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美

丑莲儿小小的她身子还没有扫把高，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地向着角门挪去，快到角门边，却听到一个男声。

        这里不是二门，有小厮守着，虽然上一世她没过过这富贵日子，但这深宅大院的规矩还是知道的，男人是不可以进内宅的，除非是家里的男主子，二门上听使唤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厮。

        看这院里的建筑排场，再听别人对她母亲的称呼是奶奶，奶奶便是孙辈了，那肯定是府院深深，这出现的男声极有可能是父亲兄弟一类的。

        果然，便听到一声，“三爷，刚太太叫三奶奶过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叫她干我何事！”语气听着很不耐烦，丑莲儿蹙了眉头，倒想见见这可能是自己父亲的人。

        她便过去站在角门边的大树后，想着父亲过来了，她偷偷看一眼便可，主要她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做自己的父亲。

        她刚藏好，便见一个梳着丫鬟头的脑袋伸进门来左右瞅了瞅，见无人又缩回去了。丑莲儿太小，又躲在树后，她自然是没看见。

        “三爷，我们小姐让我来给您知会一声，您这两天别去她那了！”

        “这话从何而来！表妹又是闹什么脾气？”

        “三爷，您有所不知，昨晚上六小姐闹了一晚上，三奶奶便回太太说，是魇住了，不知是谁给她出的主意，让她找个积年有德给念叨念叨的，还说屋子这些天要干净些，不能行房……”

        “住口……哪里来的这说瞎话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睡魇住了，就这么折腾，要是个小子逞逞能，也算是她的，这算什么？倒是与她无干，不用再说了，没得污了我的耳朵，烦了我的心。你跟你们小姐说去，晚上我还过去。”

        说话间已见一个人影走过来，顺着游廊向那正房走过去。

        丑莲儿未动，不一会儿又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从角门走出来，从另一边子游廊，经过大门，拐个弯向对面的厢房走过去。

        丑莲儿从树后走出来，她已然看清了那男人的长相，清俊疏朗，自有一股豪门贵公子的气质，只是眉宇间含着一股怨气。

        她望着对面的厢房，看来那是父亲的妾室所住的，听母亲的意思自己也是唯一的孩子，自己才多大，父亲竟有了妾室，想来这也不是什么书香贵门第。

        她刚想走出角门去看看，便见几个丫鬟婆子拥着母亲走了进来，一时没躲开，母亲已看见她，连忙蹲下身来，亲昵地给她紧紧衣服，“素姐儿怎么出来了，这大冷天的，你的病才见好，得好好养着！”

        抬起头方见丑莲儿身后竟无人，一时很是惊讶，“红儿和双儿呢，这两个蹄子愈发胆大了，看我不治死她们！”

        “不……不治……”那两个丫头挺好的，丑莲儿看得清楚，小孩子在大人眼里看来什么都不懂，她从红儿和双儿两个对她的起居照顾上已经看出来，背地里她们也很是忠心，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人离开。

        母亲惊讶地看着她，“素姐儿，你刚刚说什么？你会说话啦？”

        丑莲儿禁不住抽了一下脸蛋，三岁多的孩子会说几个字很稀奇吗？她却是不知道，之前的六小姐确实不会说话，嘴里只是长日咿咿呀呀的，为这三奶奶没少延医问药。后来还是赵大娘说小孩子总吃药是不好的，才略略停了停，是以今儿听到她能说出清晰的字眼很是高兴。

        “好，不治，你个小孩子家也知道她们的好！”

        原来母亲是逗她玩，丑莲儿心里叹口气，被比自己小的戏耍，这种感觉，嗯，倒也挺受用的。

        旁边一个大丫鬟已经抱起了她，另外一个丫鬟扶着母亲就回屋了。

        进了堂屋后，母亲吩咐让人抱她回屋暖和暖和，自己便回那边屋了。

        丑莲儿却心生出一丝不安来，她是听到了刚才父亲的话了，那语气显然对母亲非常不满，这一会儿母亲就进去，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但她那么小，不会说话，还被人抱着，也是无能为力的。

        还没进自己的屋里，已见红儿和双儿掀帘子跑了出来，看见人抱着她竟拍起了大腿，“六小姐，这一会儿你去哪儿了，吓死奴婢们了！”说着便接了过去。

        丑莲儿一瞬间感觉好温暖，这屋里个个都这么担心她，上一世她哪里有这样的待遇，便让那些黑暗的回忆彻底忘了吧，父母有些不和算什么，她竟没听过大户人家轻易休妻的，吵吵闹闹一辈子也很正常。

        想到这，她开心地笑起来，看在红儿眼里，便觉好美，不经意间就说了句，“六小姐生得真美，将来必是比奶奶还漂亮！”

        什么，丑莲儿听得这一句，睁大了双眼，看向红儿，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便捋直了舌头，手指着屋子当地的柜子上的西洋镜子，“拿……拿……”，红儿自然是听懂了她的意图，笑呵呵的拿过那镜子，对着她的脸，笑道，“六小姐也知道美了呀！”

        丑莲儿却无意与她玩笑，她看着那镜面里映出的人影，粉粉白白的圆脸，细细嫩嫩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睫毛很长，最惹人的是那张小嘴，红红小小的，煞是喜人。

        这，这个模样真的是，好美！

        丑莲儿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上一世她是出了名的丑女，脸上好大一条伤疤，因为拐子给她起名叫莲儿，大家便戏称她丑莲儿，一来二去就叫开了。

        后来有人叫她丑莲儿她都不觉着是羞辱，只当个普通的名字罢了。

        如见看到这漂亮小脸蛋，她直在心底感谢菩萨，看来自己上一世多念叨着菩萨是对的，这一世才赐给她这样一副样貌，想到这，她又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更加漂亮了。

        红儿和双儿看到她的样子，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啪”，正在大家笑成一团，那屋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扔在地上的声音，丑莲儿疑惑地看着红儿，红儿本也吓了一跳，看到丑莲儿这样，便笑道，“六小姐别怕，估摸是什么人不小心打翻了东西，这也是常有的……”话还未说完，就又传来了“哐”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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