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准备

婚事就这么匪夷所思地定了下来。

        郁松岩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婚事砸得有点懵，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你说这丫头谈恋爱了，咋一点端倪也没有，我在想，这结婚不会是让人强迫的吧？”

        肖曼岚听了这话乐了，“绥绥常年不在家住，要有端倪也不是你能发现的呀，再说了，这别人家都是挤破脑袋想让自家女儿嫁入顾家，你倒好，觉得自家闺女被顾家强迫了”，她手肘拄着枕头支起脑袋，“人家为啥要强迫你闺女啊，人家图啥啊？论权势，论地位，论财富，咱家哪点比得上人家，人家除了你闺女，是看不上咱家什么的。”

        “不是，我就觉得挺不真实的，顾甘棠那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郁松岩从床上坐了起来，紧锁眉头，“他看上咱们绥绥什么了？”

        “别说，还真有一点，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你原配确实长得不错，生的闺女也是挺好看的。”

        “你是说图色啊？”郁松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婚期定得这么近，绥绥这丫头该不是怀孕了吧？不行，我得去问问她。”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肖曼岚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回床上，“诶呀，你别乱想了，我觉得应该没有，昨天她来姨妈了，都弄到沙发上了，我都看到了。”

        ……

        郁绥绥可不知道郁爸爸心里的忧愁，此刻她正在浴缸里悠哉地泡澡。

        浴缸的沥水架上放着她的手机，里面播放着悠扬动听的纯音乐，她仰躺着闭目养神。

        忽然，音乐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插入了一条短信提示音，接着又继续播放了起来。

        她擦了擦手，拿起手机。

        顾师兄：结婚证件照，你想去民政局拍，还是我们自行准备？

        郁绥绥回复：都可以，听师哥的。

        放下手机后，她想起了什么，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顾甘棠：师哥，你的手机号码是你的微信号么，可以加师哥的微信吗，方便联系。

        总是这样编辑短信打字太麻烦了，语音也发不了……而且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被她当作垃圾短信忽略掉。

        叮叮。

        顾甘棠：抱歉，我的微信早年都交给了我的助手在打理，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是我疏忽了，你稍等一下，我重新申请一个。

        ？？？顾甘棠果然和她们普通人不太一样……

        不一会，微信的通讯录出现了红色标识———顾甘棠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她点了一下接受。

        他的头像是一只高冷的孟加拉猫，名字就是他的本名，这风格还挺顾甘棠的，这回她连备注都省了。

        她发了一个猫咪打招呼的表情包。

        与此同时，一条语音发了过来。

        13秒。

        她点开，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证件照，还是我们自己拍吧……外面的拍摄效果可能要好一点，”停顿了几秒，“你们女孩子不是比较在意这个么？”

        顾甘棠他，好细心。

        她按住话筒回复道：“如果师哥比较忙的话，直接去民政局再拍也没有关系。”

        “没事，我不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去接你。”

        “好像没什么事，那我在家等师哥。”

        “好，你早点睡，别熬夜。”

        ”师哥也是！”

        郁绥绥等了等，对方没再回复。

        她放下手机，起身去冲澡。

        收拾完出来已经快十点半了，她在浴室再次度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

        就像温予馨姑娘说的，郁绥绥洗澡就像进行某种仪式一样，不按步骤一步一步完成，就跟被封印在浴室里了似的。

        再打开手机的时候，郁绥绥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是顾甘棠的。

        她划动翻开。

        九点三十六分，他发来了一段文字：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郁绥绥伸直的手指跟被烫了一样从屏幕上方倏地收了回来，脑中不可抑制地就浮现出下午他贴在她耳边说话时的情景。

        她使劲晃了晃头。

        “差七岁呢。”她喃喃道，似是在提醒她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别扭什么，可能是年龄吧，她叫不出口。

        十点半，他或许睡了，正好她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就当没看到吧……

        ……

        六月三十日，阴历五月廿八，宜出行。

        郁绥绥早上快十点才醒，今天下午和顾甘棠约好了去拍结婚证件照。

        她忽然就有点紧张，自己真的要嫁人了么？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是更加稚嫩的一张脸，在这个平行世界，她究竟要作为谁而活？

        这场婚姻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场和平的交易，顾甘棠是为了大选，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目的，而她则是为了还债。

        她需要还清原主欠下的债，才能真正为她自己而活。

        所以郁绥绥，这是假的，是一段随时可以结束的关系，千万，别让自己陷进去。

        顾甘棠过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和郁源缘荡秋千。

        郁爸爸在院门口和顾甘棠寒暄了一阵，引来好些个过路人上前攀谈。

        附近住的都是政界的熟人，看到顾甘棠站在老郁院门口，都挺好奇的，打探之下，才知道郁家女儿即将嫁给顾家这一代最出色的长孙，不由纷纷道贺，送上真假掺半的祝福。

        她不愿掺合这些在她看来有些虚伪的交谈，便借口取东西上楼躲避那些审视的目光。

        直到顾甘棠敲了敲她敞着的房门。

        “结束了，我们走吧。”

        “好。”

        她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出房门，至楼梯处，顾甘棠忽然停住，让她险些撞到他的脊背，“怎么了么？”

        他转过身朝她伸出了手，“要不要牵手？”

        对啊，这样在父母和外人眼中他们看上去才是一对正常的情侣，她差点忘记这一点，顾甘棠实在是，太会了。

        她没有出声，只是把手搭上他的掌心，由着他手掌轻转，同她十指相扣。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此刻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手掌被陌生的温度包裹，身体被陌生的力量牵引，所有理智都在警告她这是假象，但感官却已经叫嚣着率先沉沦。

        就这么一小会，她向自己妥协。

        下楼后跟郁爸爸、肖阿姨打过招呼他们就出了门，门口还有一些人在偷偷张望打量，他攥了攥她的手，“以后怕是委屈你了。”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与她并肩而行的顾甘棠，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还好还好，不算委屈。倒是委屈师哥了。”

        他亲自为她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前，盯住她的眼睛，字字清晰地回道：“我不委屈。”

        ……

        这次随行的人除了顾甘棠的专属司机，还有两个保镖。

        一个是初遇顾甘棠那日跟在其后的保镖杨飒，另一个是一张陌生面孔叫做于辉。

        刚刚顾甘棠拜访未来岳父岳母，他们两个并未下车，进到车里面她才发现他们两个的存在。

        “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师哥呢？”

        顾甘棠听到她对他未变的称呼，唇角微抿。

        不急，慢慢来，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日料可以吗？”

        “可以啊。”

        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们仅仅讨论了晚饭吃什么，其余时间都在一片沉默中度过。

        郁绥绥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车上这些人是否知晓他们真正的关系，说多错多，不如保持沉默。

        而顾甘棠，他可能跟她也没什么想说的。

        ……

        这里是单独的房间，没有其他陌生人客人的打扰，只有两个尽量保持安静的化妆师在专心地给她上妆。

        “你和那位怎么认识的啊？”

        给她做发型的是个没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子，她一边给郁绥绥分着发线，一边偷偷询问，满脸的八卦气息，不由让郁绥绥想到了温予馨。

        “小喜，再乱说话就扣你工资了。”出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正给郁绥绥细细地打着粉底，闻言喝止了小喜的探问。

        这家影楼的老板是一名明星御用化妆师，一般只给大牌明星化妆，不但技术好，保密措施做得也不错，顾甘棠已经事先同他打好了招呼，才带郁绥绥来了这里，因此她还特别地得到了他的亲自接待。

        “没关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他师妹。”

        “你们看着真般配。”

        小喜偷偷瞅了自家老板一眼，吐了吐舌头，心里非常感谢郁绥绥为自己解围，她对这个漂亮姑娘特别有好感，这个姑娘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教养，都很出众，丝毫不比她接触过的那些明星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远超那些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花架子，难怪连顾甘棠也喜欢她。

        “两位可以再近一点，笑得再开一点……诶，对！就是这样！”

        她们本来肩并肩挨在一起，可是被告知这种距离竟然还不够，都是第一次拍这种照片，两人毫无经验，最后直到她的左肩几乎靠上他的右肩，身体近乎半倚在他怀中才作罢。

        好近，近得可以嗅到他身体淡淡的冷香。

        ……

        日料店内。

        顾甘棠点了一份三文鱼刺身和怀石料理。

        郁绥绥平常不怎么习惯吃日料，对日料的菜品也不是很了解。她不想吃生的，也不想吃面食和米饭之类的，挑来挑去只点了一份天妇罗。

        “这道要尝尝么？”

        顾甘棠点的怀石料理陆续上着菜，每上一道他都会问她要不要尝试。

        怀石料理只限于一年四季应季的食材而做出菜单，其中没有固定的菜品，每一道都像是在开盲盒，是日本常见的高档菜色。

        每道菜都用精致小巧的器皿盛着，食物份量极少，却胜在精致。郁绥绥第一次吃这种料理，只尝了一个栗子南瓜，其他的只是猎奇地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去尝试的欲望。

        “不爱吃日料？”

        “也没有，就是很挑剔。”

        “你爱吃什么样的？”

        她用手支着下巴想了想，“就比如章鱼小丸子那样的。”

        顾甘棠欲叫来店员，郁绥绥忙叫住他，“师哥，不用麻烦了，我看了菜单，上面没有的。”

        “那就让它有一下。”

        这话有些狂妄，但出自顾甘棠之口，就似乎没了那种张狂调儿，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果然，没多久他就让她心满意足的吃到了章鱼小丸子，味道好极了……

        吃完晚饭，顾甘棠送她回郁家。

        临下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他低声问她，“是不是很没意思？”

        “师哥在说什么没意思？”

        郁绥绥迈下一条细腿，刚要起身，却被一道身影牢牢堵住。

        一只手按在了她头上的车顶，又有另一手握住微敞的车门，顾甘棠微微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

        “我这样的生活”，他薄唇微勾，带着一丝自嘲与落寞，“是不是很没意思？”

        郁绥绥微怔。

        他没听到她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即便是肯定的答案，也没有用。”

        他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像是把她牢牢圈入了自己的领地。

        “来不及了，绥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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