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ThenWeHug（3）

许之一脱下校服，包裹着小狗子，俩人便往宠物医院赶去。

        路上，孟寅试图从许之一的手里抱过，许之一拢了拢抱着小狗子的手，对孟寅说：“我是男生，没事。女生染了气味不大好。”

        孟寅的手里还捏着她给小狗子喂完奶后，许之一给她擦手的湿巾。湿巾被挤出的小水滴又在她的掌心里滚了一圈，孟寅的视线与小狗子的透黑的瞳孔相撞，心里咀嚼着许之一刚才的那句话。

        许之一有轻微的洁癖，随身备着消毒湿巾是他从小的习惯。可他全然没顾得上自己被地面蹭脏的手背，也没在意小狗子身上是不是脏，体味是不是好闻，更是没有去理睬它身上的小虫子是不是飞到了他的身上。

        似乎从开始认识许之一开始，她总能挖掘到许之一的不同面，可不管是哪一面，都裹藏着他的谦和和始终能站在他人角度和立场思考的绅士品格。

        来到宠物医院，兽医对小狗子做了简单的清洗消毒，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做出的诊断结果是——脊椎骨折。

        兽医姓王，他进一步分析道，小狗子的年龄估计在5-6个月左右，脊椎骨折是由于在地铁站的马路上经历车祸，以现在动物的医疗水平，很难通过手术让它重新站立起来。

        更直白的说，就是小狗子大概率瘫痪。

        在来的路上，孟寅并非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可这跟亲耳听到诊断结果，是两回事。

        不仅鼻子酸得直抽抽，眼睛也涩得有些睁不开。

        小狗子被安放在宠物病床上，简单清洗后，他显露出了本来的样貌。

        这是只白色的中华田园犬，连着脊椎的这一簇毛呈黄棕色。

        孟寅蹲在宠物床前，用指腹轻拂着他的脑袋。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情绪，小狗子回应似的动了动脑袋，伸出桃红的舌，亲呢的舔了舔孟寅的虎口，温温热热，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反过来舔舐着她的伤口，安慰着她。

        心里的某一处深藏的敏感就这样被戳破，开始时是涓涓细流，而后，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孟寅把额抵在自己空悬的小臂上，罩不住的眼泪，垂直滴落在地面。

        另一只搁在大腿上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张纸巾。

        “小哭包，”并行响起许之一不轻不重的声音，“你再哭，我看挺坚强的小狗都快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被塞着纸巾的手胡乱的抹了把脸，孟寅才抬起头，“我才不是小哭包！”

        微微泛红的眼尾，带着哭腔说着倔强的话，又犟又憨。

        许之一盯着孟寅好一会儿，突然歪着脑袋，笑了起来。他没笑出声，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唇角眉眼间都荡漾起了好看的弧度。

        这跟现在的氛围，许之一该有的人设，着实不那么符合。

        “你笑什么？”孟寅吸了吸鼻子。

        “很久没见到‘爱哭包’了。”

        孟寅：“……”

        “爱哭包”，是许之一附中给孟寅取到外号。

        孟寅的成绩一直都是文科比理科要好，也不知道从哪里染来的习惯，在附中的时候，孟寅学理科总会因为学不会而急得皱眉头，哭鼻子。

        在许之一的印象里，数不清有多少画面，是孟寅耷拉着脑袋，蹙着个八字眉，从后位拉拉他的校服，说着，“许之一，你可不可以再给我讲讲力学？”，“许之一，我还是没搞明白电磁场”，“许之一，这个函数求证为什么是这样，我怎么看不懂？”

        也有数不清的下发卷子的场景，孟寅拿到自己的卷子，看着分数，就抿着嘴，发力地睁着眼，却总是没能忍住让眼泪滴落在卷子上，晕染开墨迹，于是便破罐子破摔，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肘里，直到哭够了为止。

        见过几次孟寅因为考试成绩而哭鼻子的模样，某一天，许之一突然转过头喊了孟寅一声“爱哭包”，接着又十分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努力会说谎，但不会白费。[1]”

        许之一很早就觉察到，学理科，对孟寅来说，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但她始终很努力地跟着，也不遗余力地锻炼着自己的逻辑思维。

        那一次，孟寅的数学成绩，第一次上了110。

        在那之后，但凡孟寅因为学不会，没学懂而找上许之一的时候，许之一都会说上一句“爱哭包”。而每一次，孟寅总爱鼓起河豚，然后反驳一句“我才不是爱哭鬼！”

        她有多久没听到许之一喊过她“爱哭鬼”了，有多长时间，她可以自己去消化情绪，而不是用眼泪来发泄。

        从踏进一中，再次和许之一成为同学后的这些日子里，她总能够在不经意间就卸下了包裹了许久的防备，袒露出那个最本真的自己。

        “我现在已经是‘钢铁侠’，不是‘爱哭包’了。”孟寅又强调了一遍。

        “做个‘爱哭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人都是有软肋的。”许之一又俯身安抚着小黑狗的脑袋，说：“给它取个名字吧。”

        没来得及思考许之一的“软肋”，孟寅在心里翻着小狗子的名字。

        “我们是今天捡到它的，叫‘周五’，好不好？”

        “好。”

        “周五，你好呀，”孟寅跟着蹲下，勾了勾‘周五’的两只前脚掌，“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许之一的余光看到了孟寅在捡到‘周五’后，今天晚上露出的第一个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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