沉统一制式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他看到了溪城有名的景点佛罗拉光明圣堂，于是大概猜到了这条街道的名字。

        秦启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正打算如果没有别的发现，就试试唤醒自己时，在道路的前方，他又看到了之前堵在房间门口的那只四肢奇长，模样扭曲的怪物。

        他原地站住，不敢再动。

        怪物似乎还没有发现秦启的存在，它站在一栋三层的小楼下方，痴痴地看着小楼顶层敞开的那扇窗户。鹅黄色的纱帘被晚风拂动，时不时从窗户内荡出一角，而后又被风推回室内，像一个反向张满的帆。窗框上还挂了个沾着七彩羽毛的捕梦网，随着纱帘的晃动不断旋转。

        无来由的，秦启觉得那应该是一位美丽的淑女的闺房。

        怪物呼吸声渐渐变粗，它几乎要垂到地面上的双臂抖了抖，缓缓举起，攀上了小楼的墙壁。像一只巨大的壁虎，一点点朝着三楼的窗户挪动，它的手每动一下，就在墙壁上留下一个腥臭的黑色印痕。

        眼看着怪物的脸已经探进鹅黄色的纱帘中，秦启皱起眉，用力挥臂掷出了手中握着的镊子。

        哐当！

        距离太远，他没能命中目标，但镊子砸在窗框上发出的响声已经足够警示屋内的人，同时也足以引起那只怪物的注意。

        女性的尖叫声从窗内传出，那只怪物惊慌失措地跳下小楼，朝秦启看过来。

        秦启转身就跑。

        梦里是没有逻辑的，这条街道本来该距离他的住所很远，但也许是他渴望摆脱怪物，逃回安全地点的心情过于迫切，以至于修改了梦境，他的住宅竟然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秦启觉得自己跑出了现实中绝不可能有的速度，他喘着气冲进家里，用力摔上门，挪过沉重的单人沙发顶在门后，自己坐到上面，双手抱头，开始想象让自己苏醒的提示。

        砰！

        一声闷响，外面的怪物把门板撞得抖了抖，秦启觉得自己坐着的沙发都跟着挪动了一点点。

        一双穿着短靴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砰！

        怪物又撞了一下。

        那双脚上紧跟着具现出了笔直的长腿和斗篷的下沿。

        砰！砰！砰！

        似乎察觉到有可能阻挠自己的东西正在成型，怪物撞击的速度猛地加快，秦启觉得自己就像骑在一头发疯的公牛身上颠簸。他咬牙转身，把上半身的重量也压到沙发靠背上，试图再抵挡一些时间。

        砰砰砰砰砰砰！

        怪物这次再也不停顿，门板都被撞得出现了裂痕，秦启的集中力被即将破门而入的怪物所干扰，他已经无暇去看自己想象中的“死神”到底有没有成型了。

        咔嚓！

        一只扭曲如枯枝的手臂撕开门板的裂缝，探入了室内。

        秦启极力后仰避开怪物盲目乱抓的手指，踉跄着后退时，后背撞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一道冷月般的刀光在秦启眼前一晃而过，怪物探进来的手被利落地切断，掉落在地上。

        秦启愕然回头，看见一双暗红色的眼。

        ·

        犬吠声在深夜的街道两侧响起，夹杂着野猫凄厉的叫声。

        秦启擦掉额头的冷汗，从主人椅中站起。

        好险……再晚一点醒过来的话，会被破门而入的怪物抓住吗？

        他晃了一会儿神，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把梦中所见的景象写进记事本中，以便天亮之后去求证。

        以潦草得自己都要看不清的字迹飞快完成记录，他才注意到街上吵杂的响动声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甚至还混入了被吵醒的邻居斥责狗的声音。

        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四肢，秦启走到窗边往街上看，接着，他发现自家门口似乎倒着一团黑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某种大型动物，又或者，是人类？有那么一瞬，秦启甚至怀疑是梦中的怪物追到了他现实中的家门口。

        拿起起居室壁炉旁的烧火钳，秦启叹了口气，边想着改天要问问伊万有没有途径给自己弄把枪，边打开门下楼查看情况。

        走近了，不用蹲下去看，秦启也可以判断出倒在路边的是个人。

        他试探地用烧火钳轻轻戳了一下那人的身体，对方毫无反应。然后秦启才蹲身伸出手指去探对方的鼻息。

        这人呼吸很微弱，几乎快到感觉不到的程度，但无疑还活着。

        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秦启草草检查了一遍这人的全身，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外伤。但当他看到对方的脸时，却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倒在路边的这名男子，有着跟他梦中那个“死神”十分相似的五官！差别只是……梦中的“死神”是灰白色的长发，眼前这人却是黑色短发；还有，“死神”脸上有疤痕，这人英俊的脸却是毫无瑕疵。就不知道他紧闭着的这双眼睛，睁开时瞳孔是否也是暗红色？

        这样的巧合，让原本不想多事，打算直接找巡城队过来帮忙的秦启改变了主意。他将男子架起来，半扛半背地将人拖回了自己家里。

        疲惫地把人放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秦启从卧室里抱来被子，盖在男子身上。又借着屋里的灯光确认了一遍对方没有急需处理的外伤，呼吸似乎也比先前平稳后，鉴于今晚已经折腾够了，他决定等天亮再到附近的诊所请医生过来为其看诊。

        回到自己的卧室，有轻微洁癖的秦启第一次没换衣服也没盥洗，直接躺倒，头刚沾到枕头便睡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他的脖子被人一手卡住，快要不能呼吸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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