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红白双煞

现在的女鬼真有职业道德，还会主动讲解来龙去脉，省去了不少麻烦。

        佟寒钰从梦中醒过来后，马上赶到山庄北面的祠庙。

        如红衫女子所言，白泉村的初代村长莫令行因好色犯下了不应犯的错误，硬是抢了亲，新娘子不堪受辱，在出嫁当天跳河自尽。

        此人在死后化成厉鬼，把莫令行拉进了泉水陪葬，回想起来，那天把佟寒钰拉进湖里的准是他的死魂没错了。

        这下子，红白双煞的真正身份总算明朗了。

        鬼新娘的话犹在耳畔。

        “道长，拜托你了我的另一片魂识被封在祠庙的铜钟里，不能让它和泉眼的莫令行相遇”

        “相遇了会怎样”

        “如今村里已经没有结界，莫家应该会血流成河吧。”

        以往守护村庄的结界由峦云峰的仙府负责，虽然如此却没有人对背后的真相彻底清查，毕竟都百多年前的事，而结界又牢固得很，邪魔不敢作祟。

        可为什么好端端的结界会破损

        是先有摧毁了结界，才令阿池的祖母去拔钗子。但结界一般人不可破，女鬼没有这种本事，大不了只是夺舍。

        佟寒钰一把踢开北面祠庙的大门，巡游队伍和早上的祭祀是在此处进行，可现在已无半个人，众人均出发了。

        “铜镜呢”

        祠庙的布置还是那天晚上的样子，他按鬼新娘的指示位置，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好！难道去带去巡游了！”

        “佟公子！”傅沉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可佟寒钰丝毫顾不上他，拔腿就往府外跑。

        睡莲祭一早开始了。不愧是村子最大的盛典，热闹程度和京城春节有得一拼，甫踏出水仙山庄，他便听见远处巡游队伍的喝采声和乐声。

        佟寒钰一刻都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向队伍的龙头跑去。

        队伍很长，龙头已经走到温泉街了，龙尾才刚踏出山庄。他猛地拉着走在队伍最后方的少女的衣袖，慌张地问：“姑娘，这条队伍最后会到哪里”

        对方一身仙女装扮，绾上了神仙画像常看到的飞仙髻，捧着一个小小的莲花灯，看到有人抓住自己，吓得脸色一白，赶忙答道：“终、终点是泉眼！”

        “谢谢！”

        温泉街上挤满了各方来客，简直比前几天还夸张，游人无一不昂着头，看着巡游队伍。

        走在前方的队伍大部是莫家子弟，身上的短衣上绣着家纹，但当中并没瞧见莫清禾，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莫家的子弟和村庄的原住民，中央有一位正在向两旁观众挥着手的少女，打扮成白泉神女的模样，脚踩莲花站在高跷上，长袍上的衣带迎风飘扬，的确有几分仙气。

        少女的胸前，俨然挂着一面铜镜！

        “在这里！”

        可他要怎么抢凭他这副三脚猫工夫，人都没上前就被旁边八尺高的家丁拦下来暴打一顿了。

        “见鬼！怎么人这么多！还让不让人好好办正事了啊！”

        肩膀上一个力度，把他硬生生捉到了一边。佟寒钰吃痛的叫了一声，眨着泪眼一扭头，夏慕蝉戴上了人皮假面的冷竣脸孔正注视着自己。

        “吓死我了！你跑哪去了”

        夏慕蝉伸出食指，点在唇上。

        “安静点。傅沉说你才刚醒来就疯了般往外跑，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佟寒钰转过头看了一眼已走远的少女，悄声道：“我要拿到那枚铜镜，那里有『红煞』的魂，不能让它到泉眼那头。”

        夏慕蝉眯起双眼，沉着脸思忖几秒，点头道：“好。”

        “好什么你－－！喂！”

        还没等佟寒钰讲完，夏慕蝉轻身一踪就不见了。隔了一会，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捉住他！”

        “来人啊！传家宝被抢了！来人啊！”

        “好像是个修仙的！那件道袍是哪家弟子的”

        佟寒钰愣了愣，太阳穴一阵赤痛，想不到夏慕蝉居然想也不想就动手抢！到访白泉村的修真子弟本来就多，众人若合力，不消一会就被围攻了！

        可除了抢，好像也别无他法。

        他循着人群的叫喊声追上前，余光瞥见那名扮演白泉神女的少女不知所措的站在高跷上，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抱歉啊可是若想保住小命，就别扮这种邪门的神女了。”

        佟寒钰心里想，抬头环顾着四周，果然瞧见夏慕蝉高大的身影正轻巧的在各家屋顶上飞奔着，后方跟着一大串莫氏的家丁。

        夏慕蝉看来游刃有余，似乎不用担心，还是先到结界看看吧。

        “佟公子！”

        听见喊声，回头一看，傅沉不知什么时候已追上了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佟寒钰脑里灵光一闪，朝他道：“来得正好！你追上夏慕蝉，把他手上的铜镜藏起来，千万别到泉眼去！”

        “泉眼为什么”

        “待会再解释！快点！”

        傅沉一脸疑惑，但还是点点头，俐落的跳上屋檐去追人了。佟寒钰见状，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同门高手云集，身手一个比一个高超，这让他如何待下去啊！

        佟寒钰一路奔出村庄，脚踏进树林，才猛然发现刚才还明朗的天色早已乌云密布，原本不怎么透光的林子里阴风阵阵。

        前方白雾弥漫，正在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点点地蔓延，他连忙刹住脚步，结界就在前方，可随着雾气渐近，气温骤然急降，佟寒钰觉得自己的血液快被冻住了，脚底像生了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

        白雾近了几分，佟寒钰心里一片哀嚎。

        “师尊啊！！！！！救我啊！！！！白糖糕白糖糕”

        他妈的沈星移还不见人影，到底还想不想要弟子了

        他扯开嗓子喊着，沈星移不见人影就算了，连得力小助手的白糖糕也睡得像死了过去，完全没有回应主人的召唤。

        这时，佟寒钰耳边传来了哨呐的乐声。

        哨呐时远时近，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慢慢传来，下秒却似在耳蜗里回荡，近得就如在面前奏乐。

        白雾里开始出现了人影。

        一个，不，两个不对！

        佟寒钰深吸一口气，眼球死死瞪着那片不祥的白雾。

        “天杀的”

        雾里竟是一支诡异无比的队伍，里头的人整齐划穿着白袍，身披长长的蓑衣，前方的人一边跳着不知名的舞步，一边撒着溪钱；后方的人有些吹着彻天的哨呐，有些抬着黑沉沉的大箱，缓缓向这边走来。

        那大箱正是在南祠见到的柩箱！

        白煞出现了，理应红煞应同时出现。可既然藏有魂魄的铜镜被收起来，那么鬼新娘就不会和白煞的水鬼相遇。

        难道成功制止了

        “佟寒钰！”

        “！”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佟寒钰心头一颤，转过头来，只见夏慕蝉正遥遥立在树林入口，他的表情竟然罕有地带着几分焦急，单手按在腰间的银剑剑鞘上。

        雾气又近了几分，佟寒钰左边的身子都麻了，见夏慕蝉欲上前，他扯开嗓子大声一喝：“别过来！”

        夏慕蝉的眉微微抽动了一下，看起来略為不快，可下秒就迈开脚步朝着他笔直走来，完全把自己刚才的阻止抛到九宵云外。

        “等等！都叫你别过来”

        麻痺感迅速扩散到全身，佟寒钰冷得口齿不清，苦苦维持着意识，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歪要倒下，一道温暖及时接住他。

        “撑着，我来了。”

        佟寒钰淡淡一笑，虽然不想承认，但有夏慕蝉在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唔！”

        可还没等他安心太久，夏慕蝉闷哼了一声。他试着活动下肢，却发现自己和佟寒钰一样也被白煞散发的瘴气侵蚀而动弹不得，体温也似乎在一点点流失。

        再拖下去只会兩人一起送命。

        “就叫你别过来”

        白煞队伍近在眼前，白影脸上目无表情，形态飘忽，好似在泥土上行走，但又似飘荡在空中，哨呐声仿佛就在耳边吹响，刺耳的高音敲在耳膜上生痛，连带着脑袋也开始发昏。

        恍惚中，只感到夏慕蝉一手抱着自己，另一手吃力的抽出长剑。

        佟寒钰扯起嘴角无力一笑：“没用的你该不会想用剑打鬼吧”

        “听着。”夏慕蝉嗓音低沉浑厚：“我腰间有几枚银铃，你把它们摘下来，一发号就朝白煞掷出去。”

        佟寒钰双目圆瞪：“你疯了真的要跟他打”

        “白银辟邪，只要破了他的瘴气就有机会一战。”

        佟寒钰有点犹豫，可时间无多，再耗下去也别无他法，只好点点头：“信你了。”

        夏慕蝉托着他的身子，佟寒钰的手颤抖如筛糠，在他腰间一串银器中摸来摸去都寻不着他所讲的银铃，摸了大半天，头上冷冷的声音飘来。

        “你还要摸来摸去摸多久”

        那天晚上在水仙山庄露天浴池的记忆毫无预警涌上心头，佟寒钰手上动作一停，也跟着慌乱起来：“等、等一下有了。”

        他把几个只有丹药般大小的银色铃铛用力摘了下来。

        白雾已飘散到四周，连树影也几乎看不见。夏慕蝉专注紧盯前方，就在白煞离他们还有几步刹那，他大喝：“掷出去！”

        佟寒钰闻言，使出吃奶的劲朝面前的妖魔鬼怪抛出银铃。一阵清脆的铃响，银铃在瘴气画过几道俐落的银色弧线，落到白煞跟前，队伍立即吓得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有、有用吗”

        为首的妖灵没有再前进半分，不知哪里传出“吱呀”一声，佟寒钰定睛一看，发现他们抬着的柩箱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半透明、夹杂着青白色的人影从柩箱的小缝里钻了出来，渐渐化成了一个人模样，坐在箱子上方，他的五官愈来愈清晰，竟然是！

        “莫令行！”

        佟寒钰惊呼道。他听见人影浅笑，白雾散了几分，一个脸色蜡白如纸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盯着两人，那雙眼晴只有有瞳孔，没有眼白，如同兩窩幽深的黑洞，詭異無比。

        男人的表情愈发狰狞，手悠悠一抬，从枯长消瘦的指尖里冒出了锐利的尖爪，瞄准了佟寒钰，就要向他刺去！

        “为什么是我”

        “小心！”

        佟寒钰的惊呼，感觉到有人用力推开他，两人互相抱着在泥地上滚了两个圈，勉强避开了白煞的攻击。

        丝丝铁锈味隐约传入鼻腔，等到冲击散去，佟寒钰一睁眼才发现夏慕蝉薄唇紧抿，鲜红从抱住自己的左臂缓缓在布料上晕开。

        佟寒钰倒抽一口气：“你受伤了！”

        白煞没让他们反应过来，又伸出尖税的指甲再次袭来。夏慕蝉抱着他翻到一边，可对方步步紧逼，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散！”

        此时，一道道耀眼的金光伴随着凌厉的大喝擦身而过，金光化为五道长钉，精准无比的钉住了白煞的四肢，最后一道稳稳钉在他的额间，白煞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倒在地上挣扎不停。

        “师尊！”

        沈星移一身白衣，御剑从天而降，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冷竣，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人，薄唇轻牵。

        “做得好，接下来交给为师吧。”

        他深吸一口气，银白的长剑灵活的在白煞周围画着法阵。

        白煞身子扭动过不停，眼睛徒然地睁得老大，可全身上下都被金光钉定住了。

        沈星移一步一步走到白煞跟前，冷冷俯视着脚下的邪物，声音风轻云淡，但却威严十足：“莫令行，终年虚数四十一，溺亡后化为厉鬼危害人间，你可知罪”

        白煞只顾嘶吼着，叫声彻天，黑洞般的双眼恨恨瞪着沈星移。

        沈星移轻叹，清冷的表情隐隐泛过一丝不忍。

        “连话都不能好好讲了吾乃峦云峰沈星移，今日要将汝降服，伏法吧，白煞莫令行。”

        法阵完成，金光愈生强烈，似要将幽暗的密林撕开道口子，白雾亦在光芒的照耀下渐渐散去，光芒退尽后，白煞已俨然化成了一撮黑灰。

        树林又回复了寂静，笼罩在上空的乌云开始散去，几缕阳光倾斜进来。

        沈星移收回了法器，向两人微微一笑：“你们都辛苦了，来帮为师布结界吧。”

        方才降服白煞的画面过于震撼，佟寒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起夏慕蝉受伤了，身体的麻庳感完全消退，他挣扎着站起身，却见沈星移脸色一沉。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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