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身

那双儿出去片刻就新拿来一碗粥，刚要像母亲一样喂她，丑莲儿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自……己……吃”，虽然含糊不清，但双儿却听懂了，高兴地问她，“六小姐，你是说你要自己吃吗？”丑莲儿也很高兴，点了点头。

        双儿便拿过了一张小几，放在她面前，又将匙子插进粥里，搅和了好多遍，才递给她。

        丑莲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拿起那匙子，这小手自然是无力的，但前世已经二十五岁的人用起来自然不在话下，丑莲儿为免引起怀疑，便假装笨拙地拿着勺子，向那粥碗里伸了几次也未能盛上一点。

        双儿忍着笑，用自己的手握住丑莲儿的手，才盛上了一勺，吹一吹，便送至丑莲儿嘴边，丑莲儿张嘴，那粥便进到嘴里。

        其实并不烫，软糯甜香，丑莲儿只记得关成刚考上举人那一年家里庆祝，她也跟着吃了几顿好饭好菜，便是前世在吃食上最美的记忆了。

        如今嘴里这美味的粥，竟让她口水横流，不顾双儿的惊异，用那勺子一口一口挖起来，片刻功夫便吃光了，嘴里塞得满满的，这才抬头看到双儿大张的嘴巴，险些吐出来。

        赶快咽下去，也不管烫不烫了。

        双儿终于闭上了嘴巴，“六小姐，闺阁小姐吃东西要一小口一下口的，你这么吃可不成！”

        “她才多大，懂这些个！”说话间已见刚刚叫母亲出去的丫头走进来了。

        “太太不知又是什么事儿叫奶奶。”双儿未反驳，开始收拾着炕被。

        “左不过就那些事呗，太太也是，不看看六小姐病得这个样子，还这么着磋磨奶奶！”红儿也端起了粥盘答道。

        “就是呢，你昨个回太太，太太可怎么说？”

        “我回太太说六小姐睡觉魇住了，现正叫着赵大娘去呢！你猜太太怎么说？”不等双儿回答，她便继续道，“她说这么点小事就一惊一乍还去劳动赵大娘老人家做什么！”

        双儿惊讶地看着她，“太太真个这么说！这也太不把六小姐当回事儿了！”说着又忙捂了嘴，看了一眼丑莲儿，见她专心地摆弄着炕脚小几上放着的风车，便放下心来。

        “太太何曾把六小姐当回事儿过，你看她这都三岁出七个月了，也没见太太特意赏过什么衣裳、玩具。”

        “哎，还不是因为奶奶……”

        “奶奶多好个人！”

        “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走吧。”

        二人正说得热闹，又进来两个丫头，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手里捧着盆，布巾，梳具等物，放下后接过粥盘等物便出去了。

        红儿将手伸向丑莲儿，“六小姐乖，咱们要洗脸梳头喽！”声音很是甜腻。

        丑莲儿听了却浑身直哆嗦，被人这样哄着，她真是太不适应了。

        说话间她已经被红儿抱了起来，双儿拧好了毛巾，便替她擦拭起来，动作很温柔，她竟觉不到一丝疼，相反还很舒服。

        “咦！”红儿发出一声质疑，“今儿六小姐这么乖，居然都不哭的！”

        什么？丑莲儿心里喊着，洗个脸也要哭？可是，她实在学不来三岁半幼儿的搅闹劲儿，也不理那丫头的诧异，老老实实地被拾掇完，就被放在了炕上新铺的坐褥上玩起来。

        红儿和双儿见她听话也先后出去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丑莲儿抬起了脸，那眼睛里已经不是孩童的稚气了，蒙上了一丝成熟。

        看来自己这位新母亲在家里过得并不顺，多好一个人，虽说萧璃对她还没什么感情，但是因着上一世从小被拐卖，从未见过母亲。

        且后来听那拐子说，自己被拐走后几个月，母亲便去世了，所以她自有记忆起便没有母亲的爱护，再加上命运多舛，自然也是希冀母爱的，既然这一世自己是有母亲的，自是希望长长久久享受母亲的爱护了。

        她见屋里没人，那柜子上摞着的可不是自己出门的衣服吗。便生拽过一把椅子，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踩上去，拿下来那些冬衣，自己胡乱穿上了，便打开帘子出了房门。

        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个屋子是一个大房子一侧的屋，对面还有个屋，中间应该就是堂屋，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前面的茶桌上花瓶里插着红梅，四壁各色器具古董，绚烂多彩。

        她大抵都不认识，本也无心这些，便悄悄地向那屋走过去，门开着，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坐在地上的小杌子上打着盹，看着像昨晚上要抱自己那位。

        屋子里临窗大炕，炕上对铺着两床大红坐褥，正放着两个大靠背。地下也是各色古董，看着眼晕。丑莲儿见没有其他人便又回到堂屋向着大门走去。

        那门槛极高，她小小的身子可是费了些劲才推开门迈过去。

        外面是毡帘子，也极是笨重，她好不容易从那大屋里走出来，放下帘子，不禁眼前一亮。

        竟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显是昨晚刚下过雪的，丑莲儿不是没见过雪，但是她很小便被拐子卖到了浙江，那的雪哪里有这样大，这样厚。

        院子里有几个身影穿得厚厚的清着雪，因丑莲儿长得太小，便没看见她。

        丑莲儿自是欢喜，她见房子右侧的有个小房子，房前是游廊，游廊半中连着个门，便向着门一径走去。

        她小小的身子歪歪扭扭地顺着游廊走，那游廊上的雪还未彻底清理，只扫出了一条小道，可她偏要走旁边未扫的地方，听着那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竟觉得特别好听。

        此刻，她才有一些真正的舒心，抓起一把雪，感受那雪水顺着小手留下来的冰冰凉凉的感觉，看来她上一世受尽了苦，这一世终于可以过过舒心日子，她自然知道，富贵人家的小姐，即使再没有地位，也是衣食无忧的。

        但看她醒过来后所见，四个丫鬟伺候着，还有两个嬷嬷，怎么也不会太惨，想到这她竟第一次觉得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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