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惜花

不止赤鸢夫人逃了，绯羽也不见了踪影。大圣猜测，绯羽本就是赤鸢夫人分身，潜进黛玉身边，却不知究竟图谋为何？

        连带着楚承安……

        他的剑大圣也看过，一般无二的凡品，并没有什么奇异。连带着楚承安自己，也不过是个有些金光护体的凡人，将赤鸢夫人击退，实在是始料未及。

        昏倒的守卫已然醒了，告罪之后，楚承安知道这不是他们可抵抗，只面上说了几句，就放过去了。叫人都去院外，他才有空跟大圣仔细询问情况。

        但大圣也所知不多——当初听了全虚子言语，几经试探就知道赤鸢夫人不安好心。本以为是补给自身，可牵扯楚承安进来，事情就值得推敲许多。

        “阁下便是齐天大圣？”

        齐天一词有得张狂，楚承安却莫名觉得眼前之人有这个本事。倒不是见他使出多么绚丽的招式，只是这人往跟前一站，就有一股翻江倒海的气势。只是，那股气势几乎是在孙悟空收了金箍棒的同时消失不见。

        “正是。”孙悟空不耐楚承安的客套，直接切入正题。“你与那赤鸢是个什么渊源？”

        “没有渊源。”楚承安摇头，“我只在纤云那里听过她的名号。”

        “你这家伙也是两头骗的。”孙悟空扫了纤云一眼，直把纤云看得羞着脸躲到楚承安身后，藏得严实，半点不冒头。

        “他也是好心，怕我着了道——我听纤云说，赤鸢夫人在贾府也有留痕，大圣既追着她来到这里，想来她是在贾府动手了——不知那位姑娘怎么样？”

        “你早知道那丫头身份，不必在这会瞒俺。”大圣跳上石桌，夜色无边，皎月在地上洒了层蓝白。格格纹纹的影子投在地上，勾勒着石板上的纹路。楚承安的院子里栽了一棵玉兰树，不知哪里找来，比寻常玉兰树高了许多。正是如此，刚才打斗免了大半摧花折枝的苦痛，可也有些不幸的被扫在地上。

        楚承安笑了一下，倒也没有被揭穿的无措或羞恼。纤云早也认得大圣，想来他的情况，大圣已经替林小姐打探清楚了。

        那么，林小姐认不认得他呢？

        楚承安不好问大圣，便打算事后问纤云。这会还有别的要紧事，被个来路不明的妖孽盯上，说没有点慌张是假的。

        “大圣说的，我却也知道一点，那赤鸢夫人既然每三年就动一次手，想来受害的并不止那三人，大圣若是放心我，便将其中巧合告诉我一些。小王不才，但身在户部，还有些能帮得上的地方。”

        告诉他倒也无妨。

        大圣点点头，将三个女子的八字告知楚承安。见他拧眉，沉思不语，便也打算再回贾府看看。心中有些懊恼当时心急，没让赤鸢夫人将那银亮物品放下就急着出手，果真是成佛日久，做惯了的买卖都生疏了。

        “大圣难得来一趟，空手回去倒是小王待客不周了。现下无甚可赠人的物什，唯这一树玉兰开得正好，大圣折几只带回去吧。”

        正欲走，忽然听到背后声音。大圣回头，面子上就带了点不怀好意。

        “俺可不爱什么花呀草儿的，你小子，这是借佛献花啊。”

        “见笑了。”安定王承认得大大方方，倒让孙悟空多看几眼。心中多了些计较，大圣也不客气，过去就打算从开得大的摘。

        “大圣，林小姐姐不喜欢挂在树上的花。”纤云闷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会才从楚承安身后探出头来。听他一句，倒叫另外两人一愣。

        “林小姐姐喜欢掉在地上的花。”看另外两个不说话，纤云又蔫了大半，垂着头，轻声道：“林小姐姐说，那些花好端端的，受人踩踏，心里可惜，见着了，就把它们捡起来，埋回土里去。”

        “王爷，明年开春，林小姐姐埋的花会再开花吗？”

        楚承安一时愣住，并不作答，只觉得心中恍恍。皎皎月色透亮，映着铺落于地的玉兰，娇而白，在这时蒙上一重不真实的色彩。

        “王爷，明年开春，林小姐姐埋的花会再开花吗？”

        纤云又问了一遍，楚承安恍惚中回神，他依旧看着地上的玉兰花，过了半响，才低声道

        “会的。”

        王府夜未眠，潇湘馆的烛灯也未曾息。

        大圣出去时，闹了好大的动静。真相说不得，黛玉只能简言带过，细问不知。众人也不觉得有异，这突然的事，院外的仆妇尚不晓得，林姑娘还能多知道什么？只一个喝了酒的老婆子信誓旦旦说看到一道金光从林姑娘屋里出来，但因她贪杯，众人也只是哄笑，并不相信。各处都打发人来询问，见林姑娘没事，也就各自回去。余下一些收拾残局，别的好说，破损也好修补，唯那些草木，实是糟了无妄之灾。

        再有便是，那堆草木之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绯羽。

        黛玉听到时，绯羽已经被抬去别处。她稳了稳，道：“可寻了大夫？”

        “寻了，现下汤药灌下去，说明儿就能醒了。”

        “人是在我院里出的事，哪里好抬去别处？”

        “好姑娘，您身子弱，她若是身上带了什么，别冲撞了。”

        紫鹃这一席话有些怪异，黛玉有心想去看看，但又怕惹得人起疑，只好说：“怪道这世间诡异，有什么火气，也不值当冲着一堵墙发作。你且留心绯羽，待她好了，还叫她跟前吧。”

        紫鹃应了一声，便要照顾黛玉歇息。黛玉一摆手，笑道：“我这会子不困了，正好有些奇想，把前些日子所得的句子整理一番，你去歇着吧，不必顾应我。”

        林姑娘这般不是头一遭，紫鹃也不做他想。细细嘱咐黛玉早些歇息，便也自去小憩，只是心里还盘算着叫雪雁叫自个，别又让姑娘熬了半宿。

        整出前段时日的诗稿，黛玉修修写写，不时望向窗外。夜幕如漆，月色倒亮。朦朦胧胧一圈白，半颗星子也不见。手中的笔不知不觉停了，黛玉托着腮，望着外面出神——

        绯羽这般，那赤鸢夫人必是来了。有大圣在，她没有得手，不知会不会转移目标，去安定王的府邸。她这边有大圣看顾，安定那边却无人帮扶，不知有没有要紧。又想到大圣曾说，他是异世中人，在这边被压制法力，许多本事都施展不得，也不知大圣会不会吃了亏？

        黛玉身子不好，原就是硬撑着等大圣回来，刚才在风口处吃了些风，这会就昏昏沉沉的模样。只她还支着头，手上微动，誊抄着以往的句子。墨是安定送的，原本的花香并不因时间的迁移而减弱半分，反而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黛玉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天色已经亮了。枕边放了一堆玉兰花，一只白鸟栖在中央，尾羽卷着，和玉兰花混在一起。黛玉起身，有几朵顺着她的动作滚落在寝被上。

        满室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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