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初为中宫

大宋开宝元二年八月二十，钦天监测出的黄道吉日，最宜嫁娶。老天爷也格外给面子，宋素一早起来上妆时，可以看见窗外无比晴好的天空，瓦蓝如一汪碧玉，天高云淡，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她想，云雁高飞，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等到吉时，册封正使节卢多逊前来宣旨，已经准备好的宋素于家中正厅，按照品级，头上戴凤冠，内穿青纱中单，腰饰深青蔽膝。另挂白玉双佩及玉绶环等饰物，下穿青袜青舄。于侍女搀扶下跪接册封：

        “大宋皇帝制曰：宋氏门第显贵，地华缨黻，往以才行，昔在闺中，素有贤名。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从此，天下除了赵匡胤，再无人可以受得起她的跪拜。是以平常人家嫁女时尚要叩拜双亲、听受庭训，然而宋偓和继室李氏及长子宋元吉一起在二门外跪送皇后离家入宫。

        宋素手握团扇，在礼官引导下走出这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承载了她无数记忆，怪不得女儿出嫁都是悲喜交加的，等走到大门时，她终于忍不住，对宋偓夫妇行了一个欠身之礼，道：“爹娘保重，女儿去了。”

        宋偓尚能忍耐，李氏却终于道：“殿下，您……保重了。”

        正在这时，黄门唱道：“吉时已到，请皇后上典辇。”年幼的皇后定了定神，左右侍女前来用孔雀扇挡住她的玉颜，她则缓慢而端正地走到大门外。

        自古皇帝没有亲自迎亲的道理，此次是他的三弟，尚未封王的赵光美来迎亲的。等宋素登上了转述皇后的青鸾车盖双驾马车，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

        短短几个月，她经历了太多，父母的逼迫，情郎的负约，紧张的备嫁。从此之后，她要走一条全新的生活。曾经向往的儿女情长，悠然自在，从此再也与她无关了。

        虽是继后，但因为是官家登基后的第一次婚礼，一切都要成为后世的规矩，赵匡胤特旨，皇后车驾从正门丹凤门入，在大庆殿接受皇后玺授、册书和告身。最后在珠帘之后，接受由宰相赵普和晋王兼开封府尹赵光义带领三品以上文臣武勋，各属国特使的叩拜大礼。

        至此，她正是成为了大宋朝的中宫皇后。

        一切典礼结束，就是和后世的婚礼了。宋素自去换上了那件海棠红吉服，入福宁宫等待圣驾。这座宽大的宫殿打扫一新，迎接着她的新主人。

        宋素入内，只见内殿里其中的一切布置都专门由宫内负责礼仪的女官和内臣，按照皇室礼仪精心布置的，尚宫、尚寝带着一群穿着喜庆宫人布设寝居的帷幔御幛，处处锦绣。

        新房内，重茵铺地，四周张设屏，红烛照耀得洞房红彤彤的一片，红帐帐幔上的百子图影像依稀，生机机勃勃，充满命的活力，象征着世代繁衍不息。最后还往喜床上了象征性的撒了一把桂圆莲子。寓意不言自明。

        赵匡胤正在这个时候到了，他今日也换上了大红色的燕居服，官家也在那烛光里看了他的皇后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素既然已经嫁了，自然是想好好过日子，见状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行礼道：“妾身见过夫君。”

        赵匡胤赶紧说：“皇后免礼，朕刚才只是在想，出征北汉在即，皇后新婚，是朕委屈你了。”

        宋素……您老人家不就是因为赶着御驾亲征才把我着急娶进门的吗？这时候才觉得委屈我？

        赵匡胤与她并坐在胡床上，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盛年男子的阳刚之气，有些慌乱，只听赵匡胤说：“你叫宋素对吧。”

        “是，妾乳名素，不过及笄之后，有字皎月。”

        “月出皎兮，是个好名字。”赵匡胤看了她的小娇妻一眼，按说正式只见过两面，但都给了他无比惊喜，有慈心、识大体，使得他坚定了立皇后的决心。可是如今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她略带稚嫩的五官，忽然想起了很多人，贫寒时初婚的贺贞，有缘无分的周娥皇，甚至是误会临幸的李艳娘，他知道这样想对眼前的皇后很不尊重，是你要娶得人家，人家没什么错误，可这情绪上来，他就是觉得对眼前的小女孩下不来手。

        想到这里，他忽然起身说：“朕今日多饮了几杯，有些头晕，自去西殿安歇，皇后也早些睡吧。”

        宋素和身边还没来得急撤退的黄司言（也是第一个去给宋素讲解皇室规矩的女官）也震惊了，官家脸都没泛红，就醉了？难道他听说官家高兴了能把一堆武将都喝趴下自己还能走路的传言是假的？

        但赵匡胤不给她们的机会，说罢也就走了。徒留下震惊的一众女人，最终还是历经三朝的黄司言见多识广，安慰宋素道：“娘娘，帝王恩泽，本就是不可奢求的。陛下仍旧宿在福宁殿，这是在维护您的体面，您可千万不要多想，更不可怨望，叫后宫们看了笑话。”一般来说，她以后就要长时间跟着宋皇后，自然说话也直一些，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宋素靠着修养没有抽嘴角，她不是怨望，只是头天晚上李氏教她那些羞人的事还在脑海里，叫她这个大姑娘总是紧张的，结果新郎走了，白让她紧张了半天。

        不过这样也好，早早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的事多了。

        至于睡眠问题，你觉得一个连私奔都敢的女孩子会因为这点事儿睡不好吗？反正在外间守夜的林竹很快就听到了自家娘娘均匀地呼吸声，大概还翻了个身。

        不过宋素还是没能睡好，因为夜半之时，忽然传来了紧急军报，战时规矩不顾宫禁，直接进了福宁宫报给了赵匡胤，让他连夜去了御书房召见群臣。这一走就是一夜，再没有回来。

        当然这是前朝的事情，皇后管不着，当皇后的第二天，起身很早，因为她要在今天接受女官，嫔妃们的朝见，须得隆妆。黄司言这下也难得有些愁苦了，叮嘱道：“待会若无事便罢，若有不懂事的，娘娘也得撑住场子，皇后就是皇后。”

        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官宦人家，主君成婚当日弃主母而去，哪怕有天大的理由都是一种赤、裸裸地羞辱，难免不被妯娌或者小妾讥笑。可偏偏这种事是瞒不了的，她担心宋素还小，应付不来。

        当然，事实证明，大家都想多了。除了花蕊夫人徐慧不好来，剩下三位嫔妃规规矩矩按品级上妆打扮，请安敬茶，就是位分最高的郭贵妃也没有放肆。也是，帝后同寝与否，名分已定，她们也都是些不得宠的，或许心里悄悄嗤笑一声，当面谁敢过分？

        不过过分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宫中眼下还住着四皇子德芳和永庆公主，两人也需要给嫡母请安，接受馈赠。

        德芳还好，木讷但是恭敬。永庆公主不情不愿地磕头叫了声：“嬢嬢。”却又语气不善地问，“你是因为想当我爹爹的皇后，才对我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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