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ThenWeHug（7.3）

“最不开心的是回不到过去，最开心的是没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这个答案，很意外，也很孟寅。

        从孟寅口中缓缓流出的这些事情，相比许之一了解到的其中的细枝末节，显得轻描淡写。关于中伤她的那些流言，许之一一条条存档着；

        他看到过在三中后街的小巷中，孟寅一挑三后的手臂和脸上的抓痕和伤痕，眼神却始终明亮坚毅的照片，看到过有人恶作剧，试图剪去她的长发的图片，也看到过她帮助三中其他被欺凌的同学……每多了解了一点，他都会想，这两年在三中，她是怎么熬下来的？这两年里并不算频繁的见面和聊天里，在他面前，她始终表现的和曾经一样，以至于在他后知后觉，这个总是笑笑嘻嘻，对人大方又不失分寸的姑娘已经在时间的沙漏里负重前行了许多路，她没有被压垮更没有被侵染，始终挺直她的脊干，行走在暂时被乌云遮住了的太阳下。

        “所以才一直不提在学校里的事？”许之一更想问出口的其实是“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孟寅“嗯”了一下，盘着的腿屈起，怀抱双膝，目光在脚尖似落未落，”想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就恍恍惚惚的过来了。“

        “许之一，我在三中很不开心。”这句话，孟寅在对话框中打下过很多次，可最终都没有发送给许之一过。

        她记得每一次和许之一闲聊时，即便只是只言片语，许之一也能够了解她的想法；记得许之一在她每年生日的零点‘祝她生日快乐’；记得他录下过尤克里里版本的《年轻的战场》给她；也记得他分享的在这两年里每一个鲜花簇拥的时刻……在三中的那些日子，反复提醒着她，她和许之一之间的友情，太珍贵了，那是她在三中得以继续前行的某部分力量，以至于她害怕告诉许之一。

        “担心我会相信那些蜚语吗？”被勒着喉咙似得害怕就这样被许之一揭穿，孟寅反而像一块石头落地。

        “是，”孟寅承认道，“在那样的情境里，我没法对我自己充满自信。”

        那些日子里，即使了解许之一的修养和为人，孟寅也不曾宣之于口，因为她有些不自信了，她不知道也害怕万一许之一相信了某一条流言，她该如何自处；可这些日子在一中经历的一切，那些她无比怀念却回不去的时光，以另一种方式向她打开，她解锁了更多层面的的许之一，也可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他。

        “所以，学防身术也是因为这些事情？”许之一又问。

        在路上遇上猥亵男之后，许之一就联想到了。

        “是。“

        “我虽然嘻嘻哈哈的，却不是会扔气吞声的人。高一寒假过后，我就去学了柔道，也给自己定下要转来一中的目标。“孟寅继续说道，带着点笑意，”要转到一中来的条件挺难的，但好在努力得到了回报。“

        父母远在澳洲，亲戚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在a市她最亲近的只有几个老人，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以此来保护自己。

        学柔道不那么容易，学理科也不那么轻松。每次上完柔道课，累得站不起来的时候，每次解不出题，刷题刷到快崩溃的时候，她都会戴上耳机，单曲循环《dreamitpossible》。过去的两年里，只有跟许之一聊完天，见完面，她才敢听一遍《年轻的战场》。

        许之一突然挪了个位，盘腿坐在了孟寅的面前。

        “心理情况出过问题吗？”

        孟寅愣了下，看着许之一蹙着眉头的神情，想到他“粉雄救兵”的故事，这的确是考虑全面、细致入微的许之一，会想到的问题。

        “许之一，你是担心我没有一个宣泄出口，又自己扛着这些事，心理会受不了，是吗？”

        “是。”

        “我发现自己心理状况不太好，是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考试结束，我就去了心理科。”

        从高二上期中开始，孟寅开始频繁做梦，什么梦都有，最常梦见的就是许之一还有在附中的日子，她总是梦着梦着就哭了，胸腔里的窒息感让她醒了。每次醒来就再也睡不去，白天的精神状态就只能强撑。梦得多了，就不敢睡了，害怕梦着梦着就以火一把，也害怕梦里的前半段太美，醒来一场空后席卷而来的空虚和落差感。

        “心理情况不算太严重，我遵医嘱吃药，也按时复查，现在已经好了。”孟寅看着许之一的脸上的纹理一寸寸绷紧，拍了下他搭在侧膝上的手背，“所以，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孟寅。”紧接着，孟寅很郑重的说，“许之一，一中和三中，像是一种教育的正负两个面。在三中的时候，我觉得你像太阳，虽然我不说在三中的事，可你总会让我知道，在这个年轻的战场，你一直会为我鼓掌；可来了一中之后，我觉得你并不是太阳，你是我最亲爱的战友，我一直以你为荣。”

        那些年岁里，就是这样一个人，扎在了她的心里，成了她翻山越岭的力量，使她到了这里，才发现，他们其实一直都是战友。

        这回愣住的是许之一，他得以解开孟寅会在高三转入一中的原因——是因为他。

        没来得及回神，只听见孟寅拉了他一把，说：“许之一同学，我的故事讲完了，咱们抓紧排练吧。”

        许之一没动，透亮的眸色中似乎有一层雾霭，却目光如炬，“孟寅，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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