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ThenWeHug（4）

王医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但不管经历多少次，胸腔都还是会堵得慌。可作为一个医生，他必须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有些话说出口，听着很冷漠，但是对狗，也是对人的负责。

        他先是摸了摸“周五”的脑袋，而后对孟寅和许之一说：“小狗的有些情况，我还需要跟你们说一下。”

        几个人回到了王医生的办公室。

        “我暂时会先给小狗用药，稳定住它目前的情况，”王医生从胸袋里抽出一支笔抵在桌上，“但关于它的后续，我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

        “王医生，您直接跟我们说吧。”十七岁的许之一，比王医生还要高上小半个头，对上来的目光，却有着成年人的认真和笃定。

        狗是半路捡来的，他们是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未曾涉事，以至于在很多事情上，人们并不相信，凭着一腔冲动和热血，他们就能够有去解决问题的能力。

        “小狗脊椎骨折的情况之前已经跟你们说了，几乎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行，是否存有普通狗狗的食欲，还需要后续观察。”王医生的声音很冷静，甚至透露出一丝冰冷，“如果后期它胃口正常，无法治愈，而你们没有很坚定地想收养它的想法，我建议让它安乐死。”

        “不行。”王医生话落的同时，孟寅脱口而出，垂落在两侧的手，几个指腹不安地来回摩挲，“王医生，你是医生，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它呢？”不是都说医者仁心的吗？

        “让狗狗安乐死，是作为一个兽医最不爱做的事情。但这不是放弃一条生命，这是为了它着想。”王医生收回抵在桌边的笔，再次开口说出的话，显得语重心长，“我看得出来，你们有收养它的想法，但你们需要给它的安慰和力量，远远大于他能给你们的。他的生理排便都无法进行自理，你们每天也必须对他的生活环境进行消毒处理，给它洗澡，这些事情，日复一日，不仅枯燥，还需要极大的耐心。”

        孟寅沉默了下来，眉头紧促，大拇指扣紧食指肉里，视线落在地面，想着王医生说的话。

        她一心只想着救助“周五”，却忽视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

        “‘一旦选择，终身负责’。“王医生以最平静的口吻中糅着最大的质问，继续说道，“一条狗的寿命就十几年，不管是收养健康的狗狗，还是流浪狗，这都是一个养狗人应当做到的。以你们的现状，能百分百确定对它终身负责吗？”

        他不仅是这家宠物医院的医生，还是老板。开宠物医院这近十年来，几乎是每个月，都有狗主人因为狗狗生病不想继续医治或者单纯不想再继续养狗了，拿着狗笼子放在店门口。他不是没想过救助每一条被遗弃在他门口的狗子，但是他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无法支撑他这么做。他能做的就是让每一个被遗弃在他门口的狗狗重回健康，再为他们寻觅到能够从一而终的人家。如果疾病无法治愈，他会陪着他们走完最后一程，让他们没有痛苦的去往他们的另一个家。

        “想养它吗？”许之一侧头，目光落在孟寅的头顶，又或者是顺着她头顶，落在了她的身上。

        孟寅闻言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眶对上许之一微澜起波光的双眸，点点头。

        “想的。”

        他没在多问其他，转而对向王医生，说：“王医生，我们确定，一旦选择，终身负责。请您也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

        少年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笃定。

        出宠物医院，已经九点半。

        等车的时候，孟寅拉了下许之一的衣袖，指了指他另一只手上拎着的校服，“许之一，你把校服给我，我拿回去给你洗洗吧。”

        “孟寅，”许之一冲着她笑了一下，两手拱在胸前，似认真似开玩笑，“原来你还有那么贤惠的一面？”

        孟寅：“？？？”

        从宠物医院带出来的情绪一下子散开，孟寅的表情就差用食指指着许之一，来上一句“你再给我说一遍？！”

        “一件校服而已，不至于还让你给我洗。”还没等孟寅完全发应过来，许之一又轻拍她的臂膀，“走了，”他指了指路口的停下的一辆网约车，“车来了。”

        孟寅到家的时候，厨房里飘出淡淡的海鲜粥香气。

        “囡囡，你回来了啊，”说着，外公又朝孟寅身后望了望。

        孟寅朝自己身后看了看，除了门，没有其他东西。

        “外公，你看什么呢？”

        “小许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他说你们捡了只小狗40分钟前还点了个外卖送过来，打了家里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回来呢。”

        “外卖？什么外卖。”孟寅下意识地就拿出手机，准备给许之一发微信。

        界面在几分钟前有一天新的未读留言。孟寅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从厨房出来的外婆给拉走了。

        外婆拉着孟寅，还不忘对身后的外公吐槽句“那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囡囡吃完饭再说啊！”

        孟寅坐到餐桌前，看到了已经被外婆装在餐盘里，重新加热了下的外卖。

        一份鲜虾干贝粥，一笼小笼包，一份炒时蔬，还有一份小油条。

        孟寅没做声，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外公外婆说，也跟两个老人家说了“周五”的事。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

        在宠物医院的时候，许之一趁着她的注意力全在“周五”身上，担心从医院出来再去吃饭太晚了，就给她点了些吃食送回家，也打了个电话到家里，说明情况，免得两个老人家担心。

        听了“周五”的事，外公只说：“对流浪狗来说，流浪狗收留中心一般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会不会在里面被人和狗欺压，会不会再次变成流浪狗，都未可知。流浪狗可以因为疾病、外力、意外失去生命，但唯独不能因为饥饿失去生命；饿死，对任何生命来说，都是最残忍的事情。”

        回了房间，孟寅才逮着机会看消息。

        许之一发来的消息很简短，只是一句——给你点了点外卖，记得吃晚饭。

        【孟寅】谢谢一哥的晚餐！已经圆滚滚了！

        【孟寅】你也记得吃。

        【孟寅】今天我为你鼓掌！

        许之一捞着方姨给他煮的面，弯着嘴角拍了张照，发了过去。又回了句——今天我也为你鼓掌。

        周日，孟寅带着外公外婆去了宠物医院看“周五”。

        老人家对“周五”喜欢的紧，又心疼的厉害。

        周日晚上，许之一以“allaboutfriday”为名，给孟寅发了个邮件。

        邮件里未说只言片语，只有一个压缩包。

        在这个压缩包里，分门别类整理着关于收养流浪狗的各种手册和注意事项。要点和重点有已经标亮。

        孟寅滑着鼠标，心里炸出一些爆米花，她一直都知道许之一的细腻，却不曾想过他细到这种程度，而同时，孟寅忽而冒出一个可能性。

        【孟寅】许之一，你想不想养“周五”？

        【许之一】？？？

        【许之一】外公外婆不让你养？

        孟寅抓了抓发顶，在对话框里自我咬文嚼字的输了删，删了又重新编辑，最后选择了语音通话。

        “怎么了？”这是许之一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一直看着微信界面，对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没等到孟寅输入完成的文字，他先等来了她的电话。

        “我在看你发的邮件，”孟寅说，“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有想养‘周五’的想法？”

        在看到许之一的邮件前，她一门心思都在“周五”身上，却忽略了回答了王医生“一旦选择，终身负责”的许之一是不是也有收养“周五”的想法。

        提到邮件，许之一就猜到了孟寅心里的徘徊。

        “‘周五’怎么说都是我们一起救的，我怎么说也算它的半个家人，为家人做点事情，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许之一说，“等你以后出国了，我就接手照顾‘周五’，等她妈回来。”

        许之一的口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穿过了电流后，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点暧昧，孟寅的耳廓也随之微微泛红。

        “那你就是它干爹。”孟寅状着胆子说。

        在这段日子，更了解一些许之一之后，孟寅愈发觉得他似乎有一种超能力，总能在三言两语之中就抚平她的思绪，缓解她不易被察觉的焦虑。

        “嗯，我是它干爹。”

        许之一没让这种道不明的暧昧持续太久，随意又自然的转了个话题带过。他又问了问孟寅关于两位老人家对收养“周五”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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