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若莫相识

“启禀陛下，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在青州私自驾船出东海，遇上海旋风，下落不明！”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跪在光明宫大殿前奏报，一声惊雷，把整个帝丘炸开了锅。

        大皇子和二皇子随军在青州小住一年，竟然玩兴大发，驾船出海了。到了傍晚，海上刮起海旋风。巨大的海旋风如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在海上掀起滔天巨浪，将海面的船只全部席卷一空，两位皇子的船就此失踪，两位皇子和船上十几个护卫也都不见了踪影。

        此刻，东海之上，灯火通明。浩浩荡荡的战船船队正在海上进行搜寻，还有几百个精通水性的神族水兵也潜入了海中寻找。快到夜半，水兵终于在海旋风附近的海域打捞出了船的残骸。

        船已被硬生生从中折成两断，船上的桅杆全部断裂，船身裂痕百出，船舱被摧毁得残破不堪。看到如此惨状，下水打捞的水兵们都面露惊骇，可以想象那场海旋风的惨烈！

        东海虽然百年来没有海妖出没，但是海内食人鱼却不少，而且经常会有鱼怪出现。两位皇子是神族血脉，神族向来是鱼怪的饕餮大餐，如果两位皇子落入海怪口中，无人敢想象后果！

        “就算翻遍整个东海，也要把人找出来！”一个身着金色龙纹黑袍的男子声音低沉，却字字掷地有声。男子端坐在船舱内，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面孔十分英俊，但是眉头紧锁，神情冷肃得让人打颤。

        自从焱帝半夜亲自从帝丘赶来东海，更多兵船，渔民的渔船，商贾的商船和更多精通水性的水兵都陆续赶到东海，加入搜寻的队伍。天还未明，海面到处都是灯笼，热闹得就像过节一样。

        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从水下不断钻出来的水兵，不断地向焱帝奏报着最新的情况。

        “启禀陛下，潜入海里的水兵在海旋风附近的海域没有发现鱼怪的气息！”

        “启禀陛下，已经在海旋风附近的海岛一一搜查，还没有发现两位皇子的踪迹！”

        “启禀陛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搜寻鲛人，帮助我们一起在海里寻找两位皇子。”

        “启禀陛下，有渔民看到海旋风之前，有一只巨大的火鸟飞过，海旋风之后，那火鸟又在附近出没了！”

        黎明前的黑暗渐渐退去，海天之间透出一抹亮光，像是点燃的火把，燃烧着深蓝的海水、灰色的云絮。渐渐地，整个东方的天空都被燃烧得红彤彤的。

        此刻，清晨的阳光照在波光细细的海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子。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躺着两个昏睡的少年。两个少年看上去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个身着青色麒麟刺绣斜襟窄袖长衫，一个身着白色龙纹对襟窄袖长衫。

        两个少年全身湿透，青衫少年的湿发紧贴在脸上，脸上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泥藻，即使是昏睡，五官看上去也十分俊美。白衣少年的头上却糊上了一团乌幽幽的海藻，一直往下盖住了他的额头，海藻下一对剑眉微微蹙起。

        随着一阵轻快的哨声响过，礁石一旁的木樨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鸟叫声，远处的叫声轻盈婉约，近处的叫声明亮清脆，远远近近，瑟瑟和鸣。

        一会儿，从树林里晃悠悠走出来一位少女，少女手拿一枝黄色的木樨花枝，正在吹着口哨。少女看上去才十来岁的模样，身着鹅黄色的衣裙，一头乌发被鹅黄的丝带绾成了可爱俏皮的双髻，齐齐的流海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底闪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狡黠，小巧玲珑的翘鼻下一张嫣红的小嘴，看上去粉雕玉琢，可爱如天仙。

        紧跟在少女身后，走出一只黑斑文豹。文豹身材健硕，皮毛黄得像没有光泽的金子，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炯炯有神。

        一走出树林，文豹便虎视眈眈地盯着礁石的两个少年。

        “阿蛮，不可伤人！”少女也看到了礁石上的两个少年，轻声对身后的文豹说道。

        文豹一听，轻轻一跃，几步就跳上了礁石旁边一棵高大的木樨花树，静静地横卧在一根向外伸展的粗树杈上，俯瞰着那两个少年。

        少女走到少年旁边，猫着腰蹲下，好奇地打量着一青一白两个少年。少女先用手里的花枝点了点青衫少年的脸，连着点了好几下，青衫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少年的眼眸温润如美玉，先看了看花枝，又看向了少女。

        “咦，你醒了！”少女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娇声说道。青衫少年十分惊奇，定定地看着少女，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少女又转头用花枝点了点旁边白衫少年的脸。点了几下之后，白衫少年也睁开了眼睛。白衫少年一惊，腾地起身，头上的海藻掉落，虽是年少，脸庞却英气逼人。

        白衣少年挥起一掌，朝少女身后的木樨树劈了过去。

        随着“啪”的一声，木樨花树被劈成两半，倒在了地上。树上的文豹一个躲闪，纵身跃下，骤停在少女身旁。文豹低吼了一声，露出了如匕首般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白衣少年眼神凛冽，眼看对着文豹又要飞起一掌，少女双手叉腰，挡在了文豹前面。

        “阿蛮没有伤你，你怎么能伤阿蛮？”少女气鼓鼓地问道。

        青衫少年也站起身来，挡住白衣少年，温和地说道：“那只豹子没有恶意。”

        白衣少年收回掌，斜睨着少女问道：“这是你的豹子？”

        “嗯！”少女看了看身后的木樨花树，跳到白衣少年跟前，娇声说道：“这棵树可是我爹爹和娘一起种的，被你给劈坏了！”

        白衣少年看着少女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她，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一下子红了脸，转过头去。

        青衫少年说道：“这棵树，我来赔给你。”说完，青衫少年就要挥掌施法。

        少女噗嗤一笑，用花枝挡住了青衫少年的手，说道：“我才不跟你们计较一棵树呢！你们从哪里来？”

        青衫少年拢了拢额上的湿发，说道：“我和我弟弟住在青州，没想到出海遇上了海旋风，就飘到了这个岛上。”

        青衫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环看四周，才发现这个岛上沿着礁石都是一片片木樨花林，花香奇异。

        少女问道：“你们是神族吗？”

        两个少年点头，白衣少年问道：“你不也是神族吗？”

        少女并不回答他，只见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慧黠地转动着，说道：“你们一定不是飘过来的！你们一定是被谁救下，带到我们岛上来的！”

        青衫少年和白衫少年互看了一眼，白衣少年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说道：“我们岛上，这一百多年飘来过鸟兽，也飘来过渔民，但是神族断然不能飘进来。是谁把你们带来的？”

        青衫少年说道：“我们自从遇上海旋风落水之后，醒来后就在这里了，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要是我们知道是谁救了我们，我们一定重谢！”

        少女跳到一个高高的礁石上，像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爹爹和娘给岛上定下的规矩，物来则应，过去不留！在我们岛上，风过无声，雪落无痕，你们不用留名，也不用感谢任何人！”

        两个少年都是一怔。少女眯眼朝着两个少年一笑，白衣少年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岛？”

        少女把花枝放在鼻前轻嗅，说道：“你们也不用知道这是什么岛，你们既然是神族，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白衣少年说道：“我们要回青州。”

        少女调皮地用花枝点了点白衣少年的胸膛，白衣少年僵住。少女笑吟吟说道：“我呢，虽然不知道青州在哪里，但是，我可以送你们出岛！”

        青衫少年拱手说道：“那谢谢姑娘了！”

        少女看了看他们湿漉漉的衣服，说道：“等你们弄干衣服，我就带你们走。”

        青衫少年和白衣少年打坐，催动灵力。少女坐在一旁，轻快地吹着口哨。一会儿，少年的衣服烘干了。

        “随我来！”少女跳下礁石，带着文豹在前引路。少女在礁石上轻盈地一蹦一跳，两个少年跟在后面。走过礁石，来到木樨花林。花林中间被一条蜿蜒的小溪分割。溪水缓缓流淌，清澈见底。卵石清洁如洗，叶缝中，射进一束束的阳光，将小溪照得粼光闪闪。

        白衣少年一边走着，一边对青衫少年说道：“哥，这个树林是一个九溪谜阵，我们当心。”

        少女转回身，吹落了掉在额上的木樨黄花瓣，调皮笑道：“我在这片树林走了一百多年了，后退着我都能走出去，跟着我。”

        少女说着，果真往后退着走。少女像是如履平地，对身后的一草一木都避让得十分熟悉，一脸俏皮，看着两个少年。

        突然少女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踩到了一个长满青苔的圆石，两个少年同时飞掠上前扶住。

        少女蹲下身，敲了一下青苔石头，惊叫道：“阿绿，你怎么又躲到树林里了？难道有大鸟要吃你？”

        两个少年一看，原来那青苔圆石是一只绿毛乌龟，乌龟伸出头，蹭了蹭少女的手，慢悠悠往溪水里爬去。

        三人一豹走了一会儿，就走出了树林，只见不远处的礁石旁有一个码头。码头边停靠了一条木船，看上去就似一条普通的渔船。少女指了指木船，说道：“你们上船，我送你们离开。”

        两个少年跳上了船，都站在船头看着少女。青衫少年说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并不回答，只是笑盈盈看着两个少年，双手合拢，挥掌。只见突然白雾四起，周围迷蒙一片。船离开码头，开始在水上急行，两个少年看着少女的影子在白雾中转眼消失不见，都想停下船来，可是船却越行越快，离岛朝浓雾中驶去。

        等行了一阵，周围浓雾散去，两个少年举目望去，只见茫茫大海，浪花无边，除了天际几朵浮云，已完全找不到任何海岛的痕迹。远处悠悠传来了渔民的歌声，歌声在海面飞来荡去：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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