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赠礼

“那小王爷送来的消息，你不也看了？”

        大圣吃着果子，随手把黛玉整理出来的东西搁在一边。他本就不耐这些麻烦事，楚承安探查出来的东西只扫了几眼，通透交给黛玉收拾。

        林姑娘心细，对此事也甚是上心。小心留意信中内容，渐渐竟摸索出许多关窍。大圣乘着这消息去探查过，妖气倒足，是那妖精藏身的地方。只恨她有些藏匿本事，一时不露头，竟也找不着她。

        “那妖精之前受伤不轻，这会指不定窝在何处！”

        看黛玉低头不语，大圣也不催促。一口接一口咬着果子，忽而笑了：“你家小王爷又给你送信儿来了。”

        “平白说什么我家，你家——”黛玉打开窗户，放纤云进来。“大圣惯会取笑人！”

        “你当俺不知道呢？”大圣手指微动，一旁的匣子弹开，露出一只桃木簪子来。尾端雕作祥云样子，并不多装饰，看去精简而不简陋。

        “他若是无意，平白送你个簪子做甚？”

        聊赠一只簪，与卿梳妆，与卿梳妆。

        黛玉看一眼匣子里的桃木簪，似被烫了一般别过脸去。

        桃木又称仙木，有辟邪驱遂的功效，这般看来，一只可让女子随身佩戴的桃木簪确实是好的。

        可，安定一个男子送她，就有了别的意思。

        与卿梳妆，与卿结发。

        目光落在青石小牛，那下面的纸铺了许久，却一个墨字也没落下。纤云看情况不对，偷偷向大圣那边挪了几步，孙悟空看他小动作，恶劣地戳戳小妖怪的脑门：“又有什么信儿啊？”

        纤云碍于大圣‘淫威’，敢怒不敢言地放下信函。他犹犹豫豫地看眼林小姐姐，放下那封厚厚的信件。

        他实在被楚承安弄得有点怕——刚卸了差事，府中少有人来。纤云看着楚承安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影子。

        “你……要不帮我把簪子拿回来……”楚承安向来自认不会感情用事，可偏偏那天不知怎的，就把簪子送了出去。男未婚女未嫁，他突然来了这一出，林姑娘会怎么想他？

        会不会觉得他为人轻浮，不堪为良配？

        若是寻常女子，楚承安当真不会在意。不碍着他，父皇愿意赐婚那就赐婚，经历前世，他对于伉俪情深一类的事就少了兴趣。甚至，若是打一开始知道‘林岱’是女子，那信根本不会有第二封——可偏偏他跟林岱通信许久。

        林黛玉，林黛玉——他唇齿间咂摸着这三个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她好像变成了楚承安从未经历也不曾设想的‘坎’，他要向前，就非得跨过不可。

        “王爷……你不是喜欢林小姐姐吗……”纤云弱弱探头，迎着楚承安复杂的眼神，又缩了回去。“你明明那么高兴地买簪子，你觉得林小姐姐不好吗？”

        “纤云——”楚承安停住步子，摸索着椅子上的雕饰，他凝视着桌上墨迹未干的信纸。“她很好——”

        就是和他素日所知的女子大不一样，让安定王竟有些摸不着章法。

        “那你还让我把簪子拿回来吗？”

        “不用。”楚承安想了想，换了一下说辞，“你帮我看看，看她喜不喜欢那簪子。”

        纤云是带着任务回到贾府的，上下打量林小姐姐——雪青长衣，淡色腰系，发间生着几色珠滴。依旧很漂亮，可惜没戴王爷送的簪子。

        “你这是做什么？”黛玉看纤云蹲在地上哀叹，心里好笑，觉得这人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刚开始还有些别扭，这会啊，这会是纤云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

        “你为什么不戴王爷送的簪子？”

        “我——”黛玉长了张嘴，头一回尝到语塞的滋味。大圣看她一眼，再也忍受不住，背过身子，肩膀抖个不住。黛玉这边看大圣笑，那边还有纤云眼巴巴地等着。纤云是个不知事的，觉察不出什么，还一迭声地问：“你也觉得那个木头簪子很丑吗？下次我替你挑个金的好不好？眼光可以改的，你别不喜欢呀！”

        想了想楚承安平日处事，纤云又补充道：“王爷还挺有钱的，也不是特别抠门。”

        “你这小呆子。”大圣看再问下去，黛玉非得把这小东西赶出去不可。他一手捂住纤云喳喳个不停的嘴，一面向着黛玉。

        “你要真是为难，俺就去与那小王爷说。他瞧着不像个死缠烂打的，这回送簪子，没准是想问你的意思。”

        这话倒是真的，大圣当年一路西行取经，见过的伉俪也有一些。这小王爷肯弯腰，给丫头收花擦叶，那点心思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倒未必是多么大度的人物，只是愿意为着黛玉罢了。

        全虚子当年的话，大圣还记在心里。林海纵是他保着，可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安定王有心，若是黛玉有意，他倒觉得这一对也不错。

        当初他第一封信传来，大圣就去王府里看过。纳罕楚承安所怀之意不多是筹谋，隐了身份，反倒是赤诚多些。

        普世间多少婚事，都是父母媒人一面之言。新婚之夜初次见面，茫茫然就成了一辈子。真想娶进门，大可直接求旨。他想着过问黛玉意思，就已经和旁人不同。

        “你若担心他拿这些要挟你……”大圣看黛玉还是不语，故意狠了语气，“干脆就把他——”

        “这怎么行？！”黛玉吃了一惊，刚揪住大圣袖子，就知道自己中计。一下子脸红了一片，讷讷无言，平日的伶牙俐齿此刻一点也不见了。

        大圣笑得打跌，连带他抓在手里的纤云也一颤一颤。纤云还闹不清状况，只一味跟着笑。只是他看看林小姐姐脸上的红晕，心想，这就算是喜欢吧？

        算是得了个小回应，大圣松开纤云，化作阵风就消失无踪。黛玉看看天上，又看看依旧傻乐的纤云，刚刚略有消去的红晕又重一重。

        “讨嫌……”

        天刚擦黑，安定王府就迎来了不速之客。楚承安看着倒挂在窗口的大圣，搭在窗棂上的手松也不是，握也不是。

        “大圣……可要进来一坐？”

        大圣看他一眼，勾住上檐，溜身进了屋子。楚承安书房东西不多，不过是些寻常摆设。但大圣神通一扫，就看出这其中许多弯弯绕绕。

        看他故作镇定，大圣也不欲多为难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簪子的用意就明晃晃露了头。

        “到底是我唐突。”楚承安的手一直摸索着桌沿，他只是觉得，林黛玉不是寻常女子，贸贸然请旨赐婚，盲婚哑嫁，却是把她和寻常人归类了。

        这便是楚承安所不愿的。

        “林姑娘她……”

        大圣笑而不语，只是拿眼去瞅楚承安。楚承安恍然，语气里便带上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快。

        “那便好。”

        “不过是给你王爷安心，俺就不多打扰了。”大圣倚在窗上，就要翻身出去。楚承安在后，出声叫住他。

        “多谢大圣告知于我，我这边却也有一个好消息——”

        “最迟下月，林大人就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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