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ThenWeHug（7.2）

许之一递过拎在手上的矿泉水，“喝点水。”

        孟寅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雾层，若隐若现着绒毛。她接过矿泉水，并没有立即拧开，对上许之一的目光，说：“许之一，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我们再排练吧。”

        似乎意识到孟寅要跟他讲的是什么，许之一应了一声。

        孟寅和许之一面向观众席盘腿坐在篮球场内。

        视线抵达的某一处，似乎正上演着某段不那么愿意回忆，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和解的曾经。

        孟寅在三中的那两年，很难简单的用一个词或几句话来概括。但总的来说，过得并不算得上正常。

        “虽然中考失利，我还是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去了三中。”孟寅跃进了时空穿梭隧道里，她不轻不重的开口，“高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我发现这个学校有着一种默认的奇葩行为。任何行为语言上的不同，都能成为各个小群体间的话题，被笑话，被欺负。有些老师看见了，象征性的教育几句，有些老师一起为伍，顶着名为‘升学率’的kpi，对那些行为似乎逾越了‘学生行为守则’里的那些学生，实施着名为‘我是为你好’的语言暴力。”

        “在我们班，有三个被认定的显性或隐性的霸凌对象，一个是马扬，一个是陆梓，还有一个，”孟寅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气，继续说出答案，“就是我。”

        许之一没有打断孟寅，视线随着她的侧脸来到了她目光落定点。

        “马扬因为男生女相，所以被大家嘲笑和欺负；陆梓因为吃药长胖，被大家指指点点；而我……大概因为不参与他们的合群，被排挤，也可能因为我所认为的礼貌在一些人礼貌显得挺茶所以被列为对象。”

        关于她称为被霸凌对象，这是综合那些人的碎语和她对自己行为的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许之一听着，眼前像是滚动屏，滚过贴吧里挂着的一张张照片，还有一次次从三中打探来的，关于这两年孟寅的消息。

        “我第一次被霸凌，是高一期末考试前在食堂吃饭……”

        那次，孟寅正和室友在吃饭，突然过来了三个高二年级的女生，为首的女生只问了句“是不是孟寅”，得到答案后，端起桌上的紫菜汤往孟寅身上泼去。

        “孟寅，警告你，别那么婊。”

        那是孟寅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平白无故地遭受到陌生人的恶意，刹那间的愤怒和委屈席卷全身，而下一瞬，孟寅将桌上的另一碗紫菜汤朝着三人方向一挥，红着眼抬眸，哑声反问：“你们是不是有病？”

        孟寅虽然一直给人笑笑嘻嘻的印象，却从来不是个所谓的软妹子。

        后来，孟寅才知道，为首的女生叫谢若，是高二年级段私下里比较难管的学生之一。她会来找孟寅麻烦的原因只是因为前一天的中午，她在食堂门口捡到了张学生证，按着上边的名字姓名给人送了回去。其实，她并没有当面给人，只是来到了高二（6）班门口，让坐在门口位置的学生转交给失物人员。

        孟寅刚离开没两步，就被叫住，是那个丢了学生证的孟凡。

        他手里拿着学生证出来跟她道谢，孟寅回他说“不用客气”。

        这一幕被坐在教室里的谢若看到了，具体来说，是她看到了孟寅笑着跟对方说“不用客气”从而主观意识中断定了孟寅是茶。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偏激的占有欲。”

        谢若和孟凡除了普通同学关系外，另一层关系是谢若喜欢孟凡但后者拒绝了她。就跟霸道总裁硬上弓的偶像剧桥段似的，谢若对孟凡有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占有欲，并不考虑她的行为是否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只是偏激地不允许任何女生靠近孟凡。

        就是在这件事发生后的这个寒假，在三中的群里和贴吧里，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孟寅的流言。到了开学，没有人追究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背后的真相，有的只是班级里开始对她的孤立，年级段里认识了她面孔的人，在背后对她的评头论足。

        孟寅知道这一切，甚至去追溯过流言的源头，但并没有去追究。

        在那个寒假，她第一次接触了柔道，过年时在河边和许之一一起放了烟火，也做出了要努力转学去一中的决定。

        她的不追究，却进一步引发了谢若的情绪，她在厕所整蛊孟寅，路上碰上，拽住孟寅的马尾，找人翻乱孟寅的课桌，在课桌内倒奶茶……

        孟寅在女生厕所里因为泼洒在地砖上的植物油，摔得差点起不来；在反反复复被拽住马尾后，一挑三，在学校的后巷里跟人打架，伤痕累累；在被一杯奶茶毁了一半笔记后，不再去食堂吃饭……

        “因为在三中成绩还算不错，我倒是没有被老师为难过，”孟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波澜不惊，却又波涛汹涌，“只不过，高一下到高二上结束，关于我的蜚语越来越多，找我麻烦的人不仅局限于她们仨了。“

        有流言说她做了第三者，插足了高三某对郎才女貌；有传言说她实际上没有父母，私底下是未成年外围来养活自己，脏得很因为她的家长从来没来开过家长会；有指点说她家庭背景是社会混混，所以还挺能打架，但因为是女生，家里并不喜欢……

        孟寅收回在观众席上的视线，没有焦距似得落在脚尖，回答那天许之一问她的问题——在三中最开心和最不开心的事。

        “所以，我在三中最不开心的事，不是不是我称为了校园霸凌的对象，而是我回头看，发现回到过去的难度。”说着，孟寅转头看向许之一，“而我最开心的事是，我没有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在a市普通高中里，三中的名声算大，因为它的师资力量可以跟重点中学媲美，偶尔几年的重点率可以跟重点吊尾车可以博上一博。也正因如此，很多学生家长不惜投入全身家当，买下一个位置。而不被人知的是，在三中全封闭式管理的教育体制内，老师对学生背景后的利益性攀比与关照，学生潜移默化中形成所谓的对“硬性合群”与“个性化选择”的割裂。后者的个性化以博取关注而个性化为基础，这样的基础迫使合群的发生称为保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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