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似妾今朝与君别（上）

乞巧节得名于“七姐诞”的“乞巧”习俗。七月七是七姐的诞辰。民间相传，七姐是天上的织布能手。旧时代靓女们向七姐“乞巧”，乞求她传授心灵手巧的手艺；其实，所谓“乞巧”不过是“斗巧”。

        乞巧节又称女儿节，以少女拜仙及乞巧、赛巧等为主要节俗活动，故称女节，亦称女儿节、少女节。它是中国传统节日中的靓女们专属节日。女孩子们在这个晚上，除了向织女乞求巧手之外，更乞求婚姻巧配。

        在这一天，活动繁多，是平日里受束缚的女孩子们可以斗巧玩乐的大日子，无论贫富贵贱，汴京城的未嫁少女们都会各自聚在一起，拜七姐，比针线，捉蜘蛛最后坐看牛郎织女星，为别人的爱恨唏嘘，也默默祈求着自己的美好姻缘。

        宋素是不用再求了，但是她也想最后享受一次女儿节的放松，再说宋颜，她知道这个妹妹的意思，是有点想出去玩，但又自卑不敢提，才拉着她。

        其实宋素觉得二妹实在多虑了，庶出怎么了，眼下嫡庶之分虽然是有，但也不那么明显，都是一家子骨肉，出去要是受了排斥，那就是打他们宋家一门的脸了。反观李家的神秀，不也是庶出吗？谁又低看她了。

        可是这就是人与人的思维不同了，宋颜比长姐小了不到一岁，不过是个婢女所生，宋家长辈对她当然算不上虐待，但是区别对待还是很明显的，长姐从小就是那熠熠生辉的明珠，祖母的心头宝，有什么好东西永远是她挑剩下了才轮到自己。如今更是贵为皇后，是她一辈子要仰望的人，而她总是被捎带的那一个，这姑娘心思又重，虽然没什么恶毒的心思，但难免小心翼翼。

        两姐妹差的岁数小，但是论起来，宋素反而与活蹦乱跳的六姑娘宋青和刚回甜甜叫姐姐的七姑娘宋靛更亲一些。

        不过这些都是闲话，两姐妹结伴去向李氏请求出门与小姐妹过节，李氏别看是长辈，其实也就比他们大个八九岁，很是理解，想着宋素这也是最后一次享受这女儿家的无忧无虑了，于是也松了口。

        两人大喜，纷纷回去准备，其实乞巧节由来已久，传统驳杂，各种习俗。但大家自幼玩到大，熟悉什么都知道，宋素宋颜命令女使准备好瓜果、针线和蜘蛛，就去隔壁与高怀德家的高桂英同行，一起去了金明池边设摆弄香案瓜果。

        此时，李神秀、王钰等也纷纷到了，大家应该打开小盒子中的蜘蛛，看谁的蜘蛛在瓜上结网稠密，代表着这人心灵手巧。结果竟然是宋素得了魁首，宋颜抽抽嘴角，想起了姐姐这几个月在家里惨不忍睹的刺绣生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啥都没说。

        接下来暮色已合，湖边竹烟波月，天上牛郎织女星眼看就要相会，按说大家要一起置一个小香炉。围坐在桌前默念自己的心事，向织女星许愿。但是王钰神色怪怪的，想说什么话又不好意思似的，高桂英早年跟着父亲吃了不少苦，如今又在一个长公主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爽朗之中带着点泼，于是道：“钰姐儿，你还是趁机多叫几声宋妹妹，要不以后见了面可就要叫一声‘母后’了。”

        这话说的，叫人想笑又不好意思，原来这王钰出身太原王氏祁县一支，生于官宦世家。其父王溥王齐物历任后周太/祖、周世宗、周恭帝、宋太/祖四朝宰相，怎么说也是文华之家，家传渊博。可偏偏王钰是个不爱诗书、不拘小节的。平时最爱开玩笑，大家都受过她的打趣，但是一起长大的总也不好计较，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怎么能不小小调侃一下呢。

        原来，赵匡胤再为自己选定了继室人选的同时，也操心了自己长子的终身大事，在赵普的建议下，选了王钰为大皇子正妃，当然做儿媳妇的不好比婆婆先进门，所以婚期定在明年。估计赵匡胤在选儿媳的时候只想到那句“我且与尔曹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完成与旧贵新勋共富贵的约定，而没有想到他这乱点鸳鸯谱，让一对从小就姐妹相称的手帕交就此成了婆媳。

        王钰本就在尴尬，闻言更是一跺脚就要走，还是宋素拦住了她，笑道：“怎么，平时你说笑多了，今日高姐姐说你一句就不成了，还不趁着名分未定，多叫我几声妹妹。也省的日后想起来吃亏。”

        她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众人听了都笑了，王钰也不再使性子，众人依次站好，在月下焚香祝祷。

        站在她侧面的李神秀看着这位未来皇后，头梳分肖发髻，一边插着一直白蝶样式珍珠步摇，散着半边秀发。面上敷着飞霞妆，身穿藕荷色曲裾，带着莲青色金丝腰带，裙摆明显是轻纱所制。显得她秀丽素简而又不失贵气，还有这一身谈吐大气，仿佛就是天生的皇后。应该站在那位所向无敌的天子身侧，享受万人的跪拜。

        可是在几个月前，她还以为，宋姐姐早晚会是她的嫂嫂啊。

        毕竟，她和哥哥是那样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一夜，嫡母和母亲以死相逼，拦下了向外走去的哥哥，她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成熟稳重的哥哥，双眼通红，像一个豹子那样无声地嘶吼，甚至一头撞门，鲜血从额头喷涌而出，而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只是在说：“她不会原谅我了，我是懦夫啊。”

        从此之后，哥哥更加沉默寡言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她知道，哥哥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日日向软刀子割肉。

        那时她还小，不明白，有的时候，负了别人，有时候比自己被辜负，还要痛苦。

        只可惜，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这边厢祈福却已毕，众人商量着还要不要以针线斗巧，却见宋素伸手招呼了她一下，两人远走几步，正有一棵槐树挡住她们。却见宋素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没有任何解释，只道：“请把这个交给令兄长吧，如果方便，也请将我的交还。”

        既然要断情，她不会再留任何余地。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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