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有问题

医院离她家不远，也就两个站台的距离，平常走路十多分钟也就到了。这几天一直在下雪，难免路滑，倒是比平常多花了些时间。

        到达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四十，时与宁用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四处寻找医院的指示标志牌。

        三楼门诊处。

        时与宁看着面前的液晶显示屏，上面轮换着所有的排队叫号人员名单。还没看到她所在的科室，就听到广播的声音：

        请a022号时与宁到神经内科门诊一室就诊！

        请ao22号时与宁到神经内科门诊一室就诊！

        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直接赶上了。

        时与宁确认了下门牌，敲门之后握住门把手推开。

        对面是一位戴着厚重镜片，头发有些稀疏，面目和蔼的中年医生，时与宁内心想道：不愧是她选的医生，这一看就充满了安心。

        时与宁坐到板凳上，把背包拨弄到面前，然后看着医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医生，我怀疑我有记忆障碍！”

        医生一愣，似乎见多了这样的病人，笑着安抚道：“是不是咱们还得做进一步检查，小姑娘你也别自己吓自己！先说说具体情况吧。”

        “嗯嗯。”时与宁应道，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是这样的，我以为今天是15号，去灯会的日子。但我爸妈告诉我15号是昨天，并且我也已经去过灯会。”说着拉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她的证据——一些手工制品，示意道，“这些是我昨天在灯会上买的，但，关于昨天我没有一点印象！”

        “14号的记忆清楚吗？”

        “记得很清楚，对我来说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家庭住址，电话号码，亲人姓名这些，回忆起来有障碍吗？或者说，能想起来吗？”

        “能能能，除了没有昨天的记忆之外，我感觉我一切正常。”时与宁回想道，“就好像是，我一觉醒来，从14号直接跳到了16号，如果没人提醒或者参照，我认为今天就是15号！”

        医生点点头，在键盘上边敲敲打打边继续问道：“那有喝酒的习惯吗？”

        “基本不喝酒，”时与宁不假思索道，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补充，“嗯……就是，我爸说我昨天喝了酒酿汤圆，那里面掺了些酒。医生，这个算吗？”

        “这个不影响的，一般是看是否有长期喝酒。”

        “哦哦。”

        “近段时间头部有受到过创伤吗？”

        “没有，完全没有。”

        “昨天呢？能确定吗？”

        时与宁沉默，应该是能确定的吧，如果受了伤或者是有什么意外，按照她爸妈的那个关心程度，估计人可以直接躺在床上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确定，没有问题。”

        “有没有神经系统的患病史？”

        “没有。”

        “最近有没有遭受过巨大的心理冲击？心理压力大不大？”

        “……也没有，不大。”

        接下来一段时间，时与宁在不断问诊和做各种量表的时间里度过。

        医生看着数据沉吟了会儿，说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大脑构造比较复杂，安全起见，我建议你还是做个检查进一步看看。”

        “可以可以。”时与宁求之不得。

        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打印出一张检查单，撕下递给时与宁。让她先去做这些检查，等结果出来再回来找他。

        时与宁接过检查单，脑部ct、动态脑电图、脑血管彩操……检查单上还贴心的附赠了指引楼层，让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唔，应该能赶得及在老妈回来之前弄完一切吧。

        算了，还是直接给老爸带上两瓶酒回去交差吧。

        几个小时后，经历了一番爬上爬下，来回折腾的时与宁渡劫成功，再次回到了熟悉的门诊一室。

        时与宁拿着一叠报告和片子递给医生，忐忑的等着医生最后的宣判。

        医生接过单子，翻了一张又一张，又拿起片子到观片灯下查看。

        时与宁坐在凳子上如坐针毡，怎么感觉医生越看眉头越皱。

        这是什么意思，疑难杂症？还是什么……她该不会已经被宣判绝症了吧？

        啊！到时候该怎么委婉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呢？她要不要现在就准备一个超大超厚的本子，开始记日记好了。就放在床头。一觉醒来她就可以读。

        时与宁想象了下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人，不怎么担心自己，倒是有点担心父母以及亲近的人。

        对于自己来说，她可能什么也不会记得，每一天都相当于全新的一天；而对于他人来说，她是痛苦悲伤的根源。

        她就知道，今天起来的时候身体种种不对劲，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在预警了。

        她就知道，今天……

        医生看完了所有资料，开口道：“从结果上来看呢，没什么问题，身体挺健康。”

        她就知道！今天……没什么问题啊！没什么……问题？

        “啊？”时与宁一愣，重复道，“我没什么问题？”

        “对。”

        “那我怎么会没有记忆？”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另外一点，不排除心理因素及其它原因。可能是压力过大，精神紧张，也有可能是受到外界强烈的刺激所导致。”

        时与宁艰难发问：“那……医生，我这样，还能好吗？有痊愈的可能吗？”

        “一般来说，功能性引发的失忆可以得到改善，甚至痊愈，但也不排除复发的可能。人体有自我保护的功能，它会遗忘一些事情避免自身受到伤害。当你内心足够强大的时候，也许记忆就会慢慢恢复，但若是再次受到巨大的心理冲击，不能保证不会再一次失忆来免受伤害。”

        “伤害？”时与宁喃喃，内心想，她会有什么伤害可言，父母安康，家庭美满；朋友众多，友谊深厚。除却她是一只单身狗外，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了吧。

        医生接着说道：“你得找出源头在哪才能对症下药。”

        “可是，我也不知道源头是什么。”时与宁摇摇头。

        “你也不必心急，看看熟悉的风景人物，或许对你的恢复有所帮助。”医生说道，“适当给大脑一些刺激，有助于恢复记忆。”

        “好的，谢谢医生。我明白了！”时与宁站起身，把桌上的报告折叠放进背包，发现医生似乎并没有给她开药的趋势，连忙问道，“医生，我这个不用开点什么药之类的吗？”

        “不用不用，”医生摆摆手，“别花那个冤枉钱。心病还需心药医，保持心情舒畅，然后早睡早起，比什么药都好。”

        “哦……好的。麻烦医生了！”真是感谢你为我的钱包着想。

        走出诊室大门，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减轻半分，但至少排除了身体方面的原因，而且好歹有了方向，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她究竟是怎么了？

        是什么样的伤害会让她忘记一切，身体自我保护？

        那缺失一切的源头又在哪里？

        父母知道吗？二晚知道吗？大家难道都在瞒着她吗？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时与宁内心想到。

        怎么不可能呢，内心又有声音在反驳，爸妈，二晚都是自己认识的人，为什么不可能撒谎呢？关于昨天，就算是说错了她也不知道不是吗？

        时与宁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叫秀才爱上兵，里面说到：天下最完美的谎话，也有被揭穿的一天，但是只要计划周密，拖的时间就可以久一点，就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她，会是在巨大的谎言形成的茧里面吗？

        不管答案是不是，时与宁清晰的意识到，她，必须得自己一个人调查了。而且内心有某种冲动似乎在催促着她，得赶紧找到那块消失的拼图。

        时与宁心事重重的下了楼，垂头丧气的朝大厅门口走去，突然被迎面而来的男子一个冲击撞倒在地。

        “哎！我说你有没有公德心啊，这里可是医院！你急匆匆的是想怎样，万一撞到老人家怎么办？”时与宁心情本就低落，还摔的这么疼，小宇宙瞬间就爆发了，抬起头就冲着面前一顿劈头盖脸，道德谴责，“我年轻就不跟你计较了，道个歉得了！”

        嗯？回应呢？不应该给她这个被撞倒的当事人一点回应吗？

        时与宁抬头看眼前没人，转头就往身后扫视，只见身后空荡荡的大厅里有一人正在行走，十分好辨认。

        好啊，做错事还畏罪潜逃，没有担当，时与宁更生气了。真当我老时是吃素长大的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我在少年宫练武的时候这人怕是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呢。

        “喂，前面那个，停下。”时与宁揉揉摔疼的地方，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道，“对，说的就是你，给我停下！医院不是你用来跑的地方你懂不懂？”

        那男子听到声音浑身一颤，回过头匆忙瞟了一眼，根本不管不顾，跑得更快了，外面套着的开衫也因此飞扬了起来。

        看到不仅没停，反而因为她的叫声跑得更快的男人，时与宁顾不得身上还有些疼，拿出百米冲刺的水平急忙追赶男人。

        她似乎看到男人背后有反射的光，那好像是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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